大雪紛飛的景象,在吃得飽穿得暖的富人、貴人和閒人來說,無疑是很賞心悅目的,但對於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忙於生計的百姓來說,卻無疑是一種折磨的考驗。
貓兒莊是長城外瀚海中的一處集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繁華算不上,說荒涼也不盡然。這裡同樣有官兵、有百姓、有地病無賴、有妓女、有酒樓客棧車馬行,這裡的富人同樣過得舒服,窮人同樣吃苦。
張貓兒在這個鎮子裡屬於不太顯眼的人物。
他算不上富人,可也還沒淪落到受窮的地步,作爲客棧的掌櫃,他的心腸算不得陰毒,也說不上良善。
他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他僱來的夥計,當然也只可能是那種普普通通的人,只有這樣的人,纔對他的脾氣。
他和店裡惟一的夥計“木頭”就挺合得來。
這夥計是他上個月僱的,講好管吃管住,一年兩吊工錢。
這價錢可夠低的,“木頭”卻一口答應了,而且顯出一副很感激很高興的樣子,讓張貓兒看了心裡很舒坦。
木頭是個木頭木腦的年輕人,不過幹活挺麻利,而且聽話。
更讓張貓兒放心的是,木頭臉上有不少麻子坑。
張貓兒的女兒已漸漸懂事,開始和男孩子幽會了,張貓兒的老婆正當虎狼之年,也不怎麼肯安安分分格守婦道。
前幾個夥計都是爲了這種“家醜”才被張貓兒含恨辭退的。這回張貓兒總算可以放寬心睡大覺了,木頭實在是個老老實實的人。張貓兒覺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總不致於和木頭睡覺的。
勞累了一天,好容易把客人們服侍睡下了,張貓兒才放木頭回廚房睡覺。
木頭剛走了沒兩步,張貓兒又想起件事,叫住他,皺眉道:“夜裡警醒點。今兒店裡住的主兒可都不像是什麼好路數的人。”
木頭應了一聲:“噢。”
張貓兒擺擺手,心神不寧地趕開了木頭,喃喃道:
“唉,可別出事纔好啊!”
張貓兒的擔心並非是榿人憂天,事實上今天來投宿的三位客人也的確讓人害怕。
這三位客人一看樣子就是從中原來的。他們的衣飾都相當單薄,卻一點也沒顯出受凍不過的樣子,一個一個臉色挺紅潤的。
而且他們都帶着傢伙。兩個男的一人挎了把單刀,那個女的帶了把長劍。
聽他們的談吐,看他們的神情,張貓兒就明白這三位主兒都是中原武林中人,而且位望好像還不算太低。
張貓兒開了一輩子店,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中原武林豪傑和江湖好漢自然也見過不少,張貓兒早已煉就一雙識別“大人物”’的火眼金睛,來人是真的有地位、有身分的豪傑,張貓兒一眼就能看出來。
大部分闖江湖的人手底下功夫雖說不怎麼樣,嘴皮子卻特別來得,而且這些人總喜歡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動不動就罵人,動不動就擄袖子抽刀子打人耳刮子,生怕別人不曉得他們會武功。
而真正身懷絕技、位望不薄的大人物,反倒比較斯文些,說話比較和氣,給錢也比較爽快,做事也比較講規矩,只不過他們的眼睛顯得特別令人害怕,瞪你一眼,能讓你頭皮子發麻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