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四 破幕
當另一側不再有星光洶涌而來,金絕便知對方是擊潰了所有星辰,心下又急又惱,眼見得頭頂星辰明滅,本來絕美的夜景變得如此令人厭憎,顧不得其他,體內真氣逆衝碰撞,於瞬間爆發出強大的轟鳴聲!
金絕嘴角沁出鮮血,五臟震動,體內暴亂的真氣如無數小蛇到處亂鑽,咬齧着肌膚和筋骨,麻癢痠痛,仰天長嘯,卻激發出遠超平時的實力,天上的星辰一顆一顆的開始隕落!
轟!
當金絕胸前被咳出的鮮血浸透,周天星辰終於悉數隕落,卻不同於楚平的境遇,周圍空間塌陷崩碎,金絕出現在一處寬大空曠的石殿裡面。
這是一座完全由石頭壘砌而成的宮殿,空曠,寬大,得有十餘畝大小,除了錯落的白色撐頂石柱,大殿正前方一座橫陳的石案,別無他物。
石殿裡灰塵滿布,蛛網橫生,很似破敗的舊時宮殿。
殿內並非只有他一人,而且自他進來便有一道光柱從殿頂垂落,將他罩在其中,如他這樣,有十餘人,十幾道光柱,光照時塵土飛揚,無形之光,卻攪動了寧靜數十萬年的宮殿。
金絕進來後楚平只看了他一眼就沒有投注更多的關心,至於對方到底是不是剛纔跟自己爭持的傢伙,知不知道並沒有更多的意義。反而是殿內的十餘人,他仔細查了查,加上後來的金絕,總共十六人,其間不乏強者。
楚平來時並不費力,甚至可以說輕鬆愜意,踏星光虹橋,走通玄大道,除了一開始施展碎星指破碎星辰,跟旁人暗起爭持,幾乎沒有什麼耗損,進來後被光柱罩下,也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
然則這十六人卻是有站有坐,坐着的閉目調息,身上氣息衰弱,但氣息的本質卻雄渾,這代表其人境界不低,只是先前收了損傷。站着的未必比坐着的更強,從透露出來的氣息判斷,站着的人中不乏只是堪堪踏入仙品,但氣息繞轉,鼓盪洶涌,顯然並未受到創傷。
“看來彼此的經歷倒並非全都一樣,也並非境界高實力強就能更輕鬆,各自機緣不同,受到的待遇也不同。不過也是,天元至尊挑選傳人,這人再強還能強過這位震古爍今的強大至尊去?”
受傷的未必是弱者,站着的未必是強者,都是出自至尊的機緣測試。
楚平環窺四周,空曠的大殿裡一無所有,也只有在那張石案上面懸浮着一團微弱的白光球體,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旋轉着,散發出來的波動同樣極其微弱,是這殿內唯一可能承載傳承的所在。
伸手以指尖碰了一下環繞在身外如水流般的光幕,一股尖銳的刺痛陡然傳來,恍如電殛。
楚平陡然縮手,細細思量。
“這一層光幕,是另一重考驗?還是僅僅爲了公平的拖延?”
至尊洞府內,處處是阻礙,需要的不僅僅是強大的力量,考量的還有智慧。
楚平眸中忽然泛起淡紫色的光華,身外流動着如水般循環的光罩就像突然間被放大了數十倍,那一粒粒細微的光下,隱藏着的本源究竟是什麼?
光流如瀑,觸之生電,卻並非純碎光芒的灼燒感。
“這是考量雷霆之道麼……”
白金生雷霆,碎星之法,萬法歸源,乃是雷術。
楚平乾脆盤膝坐了下來,一動念,身外浮現了八卦虛相。
八卦符籙隨着如意珠而墜落,但不妨礙楚平演繹其法,雷震之道,八卦相蕩,風雨大作,山崩地裂!
石案上的光球仍在輕微的旋轉,像一顆巨大的眼珠。
在此期間,陸陸續續又有人出現在石殿中,或元氣充足,或神竭力衰。
東華界以木爲尊,木生土壤之中,潤之以風雨,相應則生火,可以說五行之中,獨金不爲東華界所盛行。一來白金克碧木,青帝門有意壓制,二來確非良地。
殿內的人最後達到三十之數,楚平身外的八卦虛相明滅晦暗,最後化成一道電流,如光,如水,繞着楚平徐徐流淌。
時間已經不短,最早來的一批人裡已經有人恢復過來,神完氣足,至尊洞府內,氤氳的靈氣都如此濃郁,品質上乘。
大部分人開始嘗試楚平的手段,但到目前都還沒什麼成效。
“天元至尊要考量的,到底會是什麼呢?”
雷如水,如蛇,蜿蜒舒展。
楚平久無所得,心一橫,蜿蜒的雷蛇衝入了環身的光流之中。
水乳,交融!
雖然蘊含的奧義不甚相同,終究是同源而生,楚平登時從其中感受到飽滿膨脹,仿似落地就生根,轉眼即發芽的種子那樣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是這樣?”
楚平頓時有些恍然,就見到在光流中游走蜿蜒的雷蛇竟似有了靈性,如逆流而上的魚,想要探求自己生命的源頭,已然堪堪到達了楚平的頭頂上。
金行滅殺,碎星烈日,動如雷霆,發如炸雷,於瞬息間判決生死——這是之前滅羣星的本意。
唯其銳利,方能攻堅!
然則山川亙古,星辰永恆,五行之中,金道代表的,就是如不動明王般的永恆真如,巋然不變。任它滄海桑田月沉星隕,傲對天地和日月。
進可攻,退可守。
生死輪轉,豈需五行圓滿!一道之內含生死,自我長存,滅敵彈指間!
“可不就是如此,烈火燎原,焚盡萬物,但薪火相傳,代代不滅。洪水滔天,江河氾濫,但水柔不爭,靈活百變。土納萬物,卻也埋葬萬物,青木長生,但也紮根於腐屍……”
楚平心頭生出明悟,不動明王的巋然浩瀚,豈非就是如此。
滋滋!
遊走的雷蛇身上突然泛動起微弱的光焰,金光閃閃,猶如針尖。
這樣的變化雖然細微,卻不知卻是楚平識海中太初元神身後無數符文的無窮次組合所推演出來的最佳配備,若非一念萬法的特殊性,哪裡能這麼快就把兩種法術打散了糅合,雖然只是粗鄙簡陋的方式,但終究是起到了效果。
流散下來的光芒在雷蛇上突然竄起的光焰下紛紛退散,也只因這雷蛇太過纖細,從殿頂降下的光芒並沒有中斷,迅速把雷蛇衝開的缺口補上。
楚平迅速的心領神會,遊走的雷蛇開始變得巨大起來。
嗤!
就在此時,一道光幕陡然炸開,那是一名身着海藍色長衫的人,有着如女子般姣好的面容,神色平靜,但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喜色——作爲第一個走出光幕籠罩的人,得到石案上那白光球體的機會自然是最大的!
“這個世界上還真是從來都不缺天才!”
雷蛇轟然漲大,閃爍的光焰猶如一點火星落入滾油,竄起高高的火苗,光流觸之避開,楚平身前就有了一道門戶。
楚平躍身而出,仍轉身望了一眼,那水藍色長衫男子的光幕完全是炸碎崩開,跟自己走出來的方式截然不同。
“大道三千,種種不同,各自所得所悟不同,這一道光幕看來所蘊所含,並非只有一種道理!”
楚平雖然想到這一點,但那藍衫人已經飛撲直取石案上的光球,自出來後沒有半分延遲猶疑,楚平足生雷霆,背生翼影,一股無形無相的力量卻先於他疾閃的身形抵達藍衫人身旁。
摩訶之力,無量無相!
轟!
霓光炸開,石殿內傳來遙遠的海潮聲,水藍色的光華瞬息間充斥整座大殿,猶如怒潮。
楚平遙生感應,摩訶之力就像被抽甩的陀螺,滿殿飆旋,不斷與藍光碰撞,鏗鏘之聲充斥雙耳,宛如蜂鳴。
才一碰撞,聲勢就波及整座石殿,塵土飛揚。
藍衫人回頭看了楚平一眼,輕鬆一笑,身形卻沒有慢半分,已然要把光球抓在手裡。
楚平能感覺到身後的光罩有數處傳出劇烈波動,顯然是看到這一幕,心生焦慮。
“哪裡就有這麼容易!”
楚平一聲怒喝,藍衫人伸手就能觸及白色光球,任憑他如何發力前進,竟是分毫也不能拉近距離,變得遙不可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