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人的手可以快到什麼程度?

據說一彈指有六十瞬間,一瞬間有六十剎那,那麼一剎那有多長?

據說西門吹雪的劍是不屬於人間的快劍,據說小李飛刀的速度,不是用肉眼能夠看到的,那麼,他們到底是真的可能存在,還是永遠只能生存在傳奇之中?

這些問題大風都不能回答,可是就是在看到小關的那一彈指之後,他決定錄取小關,於是,小關就成爲星際爭霸職業化四十年來第一個不會打星際的職業選手。

其實大風還不知道,小關不但不會打星際,而且完全不懂計算機和英語,事實上,他連字都不認識,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文盲!

小關的整個錄取過程都在說“不知道”,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對着一個繞着自己飛,飛得自己不甚其擾的蒼蠅彈了一下手指。

他用的是食指,這一指彈下去,那蒼蠅絲毫無傷地跌落在地,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大風當時腦海裡涌現出四個字:靈犀一指。

於是小關的人生,就因爲這一彈指而徹底改變!

這也是三年之後星際爭霸的世界霸主經常爲之唏噓不已的前程往事。

這一年,是公元二零五一年七月初三,也是中國星際職業化的整整第四十個年頭。

* * *

小關是一個孤兒,可是他並不落魄,他和他們村裡其他的人一樣,依靠自己的一塊土地平淡地度過了十八年的歲月,在他十三歲時,他的父母離他而去。

小關的父母走的非常蹊蹺,在一天夜裡,忽然兩個人就不見了。第二天,村裡的人看到了在屋外池塘邊沉睡的兩人,看起來毫無異樣,可是他們再也沒有醒過來。

這個村子裡資格最老、年齡最大的劉大夫在給他們拿了整整十分鐘脈之後,嘆了口氣:埋了吧,沒救了。

小關一滴淚也沒有流,很早的時候他就答應過父母不再流淚。不過那一天的晚上,他發瘋似地跑到曠野裡,彈指、彈指、彈指、再彈指,直到精疲力盡累倒在一棵槐樹下,第二天,大清早出來幹活的人驚奇地發現槐樹下鋪了厚厚的一層東西,全部都是些蚊子、螞蚱、蛐蛐們的屍體,而在屍體叢中,他們看到了小小的、趴在樹下睡得正香的小關。

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在二零五一年的中國。這樣的村子幾乎已經成爲了異類,沒有自來水,沒有電,過世的人都還是傳統的土葬,可是就是這個地方,在五十年前誕生了中國星際史上最偉大的三位選手,所以這一次,大風纔會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找人。

而他找來找去,最後只選中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外面世界的小關。

* * *

大風唯一的概念就是小關的手快,那麼快而準確的手,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即使是現場直播時看到世界最頂尖的星際選手,他們的手也是能看得清楚的。可是小關那一彈指,讓他絕對的驚豔。

要用手來彈蚊子,並不是什麼高雅和高深的東西,尤其是彈得自己手上一汪骯髒的血,更是流於鄙陋,可是象小關這麼一彈,輕輕巧巧,卻不知道里邊包含了多少對力度對精度的刻苦修煉。大風從來都不敢小看任何細節。何況他總覺得越是古老和落後的地方,越是隱藏着關於人體潛力的不可思議的奇蹟。那種奇蹟就是世界上盛傳的所謂“中國功夫”。

關於星際選手的手速,在四十多年前就有專門的測試軟件了,這個叫做“bwchart.exe”的軟件可以很清楚地測試每個選手在整個比賽過程中,每分鐘手的點擊次數。這個數值就叫做“apm值”。手快當然不是成爲高手的主要條件,可是手快至少在很大程度上佔據了主動,就好象矮人一樣可以打籃球,可是籃球運動員還是拼命向高空發展一樣。

據說人的神經反應速度是0.1秒,那麼是不是說人一秒鐘最多隻能反應十次?那麼是不是說,apm值的最高極限,也只能是600?

絕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這個猜想,可是事實上,這幾十年來,真的沒有人超過這個數字,即使在五年之前,曾經出過一個apm值達到變態的五百五十的狂人,可是,他畢竟沒有趟過這個所謂的“絕對高度”。

大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他們乘坐的今年新出產的大型“紅旗”敞蓬飛車已經輕輕地落地,回到了都市。

在很久以前,曾經有過未成年的職業選手,可是後來國家明確規定了職業選手的年齡,必須超過十八歲,所以,這時候的星壇,已經不象五十年前nada、boxer、yellow他們那個古董時代,據說當時的nada在成爲職業選手的時候,就還未成年。

* * *

小關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要被錄取,他甚至不知道人家是來錄取什麼的。事實上,他們村子裡也完全沒有人知道,只不過。大家都說外面的世界好,於是他就跟着別人一起去應聘去了。而主考官問的那些東西,他也一點都不明白,他在很隨意地用自己慣用的方法彈掉一隻蚊子翅膀的時候,從主考官的眼睛裡看到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然後他“看到”主考官藏在桌子下面的手輕輕一抖,手裡的文件夾就向自己飛過來,飛在空中的時候,裡邊的文件飄了出來,漫天飛舞。他就很自然地出手把那些文件全部撈住,然後交給了主考官,在把文件夾遞上去的時候,他又“看到”主考官的血液流速稍微加快了一點,然後就聽到一個聲音:好,你被錄取了!

小關一直覺得自己的視力很好,因爲他總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滿地飄舞的稻穀裡邊,他總是能夠一眼就看到生蟲的那一顆,大羣的羊兒跑過來,他隨便瞄瞄就知道到底有多少隻,甚至於,有一次他和幾個小夥伴碰到了狼,他很輕易就看到了狼撲過來時肚子上的一塊空當,然後他就用木棍一捅--狼死了,他也成了小英雄。所以村子裡邊的人都很喜歡他。

可是再也看不到這些人了,小關想:因爲我出來了。外面的世界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確實很新鮮,我一定要在這裡好好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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