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我也只是想讓這個傢伙心情糟糕一些。”
那個傢伙自然指的是秦傑,他笑了笑,說道:“要不然我們一道走?”
周莉莉看着他得意說道:“你們總說正邪勢不兩立,怎麼這時候卻要我帶你的走了?我就是要你求我,你求我啊?”
秦傑大義凜然說道:“這是哪裡話,我清夢齋向來講究兼容幷蓄,正邪之分在清夢齋看來更多是理念上的差異,而像我本人則是一向很敬佩魔教前輩的風采。周姑娘,帶我們一道走吧,我求你了。”
前一句涅然不顧道魔雙方血腥戰爭的千年歷史,更是完全不理會魔教便是在清夢齋司徒先生劍下覆滅的事實,已然是無恥到了極點,然而畢竟說的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而且秦傑的模樣大義凜然,終究還能保有些清夢齋弟子的風範。
然而大義凜然之後緊接着的下一句卻是如此直接淺白,他說求便求,毫不猶豫,毫不遮掩,實在是已經無恥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周莉莉怔怔看着秦傑,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會求自己,甚至有些恍惚了,哥哥說的是真的嗎,這個人真是老詭的親傳弟子?
便是已經非常瞭解秦傑性情的王雨珊,也覺得粉臉有些微微發燙,散漫的目光裡透着一絲羞愧,站的離秦傑遠了一些。
李彤厭慎搖了搖頭,心想做爲唯一一個世內世外相通的世外之地,清夢齋是何等樣驕傲的地方,從老詭到司徒先生再到馮思秋這一代弟子誰會真正瞧得起魔教?
秦傑這廝居然能睜眼說瞎話無恥如斯,看來清夢齋有教無類果然不是傳說。
其實秦傑並不見得一定需要求魔教少女帶路才能走出冰寒山脈,憑藉意識深處蓮世界留下的那些無法理解的氣息和碎片,他或者可以追隨直覺走出去。
先前他帶着王雨珊和李彤走出魔教便是用的這和方法。
然而他不想再次進行嘗試,因爲能在那些幽深的通道里找到正確的道路還可以歸功手幸運,但幸運的次數久了則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
“小周姑娘,你要去哪裡?”秦傑問道。
周莉莉回答道:“我要去南方。”
南方是個很寬泛的概念,尤其他們身處大陸極北處的苦寒冰寒山脈,無論要去哪裡似乎都要先向南行。
然而周莉莉說的很認真,秦傑聽的也很認真,甚至還能順着她的話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
“噫?很巧,我們也要去南方,原來大家同路。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一起走?”
通往莽莽裂山外的通道,是很多條無數年前由魔教強者們以人力開鑿出來的石谷,石壁光滑陡崆如同刀切的一般,即便是雄鷹也無法駐足,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霜雨雪,卻依然未積塵土,自然也不可能生出綠意蔥蔥的草樹。
神話集團的李彤,魔教的少女,莫干山的王雨珊,清夢齋史上最弱的世外入俗,這樣一個奇異的四人組合便在這些狹窄而漫長的石谷裡沉默行走着。
沉默這個詞不對。
“在我看來,我們這些修真世界了不起的年輕一輩,可不能重蹈前輩的覆轍。”
王雨珊神情微凝問道:“什麼覆轍?”
“一見面就拼命啊,其實打架有什麼意思呢?沒事兒的時候藏在山裡面靜心修真,如果見面了就問聲好,聊聊天……不比什麼都強?”
李彤冷漠說道:“無戰鬥,不修真。”
“這種觀點我是一直很反對的,不過我不和你這和修真如癡的怪物爭論,以後有機會去長安城,我請三位姑娘吃麪,楚楚煮的煎蛋面……”
周莉莉好青看着某人的側臉問道:“楚楚是誰?”
“楚楚是我的女朋友,要知道我家楚楚做的面,絕對是世間最好吃的麪條。”
王雨珊看着秦傑雖然憔悴但提到某個名字便神采飛揚的臉,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然而卻不知爲何覺得心裡面有些空蕩蕩的,有些不安。
秦傑看着周莉莉認真說道:“就算要打,咱們這時候也別打,出去打感覺會壯闊一些,話說回來,其實我和神話集團的仇也很深,不比你淺。雲正銘知道嗎?”
周莉莉被他的神情所感染,聲音從獸尾裡透出來悄悄說道:“我知道,我看着你一槍把他射穿的。你那槍真厲害,那麼遠也能射中人。”
秦傑誠懇說道:“哪裡有你們魔教功法強悍,那麼高的地方你也敢跳。”
周莉莉微羞低頭,輕聲說道:“我當時也是糊塗了。”
秦傑用手指着李彤的背影,悄悄說道:“雲正銘被我廢了,神話集團哪有不報復我的道理,事實上這個女人就一直想殺我,只不過我和她在你們聖地裡說好出去再動手,所以到時候如果出了山真打起來,我可以幫你。”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卻也沒有刻意瞞着誰,畢竟在這幽寂山谷里正青春四人同行,哪裡可能真的去編織什麼陰謀,玩什麼縱合之術。
走在最前方的李彤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微怒說道:“秦傑你能不能閉嘴?齋主收你爲弟子,我真替他老人家不值,我敢肯定將來你一定會成爲清夢齋之恥。”
“不用將來,我現在已經是清夢齋之恥。”秦傑笑着回答道。
還是那句重複了無數遍的老話,只要能帶着楚楚一直活下去,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做,既然如此,此對面對着四人行中戰鬥力暫時最強大的,而且看起來也不怎麼給清夢齋和老詭面子的魔教少女,說些俏皮話討討對方歡心又算得什麼?
只要願意,任何人都能被他逗的無比開心,所以魔教少女周莉莉毫不意外地開心起來,不時發出清稚的笑聲。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那個周雄的妹妹久仰久仰。”
秦傑想起在清夢齋後山第一天躺在草甸上白武秀說的那些話,微微一驚,然後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白武秀對夢中情人的形容,於是瞧着身邊的魔教少女愈發眼熟,發現除了年紀實在太小了些,這小姑娘完全符合白武秀的想法。
“既然你要去南方,那真要去長安城逛逛和我先前說的煎蛋面無關,那裡住着很多有趣的人。其中有個傢伙我想介紹給你認識他年齡和我差不多,但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入了元嬰,都說他是真正的天才。”
周莉莉睜着清亮的眼睛看着秦傑,吃驚說道:“那麼小便元嬰期?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難道說那個人比李彤還要厲害?”
李彤聽着這話,忽然說道:“那個死胖子心性糟糕到了極致但偏生修真破境極速,只能說昊天對某些人有些偏心罷了,真要打起架來可不是你的對手……他在清夢齋這些年可好?”
秦傑這纔想起來白武秀與李彤相識,而且每每提及此人時,那個驕傲得瑟的胖子便會恐懼的像只鶴鵓一樣,撓了撓頭回答道:“還不錯。”
聽到這個回答李彤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淡然說道:“那就好。”
四人在寂靜甚至有些沉沉死意的石谷裡行走,他們是修真世界最優秀的年輕人,宗派各異理念不同甚至彼此之間有極深的仇恨,然而卻沒有上演血腥廝殺勾心鬥角的劇情或許是因爲在雪峰深處那個老道面前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和陰謀從而有些膩了,或許只是簡單的因爲青春作伴回家的路上不願意去想那些。
青春真的是很美好的事物,無論癡於王雨珊於李彤於力量還是癡於金錢他們依舊保留了一些簡單而純淨的部分,沒有完全陷入像泥潭般複雜的世事之中。
如果世間只剩下青春不再蒼老,沒有腐朽,或許會減少很多殺戮和紛爭,熱血而不冷血,依然戰鬥但卻是直接的戰鬥,那麼世界會變得簡單而美好很多。
然而很可惜的是,所有人都會漸漸老去,漸漸世故,肩上會多出很多的責任,那些沉甸甸的責任會把人的腰壓彎,會讓人勤于思考卻懶手感受。
……
莽莽冰寒山最南端,漸低的山脈探入草原,然後在湖水北面沒入平地消失不見,那支商隊已經在這裡停留了很長時間,湖面已經幾乎完全冰封,但他們卻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中年男人緩緩擡高帽沿,望向天邊遙遠的雪峰。
他覺得那裡有人。
董事會來的人嗎?按道理論,天書現世,神話集團不可能只派出李彤和雲正銘這些年輕一代的子弟,便奢望能把天書搶回去。
然而除了自己和不知藏身世間何處修真《二十年甲子》的那個傢伙,還有誰知道聖地山門被封閉後剩下的唯一出口就在這裡?
不過就算是董事會派來了世外入俗,他也不會停止自己的計劃,因爲他已經在天道盟和神話集團之間搖擺沉默了太多年,他很厭慢這種感覺,所以他決定做些事情。
只要天書在手,便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做爲魔教在世間寥寥無幾的強大傳人,中年男人對這個傳說堅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