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城太過於囂張，我稍微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他，“姓趙的，不要以爲你有證據就能做什麼。程公子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既不是娛樂明星，也不是需要樹立形象的公衆人物。即使你往他身上潑再多的污水，也不能撼動他今日今時的地位，你這樣的威脅，有意思嗎！”
“是，他可不是靠努力的麼，嘿嘿嘿嘿，在我那堂嫂的肚皮上要是不努力，可得不了那麼多的財產。那麼一大筆財產和人脈，我這堂弟可是一毛錢都沒得到啊！”趙大城裂開嘴，猥瑣地笑了。
“我是撼不動程公子的地位，也知道程公子臉皮厚不怕非議。不過，程氏集團的股票就未必有那麼厚的臉皮了，一天之內損失幾個億什麼的，應該不算不可能達到的神話吧？”
我回頭看看程公子，見他臉色十分陰沉，我於是知道趙大城說的不是假的。
我手裡只有那麼幾個小產業，遠遠達不到上市標準，所以這方面瞭解不太多。但是我大概知道，像程家這種家族企業，如果掌門人出現重大負面新聞，對於整個企業的影響是非常不好的，確實可能會導致股票暴跌。
趙大城那張油光滿面的胖臉，一臉的洋洋得意，我特別想操起酒瓶子狠狠地甩到他臉上。難怪了，難怪他一直以來都這麼囂張，原來是算定程公子有所忌憚。
他滿不在乎地看了我一眼，把酒瓶子放在了茶几上，哈哈一笑，“好了，我先走了。明天，明天之前我要看到結果，要不然……”
他沒有再說下去，完全無視程公子的冷臉和我憤怒的目光，起身離開了包廂。
我低頭看見他衣袖上有一抹殷紅，嚇了一大跳，連忙拉起他的手看，這才驚覺，他手心被啤酒瓶碎裂的玻璃劃了一條口子，在流血。我咬着嘴脣，沉默地拿紙巾幫他清理止血。
他忽然一把把我拉到懷裡，“遙遙，我們可能要面臨一個嚴冬了。”
我知道，依照程公子的性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忍受威脅的人。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一定早就知道趙大城手裡有能夠威脅他的東西，所以之前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有對他動手。但這一次我煽動的輿論情緒，他沒有反對，並且也一直表現出了要對趙大城動手的意思，顯然，他是打算破釜沉舟，跟趙大城鬥到底了。
趙大城這種人，今天來要求程公子壓制輿論，如果我們遂了他的願，說不定明天還要提出什麼更苛刻的條件。威脅這種事情，一旦接受，就會永無止境。
我握着他的手，“但我們，是一定要面對的，對嗎？我就會陪着你，從前我們一個人的時候，那麼多的苦難都已經走過去了，現在我們是兩個人，我們在一起，不會有什麼走不過的風浪了。你會選擇和趙大城鬥到底的，對不對？”
“如果身上長出了一個毒瘤，那就必須果斷下決定，直接切除，哪怕在切除的過程中會很疼，也必須切掉。否則，將會蔓延到全身，最終整個都死亡。走到這一步，誰都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我們不能回頭，凌家不能回頭，趙大城自己也不能回頭了，只能往前走。”
是了，只能往前走。
我想了想，問道：“那我們就這樣讓輿論繼續發酵？”
“發酵？不。”
程公子搖了搖頭，“如果你是趙大城，你除了來找我解決問題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你會不會把所有的希望就寄託在我身上？”
如果我是趙大城？不，當然不會，曾經要挾過程公子的女人，又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當然不會以爲程公子那麼懦弱，會老老實實地聽話。即使程家不幫忙把這件事壓下去，在來Caesar之前，趙大城也一定留了後手。
“那就對了，趙大城也不傻。”程公子淡淡一笑，“如果我是趙大城，我會直接釜底抽薪反敗爲勝。”
“什麼意思？”
“你想沒想過，趙大城一年的廣告費要花掉多少？以他的這個勢頭，就算沒有上億，至少也得七八千萬，整個南都就沒人不知道獨家是做房地產的。現在輿論已經炒熱了，假如說趙大城不再推諉退房的事，非常爽快，果斷退房，並且再花點錢把怡安居其他的住戶提出的問題一併妥善解決，你說，這會不會是一個更好的廣告，你前期費這麼大力氣造出來的聲勢，就全都爲他服務了，他反而可以藉此來樹立趙家的口碑。這幾套有問題的房子，返工收拾一下還可以繼續賣，就算賣不出去了，也就兩三千萬的事情，可以做這麼好一個廣告，何樂而不爲？”
我愣了一下，我怎麼就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呢，就這麼一招，趙大城完全可以直接反轉！
我絕對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我費盡心思，都在爲趙大城打廣告。他們都是商場上的老狐狸，程公子能想到的事情，趙大城未必就想不到。
“那……怎麼辦？”
“爲了防止他這一招，我也有後手。”
程公子嘴角扯出一個邪魅的笑容，這時我覺得他才更像一個不到三十歲就執掌程家產業的年輕總裁。
“如果有人說，怡安居這塊地盤在解放前曾經是個萬人坑，五六十年代曾經出過兇殺案，整個建築佈局設計都帶陰氣，不吉。另外，在施工過程中也曾經出過人命，所以纔有那麼多住戶一入住就有問題，你說，藉着這件事火熱的勢頭，這種話會不會也很容易登上話題首頁？”
輿論，對了，程公子就是一個玩弄輿論的人。要知道，傳播最快的往往是所謂的小道消息。不管真假，只要有人開始說，很快就會傳遍全城，甚至在傳播的過程中還會不斷地添油加醋。無聊的吃瓜羣衆永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毛爺爺很早就告訴我們，要放手發動羣衆。
如果換做是我，聽到這種消息，即使沒有辦法證實，也秉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理，決不會願意把辛辛苦苦奮鬥一輩子的錢放進一棟鬼宅裡頭去的。不僅如此，還會在背地裡詬病開發商無良，這種地方也敢建住宅小區。
高，果然是高！
我頓時對程公子佩服得直冒星星眼，“那這件事……”
“我已經安排下去了，這兩天消息還在發酵中，如果我猜的不錯，明天當趙大城發現我們沒有動手，準備採取措施的時候，事情就會以井噴之勢爆發出來。”
狐狸，我覺得我家男人真是一隻千年老狐狸啊！
這麼一來，就算趙大城退房，達到了他想要的宣傳效果，但也沒什麼卵用了，怡安居的廣告打得再好，也擺脫不了凶宅的標籤了。
程公子站起來，徑直就往外走。我跟在後面，“去哪兒……”
“換件衣裳，去找程霖。這件事趙大城明天要是真揭出來，勢必會牽扯到當年我們兩兄弟之間的矛盾，還會牽涉到當年父親手下的那些老部下，我必須得先找他通好氣，商量個對策。必要的時候，程家也可能會先讓他出面來應對。他身上可沒那麼黑歷史可挖，那幫人說不出什麼來。”
這也是個好主意。從前程公子多少忌憚着趙大城，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他獨立支撐程家，對於那些非議，還是有點難應付的。但現在程霖回來了，必要情況下由程霖代表程氏出面，必定會在一定程度上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他跟程霖聯繫過，然後帶着我一起出了Caesar。天色還早，我以爲程霖會在珠寶店或者什麼地方，但沒想到程公子直接就把我帶去了盛華園。
程霖在家裡。
自從程公子搬出來以後，我有好一陣子沒有回過盛華園了，這一進門，我差點以爲自己走錯門了。從前清一色的黑白灰的陰沉色調，一下子全部都撤換成了粉紅淺藍之類充滿少女心的淺色調。
凌芷汐的品位不算差，顏色和款式搭配其實挺好看的，只不過一走進去，完全是一副少男少女初戀情懷的感覺，程霖這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好像都沒什麼存在感了。
程公子也對改版後的房子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他是那種在生活習慣上比較單調的男人，即使跟我在一起，多多少少受了一點影響，也依然偏愛冷色調，連帶着我都不怎麼用五顏六色的東西了。凌芷汐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毫不客氣地讓程霖置身於一片少女心的海洋。
這屋子裡其實也有那麼一種滿滿的寵溺感，凌芷汐想怎麼佈置，程霖都滿足她的要求。就連程霖自己身上的襯衫，都是一件粉色……我忍不住衝他擠擠眼睛，“程先生，恭喜你返老還童。”
程霖哈哈一笑，“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聽見我的聲音，凌芷汐已經從屋裡跑出來，身上穿着卡通睡衣，撲過來抱住我，“姐姐，你來了，程霖不讓我出門，我都要在屋裡悶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