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權事發後,懸圃縣公安局涉案的民警已經有兩名被清除出公安隊伍。看守所長於大成也已經被撤職審查,此人不服領導的處理決定,正在上訪告狀。
會議室內,案情分析會仍在緊張地進行。
現在是,除了來自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孫偉之外,肖子鑫、政委江永輝和副局長安心、阮濤等人是各懷心事,尤其是阮濤看上去心事重重,但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心裡打鼓。
一個縣的公安機關,再怎麼差,按說也不至於出現這麼大的疏漏,讓一個身負重大殺人嫌疑的角『色』如此輕而易舉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順利逃脫,此事一發生,任何有點經驗和幹這行的人心裡都明白,要是內部沒人策劃幫忙,那個徐小權即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會跑掉,更不會一跑居然跑了這麼多天,幾次三番抓捕均告失敗。
肖子鑫和安心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背後總是有人跑風漏氣,明明徐小權在樺皮鎮『露』面,可是公安局一去抓就必撲空不可!
這小子一再跑在公安局到達之前逃之夭夭……
這說明什麼呢?
“請大家暢所欲言,看看這件事背後到底牽涉到一些什麼問題?”肖子鑫笑逐顏開,心裡卻是非常氣憤。
在大家都發言談了各自的意見和看法之後,孫偉目視所有人,緩緩開口道:
“剛纔,同志們對這個案子都提出了很好的分析意見,也有的同志對我們內部人員提出了質詢和警示,我們的工作固然並不完美無缺,但是背後的一些東西同樣值得我們重視。我十分同意子鑫局長等人的案情分析。這些意見必將對市局直接『插』手偵破這起大案起到重要的參考意義。現在就已掌握的情況,我想談以下幾點看法。”
肖子鑫飛快地掃了一眼阮濤,阮濤故意不知,端起眼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孫偉環視四周,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而高亢,字字擲地有聲:
“我在這裡當過幾年局長,對懸圃縣的社會治安和一些人應該說並不陌生,對一些案情也十分了解。徐小權這起案子,原想沒這麼複雜,但事實證明此案非同一般!一個戴着手銬重鐐的人,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怎麼能夠輕而易舉地竟從兩名警察手中脫逃呢?”
“這說明了什麼問題?這次意外脫逃,跟關在看守所的金老八案子有沒有聯繫,跟我們公安局內部的人員有沒有聯繫,是串通一氣,放虎歸山?還是警匪一家,公然視法律爲兒戲?!”
大家都不吭聲,默默不語聽着。會議氣氛有點兒沉重,讓人透不過氣來。
“問題還遠遠不止這些,更加讓人不能理解和困『惑』的是,徐小權跑了,抓捕他重新歸案反倒成了一大難關——下面的人一次次追捕,結果卻不是人不在,就是沒蹤影,又跑了!我就搞不懂了,我當了大半輩子警察,只見過貓捉老鼠,有槍有銬有法律和正義在身的一次次追捕卻無果而歸讓老鼠牽着貓的鼻子走,甚至乾脆就是貓無動於衷的事大概這還是頭一回碰上!”
“難道是我們的警察素質太低,還是犯罪分子的能耐太大呢?是情報來源不準確,還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明着是人暗裡是鬼呢?這裡,我尤其要特別一提的是:那個徐小權到底是怎麼回事,樺皮鎮馬雙遼、馬雙通兄弟又是怎麼回事?他們在樺皮鎮稱霸多年無人報無人管,而且更爲惡劣和造成極大社會影響的是——”
“據可靠消息那個逃跑了的徐小權並沒有跑遠,甚至連他的老窩樺皮鎮也沒出,至今還大搖大擺地和馬氏兄弟馬雙通等形影不離,成天在大街上跑來跑去的嘛!還沒耽誤他們整天喝小酒嘛,嗯?!”
他頓了頓,剛毅的目光凝聚出一股『逼』人的光彩,顯示出難以抑制的氣憤與不平。
他看看肖子鑫,“肖局,你說呢?”
肖子鑫點頭,這是他們早已設計好的一幕,打個穿『插』,敲山震虎之策。肖子鑫接着說:
“孫局剛纔說的這個問題很重要。這樣一個犯罪分子,如此窮兇極惡,敢於在光天化日,就在我們警察的眼皮之下晃來晃去,不是一個小的矛盾點,應該說是我們所有警察的恥辱!狂妄莫過於幹了壞事不躲不藏,他有這麼大的膽量,持槍殺了人又從警察手裡脫逃後竟連躲也不躲。”
“大家想一想,金老八等人雖然被我們抓了,案子也已經基本結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要起訴宣判的時候,出了這麼大的事,一般的勢力他敢不敢這樣幹?這是個大事大非問題!”
肖子鑫自從到了縣公安局,權力盡管越來越大,聲譽也越來越多,但是他平時很少這麼嚴厲,說話算數,但不針對個人,尤其是對待普通民警總是平易近人,他心裡想的是自己如果不是運氣好,如果不當這個官,不是跟下面這些普通民警一樣嗎?所以,他不裝『逼』,更不牛『逼』。
然而,今天不行了,肖子鑫臉『色』格外難看,這是因爲他認爲內部有人要他好看,他也就決不會永遠客氣。
有些人,你不整他,他當你是傻子懦夫二百五呢,你一整他,他馬上就老實了……
“一個小小的徐小權,如果背後沒有人尤其是執法者爲其撐腰,借他個膽兒,諒他也不敢如此張狂!除了馬氏兄弟在樺皮鎮的黑惡勢力,除了已經被我們嚴肅處理的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所長於大成,我們內部到底還有沒有他們的代理人?又究竟是什麼人在他們的背後?這個問題,一定要徹底查清楚,決不能手軟!”
說到這裡,肖子鑫有點兒雞凍,肖子鑫儘量控制住自己,“我這個公安局長,是縣委縣『政府』任命的,不是花錢買來的。爲了工作,你怎麼着都沒關係,但是你要玩我,拿別人的錢財替別人消災,那我今天在這裡就告訴你,有你好戲看。”
呵呵,這話,讓人脊樑骨突然直冒涼氣啊,一下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不僅其他局黨委成員感到突然,就是肖子鑫最好的朋友副局長安心也同樣暗暗吃了一驚。
不過孫偉卻哈哈大笑,點點頭。
“吃裡扒外,說輕了你是不夠朋友,說重了,你這是犯罪啊同志。屁股決定腦袋,還是腦袋決定屁股,是問題嗎?肖局,對不起,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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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子鑫目光一掄:“徐小權這案子人家受害者家屬一次次來問,老百姓和縣委縣『政府』——市裡省裡領導也一再過問,就是啥結果我們也得跟人家說明白呀,社會上也議論紛紛,如果我們都不能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覆,恐怕就不僅僅是個失職的問題了,也無法向社會交待。”
他低下灼人的目光,默默地端起茶水。“昨天,”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話說得委婉些,“鮑軍嶺的愛人直接來局裡問這案子,又哭,又鬧,說的話也很難聽,除了聽人家罵,再認真做些解釋工作,我不知該怎樣回答人家。”
政委江永輝點頭,“的確是這樣,我們這些人責任上難以解釋啊……”
肖子鑫繼續:“人家找咱來幹什麼?人家是受害者啊,人家的男人當了個稅務局長,本來有吃有喝,當得好好的,家裡也跟着風光,可是突然間去跟蘇大頭喝頓酒,就把命給喝沒了,這事擱誰家認家也過不去啊。我們辛辛苦苦抓了人,迅速破了案子,沒想到,現在卻有人在背後搗鬼……”
阮濤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眼皮也不擡一下,呼吸系統可能還出了點問題,出氣有點兒粗了。
“結果,人跑了,我們無法交待,人家只有有了困難受到了傷害纔來找咱,因爲我們是警察呀!警察是幹什麼的?人家說得不是沒道理,警察就是保護人民、打擊犯罪的嘛!身爲公安局長,有人當面說你是吃乾飯的,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在將公安局的軍,”有人放下茶杯,“也就是將刑警隊的軍。”
“錯了”,肖子鑫長長地吐了口悶氣,“實際上是將我的軍。”
沉默。
“其他的,今天我在這裡也不想多說,只順便通通氣,如果咱們內部真的有人出了問題,我希望你會後儘快跟我和孫局個別談談,講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目前看還不算晚,也是最後一個機會。”
肖子鑫目視他的黨委會成員,最後通牒之後,放緩了語氣,但說話更加重要和明確:“這是個偵查方向問題,一定不能偏離。第二點,樺皮鎮地域廣,範圍寬,馬氏兄弟又長期在那裡作惡影響甚大,犯罪人員和各種相關證據絕對不會集中在一個點上,隱藏在他們背後的人能量也不可低估,但肯定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雁過留聲,人過留影,就怕他沒事兒,有事就跑不掉他,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市局孫局他們也來了,準備直接『插』手這起案子,一定要加大力度,要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地反覆秘密進行,從調查追捕徐小權入手,要把樺皮鎮這塊生長頑疾的地方和一點一滴罪證都要搜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