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十五六分鐘光景,孫麗象來時的風一樣又匆匆颳走了。平日她風情萬種美麗性感的臀部,此時此刻也顯得有點兒慌亂了。
她留下的那句“只有問題的最終解決才能免除所有人的後顧之憂”的話,讓邵書記感到壓力,更感到吃驚。這真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她說“最終解決”指的什麼?
這個邵書記,跟懸圃縣公安局副局長阮濤的關係絕不一般,就象肖子鑫跟高文泰書記的個人關係一樣,這些年阮濤在懸圃又當局長又當副局長,一直在基層工作,但是他的上層建築卻也不弱,結識了許多市領導,不過這次突然被肖子鑫拿下,又牽扯到金老八、徐小權的殺人案,還有走私販毒等等……
其他領導都裝不知道,可是邵書記不能再裝下去啊!
他要裝,那麼下一個,如果讓肖子鑫和孫偉、檢察院的人順風順水地一直查下去的話,那麼下一個翻身落馬的人恐怕就是他這個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莫屬了。
因此,孫麗敢這麼說話,他懂得阮濤老婆孫麗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也深知此時此刻自己應該衝在第一線,充當救火隊員。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三四天時間,阮濤堅若磐石。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親自到賓館去過兩次。市公安局長去過三次,檢察長去過一次。
聽說這事邵書記爲阮濤說了話。他明確地對市公安局長、省檢察院和公安廳的同志說,幾年前他在懸圃縣當分管政法的副書記時,抓獲金老八和徐小權他們這些人,然後決定讓毒販孫偌蘭、魏學才帶着毒品出去“勾線”確有其事,當時他是知道的。
他根本不相信阮濤身爲公安局長會有什麼販毒問題,更不相信他會跟那兩個狗男女牽扯到一起,這裡邊很可能有一個陰謀或陷阱,希望上級檢察機關審慎爲好,也希望省公安廳領導考慮阮濤一直以來在工作中做出的犧牲和貢獻。當然市公安機關也不應該偏聽偏信,對基層工作坐視不管,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市局和縣裡內部也並非一片淨土,如果問題出在公安局內部一定要查清。
據說這期間爲了阮濤,邵書記還專程去了市公安局調研和省檢察院對有關領導進行了登門拜訪。邵書記的神情非常激動:“我一點都不想包庇他,這是個老同志,我過去跟他一起工作過多年,我瞭解他,是有這個發言權的。”
“我相信阮濤同志是無辜的,這事我曾做過認真的調查並以一個老黨員的身份向組織上保證:阮濤的工作作風可能不盡如人意,但執法絕對嚴肅、清白!”
“所以,還請懸圃縣公安局的同志,尤其是肖子鑫同志謹慎對待自己的同志,慎重考慮和處理此事。”
靠……
在肖子鑫聽來,這tm就是赤果果的威脅利誘和公開的壓制呀!孫偉當然也不服,什麼意思啊,領導??
這個制度下,往往就是這樣的,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各有自己的小圈子小集團,雖然都在體制下,但各自爲政,利益均沾,圈子不同而已。
“如果組織上還需要我們做其他配合,我將竭盡全力!”邵書記的背景和關係網在黑山及省裡領導層中是心中有數的,幾次三番交談之後,兩位年輕的檢察院領導從這位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的表現中卻得出相反的結論:要麼他不知情,要麼……話就不好說了。
此後邵書記又兩次主動找到市委政法委書記,將自己同樣的意見和觀點做了肯定的說明,聽說還拍了胸脯。那位書記沒表態,但後來他在一次酒後對一把手有過這樣的推論:“不能說懸圃縣肖子鑫和市裡孫偉、檢察院他們這些人動這個阮濤不對,一個經常跟金老八這幫人打成一片的副局長,能說他沒‘病’麼?病,是肯定有,卻不知邵書記是真的出於保護老幹部,還是……呵呵,另有目的。”
另一個說:“是啊,人類儘管已經邁進二十一世紀,但中國人那種傳統的習俗仍根深蒂固,在各種誘惑面前不能保持晚節和黨性的領導同志包括手握生殺大權的人將繼續存在!”
不知他是統而論之,還是言有所指,聽到的人都認爲此話大有深意。
還有一件事。聽說此間省裡一位主管政法的大人物不僅給省檢察院打了電話,也和市委的主要領導“交換了意見”,認爲懸圃縣公安局的阮濤同志一直以來以破大案而著稱於省內外,表現還是不錯的。
“如果他犯了錯誤甚至犯罪,當然不能將功抵過,該怎樣處理還是要怎樣處理;但如果事實證明他沒有犯錯誤更沒有犯罪的話,他們縣裡公安局和市公安局聯手,加上檢察院這樣搞就不妥了。”
“自己人嘛!是不是啊?大家畢竟都在一起工作……”
“希望就此爲止,下不爲例,否則不僅對阮濤本人是種傷害,對公安機關本身的執法形象和打擊當地的犯罪維護社會穩定都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及嚴重後果。”
如果說查處打擊仿古一條街上如王國清書記的兒子、蘇大頭、高毛和金老八、徐小權這些人本身就不容易的話,那麼,要想查證阮濤這種在公安機關內部混了這麼多年——又當公安局長的人的犯罪活動簡直比登天還難。暗中的阻力也更大程度上地威脅利誘着肖子鑫、孫偉和安心以及檢察院的人。
但是,肖子鑫是鐵了心了,難,他早有考慮,能不難嗎?既然動了,就要把阮濤的事情整明白了,否則,他自己就不保,以後還怎麼在懸圃縣混?
事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肖子鑫當然明白金老八、徐小權他們這些人是關鍵,只要他們交待了,最後阮濤不承認也不行。
因此,在阮濤案審訊不下去的時候,肖子鑫並沒有灰心喪氣,而是要求抓緊抓好對另一個線頭的審訊工作。
阮濤也被暫時停止工作,在家反省問題……
有關阮濤的犯罪事實,肖子鑫他們不是一點也不掌握,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掌握的其違法亂紀甚至於直接犯罪活動的事實越來越重要。停止工作,只是緩兵之計,此事無從查實,舉報信又是電腦打印的匿名件,儘管前後不下五六封,加起來郵寄給各級領導和部門的還遠遠不止這個數字,但不知舉報者到底何人?出於何種考慮?
那麼好吧,公安局不着急,慢慢來,反正後來查一查就不查了。
呵呵,曾經滄海的打黑英雄,阮濤,獲得各種榮譽與獎章獎狀二十七八個的懸圃縣公安局副局長阮濤販毒一事,仍然是個謎。
不過,那只是個假象,內緊外鬆……
阮濤從接受審查的賓館裡走出來後,雖然沒有直接返回縣公安局上班,但名義上仍然當他的副局長,只是暫時不上班而已,在家休息。
有了邵書記親自出馬保護,以黨性保證,背後給他安排了市裡、局裡能夠說得上話而且說話算數、有份量的人輪番上陣,當然是有權力的人,就領導吧,打探消息,什麼消息?審查期間,專門打聽人家對於阮濤的事情說了些什麼,問了些什麼,肖子鑫、孫偉、檢察院的人和他吃什麼飯菜。
這飯菜的講究就大了。你不給阮濤吃好的,他不樂意,他不樂意,能給你們好好說話嗎,他給你們戴眼罩。
你給他吃好的,那麼,至少說明他問題不大……
總之吧,無論是邵書記,還是當時被暫時控制的阮濤,包括肖子鑫、孫偉、安心和檢察院這些人,公家人的能耐都在嘴上、手上、腳上、腿上,但這些又跟工人、農民的這些東西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用力也通常並不是用在兩條胳膊兩個膀子上,如今這時候是人情化社會,人就是生產力,你們把人整急眼了,你們破壞的是自己的生產力。
有些地方叫鐵板一塊,懸圃縣不這麼叫,懸圃的人叫搭夥計。夥計搭不好,什麼事情也就辦不好。
這個阮濤,顯然是跟肖子鑫沒有搭好夥計。
一個局長,一個副局長,阮濤總是以爲自己是科班出身,老警察,老刑警,老領導,尤其是在辦案上有一套,而對從縣委辦調來的肖子鑫內心十分不舒服,也不服,這些往往就有意無意表現在了他的工作上,開會討論上,包括局黨委會上。
長此以往,肖子鑫心裡能舒服麼?
一個是“鐵板”一塊,一個是搭“夥計”,兩字之差,差別大了。鐵板是什麼,再怎麼堅硬,時間長了火匣子也燒融它,夥計呢,那是少活生生的人,人心都是肉長的,說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衆口爍金嘛!阮濤平時工作能力在那擺着,不服也不行,何況他辦案總是把伙食擺在第一位,然後再指揮大家幹活,有了福利還盡力而爲照顧到,他自然而然沒事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和安全絕對沒問題。
看來阮濤這夥計“搭”的的確不錯,天衣無縫。
但是他如果不背後跟金老八那些人混在一起,尤其是不拿他們的錢,充當保護傘,那麼肖子鑫也不會下決心狠狠整他,阮濤出來那天,七一長假,那天跟阮濤關係不錯的兄弟姐妹歡慶一堂,在縣城最大牌的飯店開慶祝會,吃殺豬菜,酸菜、血腸、氽白肉,慰問阮局長。
呵呵,小酒盅一端,吱溜吱溜地咂。
雖然是暫時沒事了,但是問題在那擺着,後果如何,誰也無法設想。邵書記親自到場,陪吃陪喝。席間,除了紛紛詢問有關審訊和肖子鑫他們那些人對阮濤的事,必誇獎阮濤活做得怎麼怎麼好,兄弟們的活做得怎麼怎麼賣力氣,哪些活比別人的案子辦得怎麼怎麼幹淨利落,說得同志們心裡暖乎乎的。
大家圖啥呢,出力不討好誰還幹,起早貪黑少有節假日不就圖個領導眼中有他們嘛!
領導和大家都給面子,上上下下一條心,阮濤端起一杯酒,二話不說仰脖子一飲而盡:“先喝爲敬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謝謝大夥兒幫忙了,謝謝邵書記,喝酒,喝酒。”他知道邵書記是老大,是哥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又說道:“之前,我哪裡想得不周到,說話狠了,得罪人了,別見怪。活做得不到家,請邵書記擔待。”
邵書記哈哈大笑,說:“老弟,這麼說,跟我你見外了……”
大夥兒趕緊說:“不提這個,不提這個,吃飯還掉飯粒,誰不掉怕粒?咱們這工作本來就是得罪人的活兒,怕就甭幹了。”
又喝酒,其樂融融。
酒足飯飽,提了局裡發的紅包,回家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