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餘元作歌罷,姜尚心中十分着惱不樂,與懼留孫共議:“道兄,如今放不得餘元,且將他囚與後營,等取了關,再做區處。”
懼留孫沉吟道:“子牙!你可命匠人造一鐵櫃,將餘元沈於北海,以除後患。”
姜尚命鐵匠,急造鐵櫃,造成,將餘元放在櫃內。懼留孫命黃巾力士擡下去,往北海中一丟,沉於海底,黃巾力士回覆懼留孫法旨不表。
且說餘元入於北海之中,鐵櫃亦是五金之物,況又丟在水中,此乃金水相生,反助了他一臂之力。餘元借水遁走了,徑直往碧遊宮紫芝崖下來。
餘元被捆仙繩捆住,不得見截教門人,便與掌教師尊,忽聽得一個道童,唱道情而來,詞曰:“水遠山遙,隔斷紅塵道;粗袍敞袍,袖裡乾坤倒。日月肩挑,乾坤懷抱;常自把煙霞嘯傲,天地逍遙。龍降虎伏道自高,紫霧護新巢;白雲做交,長生不老,只在壺中一覺。”
話說餘元大呼道:“那一位師兄,來救我之殘喘?”
水火童兒見紫芝崖下一道者,青面紅發,巨口獠牙,捆在那裡,不由忙上前微微皺眉問道:“你是何人,今受此厄?”
餘元忙道:“我乃是金靈聖母門下瀛洲島一氣仙餘元是也。今被姜子牙,將我沉與北海,幸天不絕我,得借水遁,方能到得此間,望師兄與我通報一聲。”
水火童兒應了聲,徑自來見金靈聖母。備言餘元一事。金靈聖母聞言大怒,急至崖前,不見還可。越見越怒。
金靈聖母隨後徑自進碧遊宮內,見通天教主行禮畢,言道:“弟子一事啓老師,人言崑崙門下欺滅吾教,俱是耳聞。今將一氣仙餘元,他得何罪,立用鐵櫃。沉於北海?幸不絕生,借水遁逃,來到金鰲島。望老師大發慈悲,救弟子等體面。”
通天教主眉頭微皺的開口問道:“餘元如今在哪兒?”
金靈聖母忙道:“在紫芝崖。”
通天教主吩咐擡將來。少時將餘元擡至宮前,碧遊宮多少截教門人,看見餘元。無不動氣。只見金鐘聲響。玉磐齊鳴,掌教師尊通天教主來也。到了宮前,只見諸弟子都是不禁議論道:“闡教門人,欺吾太甚!”
通天教主看見餘元,這等光景,也不由覺得闡教做的太過。先將一道符印,放餘元身上,通天教主用手一彈。只見捆仙繩掉下來。
古語云:聖人怒發不上臉。通天教主隨即乃命:“餘元跟吾進宮。”
入得碧遊宮內,通天教主取一物與餘元道:“你去把懼留孫拿來見我。不許傷他。”
餘元心中暗喜,口上忙不迭的恭敬應道:“是,師祖!”
正是:聖人賜與穿心鎖,只恐皇天不肯從。
話說餘元得了此寶,離了碧遊宮,借土遁而來,行得好快,不須臾已至汜水關,有報事人報入關中:“有餘道長到了。”
韓榮降階迎接到殿,忙恭敬行禮道:“聞仙長失利,被姜子牙所擒,使末將身心不安。今得觀尊顏,韓榮不勝幸甚。”
餘元哼了聲,目中冷光閃爍道:“姜尚用鐵櫃,把我沉於北海。所幸吾借小術,到吾師門所在,蒙吾師祖賜予一件寶物,可以成功。可將吾五雲駝,收拾打點出關,以報此恨。”
餘元隨即上了坐騎,至周營轅門,坐名只要懼留孫。報馬報入中軍:“啓元帥!餘元搦戰,只要懼留孫道長。”
幸而懼留孫不曾回山。姜尚則是大驚,忙請懼留孫商議。懼留孫上得中軍帥帳道:“餘元沉海,畢定是借水遁潛逃至碧遊宮,想通天教主必定借有奇寶,方敢下山。子牙,你還與他說話,待吾再擒他進來,且救一時燃眉之急。若是他先祭其寶,則吾不能支耳。”
姜尚一聽不由點頭道:“道兄之言有理。”
轉而姜尚忙傳令點炮,帥旗展動,親至軍前。餘元看到姜尚頓時大呼道:“姜子牙!我與你今日定見雌雄。”
話未畢,餘元便是催開五雲駝,惡狠狠的飛來直取。姜子牙手提劍赴面交還,只一合,潛出周營的懼留孫便是偷偷祭起捆仙繩,命黃巾力士將餘元拿下,只聽下一聲響,又將餘元平空拿了去。
正是:秋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
餘元不堤防暗中下手,姜尚見拿了餘元,其心方安。進營將餘元放在帳前,姜尚與懼留孫共議:“若殺餘元,不過五行之術,想他俱是會中人,如何殺得他?倘若再走了,如之奈何?”
正所謂:生死有定,大數離逃。餘元正應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如何逃得?
姜尚在中軍,正無法可施,無籌可展,忽聞報:“陸壓道人來至。”
姜尚同懼留孫出營,相接至中軍。
餘元一見陸壓,只嚇得仙魂縹緲,面似淡金,餘元悔之不及,不由忙道:“陸道兄!你既來,還求你慈悲我。可憐我千年道行,苦盡工夫,從今知過必改,再不敢幹犯西兵。”
陸壓則是淡然搖頭道:“你逆天行事,天理難容,況你是封神榜上之人,我不過代天行罰。”
正是:不依正理歸邪理,仗你胸中道術高。誰知天意扶真主,吾今到此命難逃。
陸壓隨即便是淡然吩咐道:“取香案。”
姜尚忙吩咐安排好。陸壓焚香爐中,往崑崙山下拜,花籃中取出一個葫蘆,放在案上,揭開葫蘆蓋,裡面一道白光如線,起在空中,現出七寸五分,橫在白光頂上,有眼有翅。陸壓對其略微一拜口稱:“寶貝請轉身。”
那東西在白光之上,連轉三轉。可憐餘元斗大一顆首級,落將下來。有詩單道斬將封神飛刀,有詩爲證:“先煉真元后運功。此中玄妙配雌雄。惟存一點先天訣,斬怪誅妖自不同。”
話說陸壓用飛刀斬了餘元,他一道靈魂,進封神臺去了。
姜尚欲要將餘元收集號令營門,陸壓忙擺手道:“不可,餘元原有仙體,若是暴露。則非體矣!用土掩埋了吧!”
隨後,陸壓與懼留孫俱都辭別歸山去了。
且說韓榮打聽餘元已死,在銀安殿。與衆將共商道:“如今餘道長已亡,再無可敵周將者,況兵臨城下,左右關隘俱失與周家。子牙麾下。俱是道德術能之士。終不得取勝。欲要歸降,不忍負殷商之爵位,如不歸降,料此關難守,終被周人所擄。爲今之計,奈何奈何?”
旁有偏將徐忠道:“主將既不忍有負成湯,決無獻關之理。吾等不如將印綬掛在殿庭,文冊留與府庫。往朝歌拜謝皇恩,棄官而去。不失盡人臣之道。”
韓榮聽說,俱從其言,隨即忙傳令衆軍,卻將府內資重之物,打點上車,欲隱跡山林,埋名丘壑。此時衆將官,各自去打點起行,韓榮又命家將,搬運金珠寶玩,扛擡細軟衣帛。
此時,韓榮二子在後園中,設造奇兵,欲拒姜尚。弟兄二人,聽得家中紛紛然哄亂,走出庭來,只見家將扛擡箱籠,問其緣故?家將把棄關的話,說了一遍。二人聽罷相視一眼,便是忙吩咐道:“你們且放,我自有道理。”
話說韓榮坐在後廳,吩咐將士亂紛紛的,搬運物件,只見二子前來見禮道:“父親何故,欲搬運傢俬,棄此關隘,意欲何爲?”
韓榮則道:“你二人年幼,不知世務,快收拾離此關隘,以避兵災,不得有誤。”
長子韓升聽得此言,不覺失聲笑道:“父親之言差矣!此言切不可聞於外人,空把父親一世英名污了。父親受國家高爵厚祿,衣紫腰金,封妻廕子,無一事不是皇恩。今主上以此關,託重於父親,父親不思報國酬恩,捐軀盡節,反效兒女子之計,貪生畏死,遺笑後世,此豈大丈夫舉止,有負朝廷倚任大臣之意。古人云:在社稷者死社稷,在封疆者死封疆。父親豈可輕議棄去。孩兒兄弟二人,曾蒙家訓,幼習弓馬,遇異人頗習異術,未曾演熟,連日正是習演。今日方完,意欲進兵,不意父親有棄關之舉,孩兒願效一死,盡忠於國。”
韓榮聽罷,點頭嘆道:“忠義二字,我豈不知?但主上昏聵,荒淫無道,天命有歸。若守此關,又恐累生民塗炭,不若棄職歸山,救此一方民耳。況姜子牙門下,又多異士,餘化、餘元,俱罹不測,又何況其下者乎?此雖是你們兄弟二人,忠肝義膽,我豈不喜?只恐畫虎不成,終無補於實用,恐徒死無益耳。”
韓升道:“父親說哪裡的話來,食人之祿,當分人之憂。若都是自爲之計,則朝廷養士何用?不肖孩兒,願捐軀報國,萬死不辭。父親請坐,待我弟兄二人,取一物來與父親過目。”
韓榮聽罷,心中也自暗喜:“吾門也出此忠義之後。”
韓升到書房中,取出一物,乃是紙做的風車兒,當中有一轉盤,一隻手執定中間一竿,周圍推聽,如推轉盤,上則四首翼,其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風,四字,名爲萬刃軍。
韓榮看罷,不禁皺眉問道:“此是孩童玩耍之物,有何用處?”
韓升則是自信笑道:“父親不知其中妙用,父親如不信,且下教場中,把這紙車兒試驗試驗,自知其妙也。”
韓榮見兒子之言,甚是鑿鑿有理,乃命下教場來,韓升弟兄二人上馬,各披髮仗別,口中唸唸有詞,只見雲霧陡生,陰風颯颯,火焰沖天,半空中有百萬刀飛來,把韓榮嚇得魂不附體。
待韓升收了此車,韓榮不由忙問:“這是何人傳你的?”
韓升忙道:“那年父親朝覲之時,俺弟兄閒居無事,在府前玩耍,來了一個頭陀,叫做法戒。在我府前化齋。俺弟兄就與了他一齋,他就叫我們拜他爲師。我們那時見他體貌異常,就拜他爲師。他說道:異日姜尚必有兵來,我秘授你此法寶,可破周兵,可保此關。今日正應我師之言,定然一陣成功,姜尚可擒也。”
韓榮大喜,隨即令韓升收了此寶。又問道:“我兒還可用人馬,你此車約有多少?”韓升道:“此車有三千輛,那怕姜尚雄師六十萬耶。管教一陣殺他片甲不存。”
韓榮忙點三千精銳之師,與韓升弟兄二人,在教場操演,三千萬刃車。正是:餘元相阻方纔了。又是三軍屠戮災。
話說韓升用三千人馬。俱穿皁衣,披髮赤足,左手執車,右手仗刀,任意誅軍殺卒,操練有二七日期,軍士精熟。
這日韓榮父子,統精兵出關搦戰。話說姜尚只因破了餘元。打點設計取關,只聽得關內炮響。少時探馬報入中軍稟道:“汜水關總兵韓榮,領兵出關,請元帥答話。”
姜尚忙傳令,與衆門人將士,統大隊出營。姜尚會過韓榮一次,哪裡知道有這場虧累,去提防他?姜尚見韓榮乃問:“韓將軍!你時勢不知,天命不順,何以爲將?速速倒戈,免致後悔。”
韓榮笑道:“姜子牙你倚着兵強將勇,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間,倘敢耀武揚威,數白道黑。”
姜尚聞言頓時大怒道:“誰與我把韓榮拿下!”
旁有魏賁急搖槍衝殺過來。韓榮背後有兩員小將,乃韓升、韓變二人,搶出陣來,截住了魏賁。
魏賁大呼道:“來者二將何人?”
韓升、韓變道:“吾等乃韓總兵長子韓升,次子韓變是也。你等特強,欺君罔上,罪惡滔天,今日乃爾等絕命之地笑。”
魏賁大怒,縱馬搖槍飛來,直取韓升、韓變。兩騎赴面交還,未及數合,韓升撥轉馬,往後就走。魏賁不知是計,往下趕來,韓升回頭見魏賁趕來,把頭上冠除了,把槍一擺,三千萬刃車殺將出來,勢如風火,如何抵當?只見萬刃車捲來,風火齊至,怎見得好萬刃車?贊曰:
雲迷世界,霧照乾坤;颯颯陰風沙石滾,騰騰煙焰蟒龍奔。風乘火勢,黑氣平吞;風乘火勢,戈矛萬道怯人魂。黑氣平吞,目不難觀前後士;魏賁中刃,幾乎墜下馬鞍鞽。武吉着刀,險些斬了三寸氣;滑喇喇風聲捲起無情石,黑暗暗刀痕剁壞將和兵。人撞人哀聲慘慼,馬撞馬鬼哭神驚;諸將士慌忙亂走,衆門人土遁而行。忙壞了先行元帥,攪亂了武王行營。哪裡是青天白日,恍如是黑夜黃昏;子牙今日兵遭厄,地覆天翻怎太平?
話說周軍被萬刃車一陣,只殺得屍山血海,衝過大陣來,勢不可當。韓榮低頭一想,計上心來,忙傳令鳴金收軍,韓升、韓變聽得金聲,收回萬刃車。
姜尚方得收住人馬,計傷士卒七八千有餘,忙升帳,衆將官俱在帳內,彼此俱言:“此一陣利害,風火齊至,勢不可當,不知此是何名目?”
姜尚問衆將道:“一派利刃,漫空塞地而來,風火助威,勢不可當,非若軍士,可以力敵也。”
姜尚心下十分不樂,納悶軍中,一時間無計可施。
且說韓榮父子進關,韓升道:“今日正宜破周,擒拿姜尚,父親爲何鳴金收軍?”
韓榮則是搖頭一笑道:“今日是青天白日,雖有云壽風火,姜尚門人,俱是道術之士,自有準備,保護自身,如何得一般盡絕,我有一絕妙計,使他不得準備,黑夜間仗此道術,使他片甲不存,豈不更妙?”
兄弟二人一聽不禁都是目光一亮的道:“父親之計,神鬼莫測。”
正是:安心要劫周營寨,只恐高人中道來。
話說韓榮打點夜劫周營,收拾停當,只等黑夜出關。
此時姜尚在營中納悶,想利刃風火,果是何物?來得甚惡,勢如山倒,莫可遮攔,此畢竟是截教中之惡物。
當日已晚,姜尚因今日不曾打點,致令衆將着傷,心下憂煩,不曾提防,今夜劫寨,也是合該如此。衆將因早間失利,俱去安歇。
且說韓榮父子,將至初更,暗暗出關,將那三千萬刃車,雄兵殺至轅門。周營雖有鹿角,其如這萬刃車,有風火助威,勢如驟雨,炮聲響亮,衝至轅門,誰敢抵當?真是勢如破竹。怎見得?正是:
四下裡大炮亂響,萬刃車刀劍如梭;三軍踊躍縱徵鼉,馬踏人身逕過,風起處遮天迷地。火來時煙飛焰舞,軍吶喊天翻地覆,將用法虎下崖坡。着刀軍連聲叫苦,傷槍將甲甲難馱;燒着的焦頭爛額,絕了命身臥沙窠。姜子牙有法難使,金木二吒也是難摹;李靖難使金塔,雷震子正保皇哥。南宮适抱頭而走,武成王不顧兵戈;四賢八俊無用,馬死人亡遍地拖。正是:遍地草梢含碧血,滿池低陷壘行屍。
且說韓升、韓變弟兄二人,夜劫姜尚行營,喊聲連天,衝進轅門。姜尚在中軍,忽聽得劫營,急自上騎,左右門人,俱來中軍護衛。只見黑雲密佈,風火交加,刀刃齊下,如山崩地裂之勢,燈燭難支。三千火車兵,衝進轅門,如潮奔浪滾,如何抵當?況且黑夜,彼此不能相顧,只殺得血流成渠,屍骸遍野,那分別人自己,武王上了逍遙馬,毛公遂、周公旦保駕前行。
韓榮在陣後擂鼓,催動三軍,只殺得周兵七零八落,君不能顧臣,父不能顧子。只見韓升、韓變趁勢趕姜尚,幸得姜尚執着杏黃旗,遮護了前面。一衆軍士將領,一擁奔走,韓升、韓變二人,催着萬刃車,往前緊趕,把姜尚趕得上天無路。直殺到天明,韓升、韓變大叫道:“今日不捉姜尚,誓不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