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黃泉一成,冥河臉色終於算是好看了一些。
以他的眼神自然能看出,這黃泉之水,正在慢慢彌補他損失的血海。
雖然速度不快,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畢竟,后土化六道,他又不瞎,自然能看出來這是天道大勢,他根本阻止不了。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能減少一點損失是一點了。
碧落黃泉,劃開了六道輪迴與外界。
不過,六道輪迴乃是三界重地,一切的衍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
就在碧落黃泉現身的瞬間,一道散發着強大氣息的靈光從天邊而來,落到了黃泉之上,卻是一座白玉長橋。
那白玉雕成的橋身上刻着三個大字,正是奈何橋。
在奈何橋靠近地府的一側,一座高臺緩緩升起。
與此同時,一道傴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座高臺上。
那道身影雖然傴僂,但是卻沒有人會小覷,因爲很多人都認出了她的身份。
孟婆。
那孟婆亦是一名先天神靈,也曾在紫霄宮中聽過道,只是爲人低調,無慾無求,所以未曾加入任何勢力,在洪荒上存在感也是極低。
沒有人知道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似乎是察覺到了衆人的疑惑,那道傴僂的身影淡淡道:“后土娘娘慈悲,老婆子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也想爲這天地衆生盡一份力。從今往後,老婆子願長駐這六道輪迴,任由后土娘娘差遣。”
孟婆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讓不少人心下微凜。
畢竟,不管孟婆再怎麼低調,也蓋不住她是一名在紫霄宮聽過道的準聖大能的事實。
現在孟婆自願加入六道輪迴,而且直言願聽后土調遣,如此一來,六道輪迴雖然只是初現,卻已經不容小覷。
而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無盡功德落下,原本因爲失去肉身而變得虛幻的后土的身影也再度凝實起來。
只是,雖然後土藉助這無盡功德凝出了巫族本不可能擁有的元神,但是祖巫之身,卻已經不復存在。
看着站在奈何橋頭高臺上的孟婆,后土微微頷首:“道友客氣了,道友有此心思,實乃衆生之福。只是,吾名平心,這‘后土’兩字,卻是莫要再提。”
后土,是巫族的土之祖巫后土。
平心,是六道輪迴的平心娘娘。
她現在已非祖巫之身。
平心非后土。
正所謂一朝輪迴現,后土不復巫。
而就在後土,不,是平心說出這句話之後,數道流光從洪荒各地飛出,來到平心面前。
一支筆。
一本書。
一顆石。
筆是判官筆,書是生死搏,石是三生石。
在後土不再是后土,平心只是平心之後,天道終於承認了平心六道之主的身份,這三件輪迴至寶也是應運而出。
畢竟,六道輪迴乃洪荒重地,執掌六道輪迴的,只能是至公至正的平心娘娘,而不能是巫族土之祖巫后土。
伸手,平心接下了這三件靈寶,與此同時,也接下了自己的職責。
玉脣輕啓,平心平淡而威嚴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六道者,天道,阿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畜生道,人道。六道輪迴,立!”
平心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冥河神色一喜。
阿修羅道。
原本他還在擔心天地間的魂魄都被六道輪迴接引,他的阿修羅一族該如何繁衍,現在看來,平心卻是早就給他準備好了後路。
別的不說,單說阿修羅一族能和女媧創造的人族一般獨佔六道之一,冥河就感覺自己佔了大便宜了。
這一刻,冥河覺得,自己雖然虧了小半個血海,但是結果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而六道一出,輪迴便成,至於今後如何管理,那些都是細枝末節了。
一聲輕嘆,平心落在了黃泉之畔。
視線的盡頭,十一道身影緩緩出現。
平心看着馬不停蹄的趕來的其他十一位祖巫,他們也在看着平心。
“后土妹子,你這是爲了什麼?”祝融雙目泛紅。
他雖然脾氣暴躁,但亦是十二祖巫中最爲至情的一個。
此時看到后土已經不復祖巫之身,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看着雙目泛紅的祝融,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然而平心卻輕輕笑了:“兄長哭什麼?這是父神的指引,兄長應該爲我高興纔是。只是,以後只有平心,不復后土。沒有後土陪在各位兄長身邊,各位兄長還需照顧好自己纔是。還有小妹,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玄冥咬着嘴脣,眼眶微紅。
作爲十二祖巫中唯二的女性,她和后土的關係是最爲親近的。
然而,看着微笑的后土,她卻是一聲冷哼:“你已不是后土,我卻還是巫族玄冥。我怎麼樣,還無需你來管!”
說完,玄冥轉身直接離開。
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晶瑩的淚珠無聲灑落。
平心擡起手,似乎是想喚回玄冥,但是最後還是苦笑一聲,頹然放下。
帝江輕嘆一聲,開口道:“小妹的性子就是這樣,你別在意。”
平心微微搖頭:“小妹沒有錯,錯的是我,我又怎麼會怪她?”
燭九陰看着后土,沉聲道:“后土妹子,你真的想明白了?”
平心輕嘆,點頭:“父神所化的這方天地需要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燭九陰淡淡道:“只是,如果有什麼事,你要記得,在我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妹妹,只要你一句話,無論在哪裡,我們都會來幫你。”
平心轉身,朝着奈何橋走去。
她不想讓帝江他們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一路遠去,一路淚灑,一路花開。
花開兩岸,人已在彼岸。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見。
看着黃泉對岸的后土,帝江道:“我們走吧。”
十名祖巫,陸續離開。
孟婆看着遠去的祖巫們,又看了看面前的后土:“娘娘大德。”
“大德?”平心輕笑,難掩悽婉。
她沒有回頭,但是眼中卻彷彿看到了祖巫們落寞的背影。
“你覺得這是大德,但,這又何嘗不是自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