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那年那月,小翠帶着她兒媳青兒,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婦人,與她小孫兒,虎頭虎腦、愛哭愛笑又好動的小傢伙、寶兒,去骷髏山看她......她答應小翠,百年後,收小傢伙入門牆。
沒想到,不僅青兒沒了,便連寶兒也沒了。
她也明白小翠的痛苦與煎熬了,兒子死了,兒媳死了,連孫子也死了,看着一個個子孫離去,就她一個孤零零的活着,說生不如死也不爲過,有時候長壽並不是一件幸事。
所以小翠不想活了,就像她說的一樣:“姑姑,小翠活夠了。”
心生死念,又怎麼能久活、長生。
人生苦短,人生苦長,皆苦。
老嫗將心中的悲苦都哭了出來,也流盡了她在人世的最後一滴眼淚。
她沒向石磯提一個要求。
老嫗走了。
......
石磯也走了。
帶着孔雀。
有芒人看她的眼神有多渴望,她明白,但她不會給任何承諾。
小翠死了,有芒與其他人族部落又有何差別?
沒有,都是人。
夜很黑,風很冷,石磯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憶、思念,再一點一點埋在記憶深處。
這條小翠走的路,她再走最後一次,走到盡頭,就淡了。
從天黑走到天明,露水晶瑩。
“啞......”
一聲難聽的鴉鳴,卻格外親切。
是死神。
“噓!”
石磯對它笑了笑,腳步卻沒停下。
死神烏鴉沒有離去,它跟着石磯,飛在上空。
又來一隻。
一隻,兩隻,一羣,兩羣......
黑壓壓的烏鴉越聚越多,鴉羣遮天蔽日向骷髏山方向移動。
主人回來啦!
它們跟主人一起回家!
翠微山的新主人,是個俊秀青年,他看着黑壓壓遮了半邊天的鴉羣,眼神忽明忽暗,心緒不寧。
其餘幾個山頭的主人也是驚疑不定。
青丘綿延,四季如春,纖纖玉指託着玉盞細酌慢飲百花露的慵懶身子,忽的一顫,灑了花露,落了玉盞,她美麗動人的臉龐,一瞬血色褪盡,卻更顯楚楚動人。
“她......她回來了......她......回來了......”紅脣顫顫,兩眼失神,喃喃不休。
她回來了!
骷髏山萬千烏鴉傾巢而出相迎。
她回來了!
隱世近兩百年的骷髏山重現於世,死氣沖天,仙難行。
她回來了!
兩百年不曾走出庭院的月神走出了家門。
她回來了......
“姑姑......”
有情無情奔跑下山。
邊跑邊哭。
不知何時,她眼邊,水痕滑過,很燙。
“姑姑,你怎麼纔回來......嗚嗚嗚......我們以爲你不要我們了......嗚嗚嗚......”
兩個小傢伙撲到她懷裡就是嚎啕大哭,傷心極了。
“不哭,不哭,姑姑怎麼會不要你們......”
被小傢伙這麼一哭一鬧,她反而笑了,家的感覺,一瞬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