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一個朋友。”胡十九坦然看着韓墨辰的雙眼說道。
朋友?
“他在清露苑?”原來如此,韓墨辰鬆了口氣,手中的扇子也停止了轉動,心中暗道不知是哪名侍衛與胡十九相熟。
“是……”胡十九點點頭,“他在清露苑。”
“他叫什麼?”一絲淡淡的笑意掛上韓墨辰的脣邊,如果知道是哪名侍衛,直接將他喚出即可,何必還要這丫頭以身犯險再次踏入清露苑。
“他……”胡十九低下頭,用腳輕輕踢着地面,“他是我們醉翁樓的夥計,他叫小癩子。”
怎會是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韓墨辰笑容隱沒在脣邊:“你要見他?”
“嗯。”胡十九低着頭沒有注意到韓墨辰的表情,她輕聲說道,“他被扣押在清露苑……”
“因他意圖毒害安王殿下?”韓墨辰冷聲問道。
胡十九吃驚的擡起頭:“你怎麼知道?”
“難道是小癩子已經被定罪了?”胡十九接着問道,情急之下她更是猛地用力抓緊韓墨辰的胳膊,“帶我去清露苑!”
韓墨辰愣了一下,看着胡十九,又將視線下移,看着緊緊抓着自己衣袖的那雙小手。
“不行。”他答道。
“爲何?”胡十九緊緊追問,她的手汗津津的,韓墨辰華貴的衣袖上頓時留下兩個小小的手印。
韓墨辰凝視着胡十九,她的焦急似乎不像是假裝。而這。卻更讓韓墨辰心生疑惑,爲何這丫頭一定要去見那個幾乎置她於死地的人?
“他是重犯。”韓墨辰似乎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他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你先回去吧。”
重犯!
這麼說,師父所說的,是真的?
小癩子已經被定罪了?
胡十九的耳中嗡嗡作響,然而她仍然沒有放開雙手,她期盼的,焦急的望着韓墨辰:“我要見他!”
你要見他?
韓墨辰不想讓胡十九失望,然而此事非同小可……
他沉默着。輕輕的將衣袖從胡十九手中抽出,轉身離去。
胡十九望着韓墨辰的背影,她雙手的汗意慢慢消退。又逐漸變得冰冷,這還是自己信他,念他,爲了他不惜重生到人間的韓墨辰嗎?
她是如此失望。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耗盡。
胡十九慢慢抱着雙臂蹲在地上。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胡十九突然很想念遠在狐山的白凌,不知道哥哥是否能夠看見自己最近所遭遇的一切?
如果哥哥在……
或許也會覺得自己沒用吧……
白凌的容顏浮現在胡十九眼前,她的心裡此時卻無比思念起家中的傻父“沈凌”。
胡十九緩緩站了起來,她不能哭,在清露苑那般艱難之時,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淚,如今。韓墨辰不過是在情理之中拒絕了自己,她胡十九又何必流露出如此軟弱的模樣。
這一切。已經比前世要好太多了。
她的心中有了牽掛,雙手能夠憑着本事來養活“家人”,她早已不是當初無依無靠的孤女“沈嘉寧”,如此,還有什麼困難算困難?
胡十九自嘲的笑了笑,真是在人間呆久了,怎麼就當自己是個足不出戶,弱不禁風的人類女子?
她是胡十九,一隻來自山林的小紅狐!
既然韓墨辰不肯幫自己,那隻能證明這條路行不通,沒必要那麼絕望!
只怪自己一開始就將所有期望都寄託在韓墨辰身上,因此當他拒絕自己後,纔會覺得那麼失望吧!
秋風微涼,胡十九深深呼吸了一口夾雜着隱隱的柴火味,還有不知從哪兒飄來飯菜的香氣,這樣的氣息,有別於清露苑那種處處馥郁的花香,卻更讓人從心裡覺得安穩快樂。
胡十九隻覺得,她整個人都在這一刻才真的“活”了。
她無比思念着自己的那個小院,那是讓她充滿了力量,心中不再空落的地方。
胡十九攥緊了拳頭,大聲的自言自語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個人也能行!”
湛藍色的天空綴着寒星閃閃,就像是數只微笑的眼睛。
“小姐,您回來了!”青雀今日得知胡十九已經被“放”出來,早已無數次的站在小院門口張望着胡十九的身影。
在這個家裡,有着不成文的規矩,入夜之後,除了在外做工的胡十九,任何人都不得踏出這裡半步。
因此,前幾日惑與爲了打探胡十九的消息,已經打破了規定,於是,今夜青雀也試探了好幾次,若不是惑與攔着,她早就到巷口去迎接胡十九了。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對於惑與來說,現在沒有什麼比胡十九安然歸來更爲重要的。
他替沈凌擦了擦嘴角的粥飯,又向着廚房急速走去:“還沒吃飯吧,老奴早就給您留好了。”
胡十九站在院門口,只覺得身上的寒意頓時消散不見,她從頭到腳都暖了起來。
她看着惑與進入小廚房,又看着青雀從院角拖出一個銅盆,不知在裡面扔了些什麼,彎腰點燃後,笑盈盈的望着她:“小姐,來,跳過去!”
胡十九低頭看着腳下的火盆,那裡,溫暖明亮的火焰,模糊了她的視線。空氣中,充滿着一種特別的焦香。
她笑着,從火盆上邁了過去。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青雀又圍着胡十九唸唸有詞。
剛從廚房出來的惑與看到青雀如此,忙將她拉到一旁,又端起桶裡的水,“撲”的澆滅了火焰。
“小姐,您沒事兒吧?”惑與拉着胡十九左看右看,又低聲說道,“青丫頭在裡面燒的是桃枝!”
胡十九也是怔了一下,隨即又看着站在沈凌身旁,面含委屈的青雀,她連忙衝着青雀報以一笑。
同時,胡十九又小聲的對惑與說道:“沈叔,我沒事。”
胡十九的一聲“沈叔”,讓或與記起了,此時的胡十九是人身狐靈,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道:“老奴糊塗了,老奴糊塗了……”
而從始至終,傻父沈凌都微笑着,沉靜的看着胡十九。
胡十九有些訝異,連忙向着惑與問道:“我爹他是怎麼了?”
惑與此時才注意到沈凌的異樣,然而,他也是同樣不解的看了一眼胡十九,又向着沈凌招手道:“老爺?”
沈凌,靜靜的坐在石桌前,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