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頭被高跟鞋一腳踩滅，臉上的慵懶嫵媚之色統統收斂，經理擡頭挺胸收腹提臀，雙手五指併攏緊貼褲縫，朝凱恩九十度鞠躬高喊道。
“對不起！請原諒！”
黑衣大漢們目瞪狗呆，他們完全想不明白，一通不到五秒鐘的電話，是怎麼讓狠辣的母狼，變成搖尾乞憐的哈巴狗的。
圍觀羣衆們則是另一個表情，特別是那些大老爺們。
“嘿嘿嘿~”
千言萬語化作猥瑣笑聲，這難得一見的風景讓衆人大飽眼福，沒打架看似乎也無所謂了。
雨天生不愧是算卦的，他隨意混跡在人羣中便佔盡地利，擡眼就能瞅見起伏山巒不可描述。
“繼續呀！別停啊！”雨天生吧唧着嘴巴，焦急之色不似作假，他的大腦正根據以往看過的小電影高速運轉，生生拼湊出以下畫面，當然男主角進行了替換。
女經理眼中媚態流轉，軟塌塌的跪倒在地，手伸……不可描述，用嘴……不可描述，反正就是不可描述。
然而現實往往與幻想相反，鏡頭移到凱恩身上，女經理的確別有一番風味，但他只玩原裝貨，這種鬼知道幾手的殘次品白送都不要。
見對方如此誠懇道歉，凱恩也不好再把她擰成麻花，於是就當着衆人的面，在一片噓聲中擺了擺手。
人潮漸漸散去，女經理直起腰桿，舔了下乾澀的嘴脣，後背的狀態正好與之相反，襯衣被冷汗打溼，粘乎乎的難受極了。
之前那通電話是奪心魔打給酒吧老闆，然後再由老闆轉給她的。
………
酒店、飯店都開在外頭，交易市場內只有小餐館，雨天生帶凱恩來的這家便是其中之一。
她坐落在地下一層最東面，名字叫牛師傅紅燒牛肉麪，因爲還不到飯點的緣故，因此裡頭挺冷清的，八桌六張是空的。
凱恩推門而入，粗略的觀察起店內佈局，麪館也是瘦長型的，桌與桌之間被擋板隔開，地面鋪着白色瓷磚，縫隙內被黑色污垢填滿，牆面斑駁發黃，桌面也是油膩膩的，除此之外還有隻鳥在到處亂飛。
“牛哥騙子來啦！牛哥騙子來啦！”
這鳥的羽毛花花綠綠，體型和成年母雞差不多大，外形酷似金剛鸚鵡，他一見雨天生便尖叫着飛到了吊扇上，似乎曾經被欺負過。
麪店老闆是個身材瘦削的牛頭人，兩張有人的桌子他佔了一張，左手遙控器右手托腮，嘴裡叼着一根菸，百無聊賴的切換着電視頻道。
牛頭人和雨天生顯然是認識的，否則跑那麼遠幹嘛，隨便選家小餐廳不就得了。
“呼~”
肺裡的煙氣從鼻孔中呼出，牛頭人拿着遙控器的手伸出擋板在過道里揮了揮算是打招呼。
“牛哥！兩碗麪。額……再加一碗。”雨天生看着大白狗如是喊道，這狗不知從哪裡叼來了一個不鏽鋼狗食盆，正可憐巴巴的望着他，身後的尾巴搖得飛快。
牛師傅進廚房幹活去了，凱恩和雨天生就近坐下，這類小餐館在華國遍地開花，多的不計其數。
沉默在隔間內蔓延，雨天生扯了扯衣領，琢磨着該如何打開話匣。
“哎！喝點什麼？酒還是飲料？”
凱恩將注意力從電視上移開，下拉右拐來到冰櫃，期待是沒有的，結果也不出意料，都是些隨處能買到的瓶瓶罐罐。
“不喝酒，隨便拿吧。”
雨天生一來一回，桌上多了三罐酒兩瓶果汁，他隨手拿起一罐熟練地拉開拉環，只聽“嗤”的一聲響，令他沉醉的酒香便撲鼻而來。
“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
凱恩莫名來了這麼一句，雨天生往嘴裡灌酒的動作一停，豎起大拇哥讚道：“好溼好溼，兄臺高才！”
“即興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凱恩幅度極小的擺着右手，雨天生見狀在心底直翻白眼，不是高冷人設嗎？怎麼突然就臭不要臉起來了？
又瞎傑寶閒扯一通，兩人莫名其妙的比起抄詩，你一句我一言，聽的另外那桌人不明覺厲。
“停停停！”
雨天生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肚子裡的存貨快薅沒了，前半輩子修仙問道求長生，平日裡不是閉關修煉就是斬妖除魔，哪裡是凱恩的對手。
從幼稚園小班算起，人家可是讀了整整十五年的書。
雨天生母星的科技水平，在他所處的仙道文明體系中，算是最落後的那一批，原因和亞爾特留斯一樣，離核心區域太遠，屬於鳥不拉屎的地方。
百姓生活困頓，揭竿而起等於送死，普通人連字都不識一個，哪裡會是修士的對手。
雨天生便是尋常農家小孩，名字的含義是下雨天出生的，沒叫狗娃子算他運氣好。
嗯……他的運氣的確很棒，放在地球便是隨手買張彩票，就中個千萬上億的那種。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雨天生在家中排行老四，前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二哥體弱多病不幸夭折，於是他就成爲了老三。
在大哥長到能下地幹活後，他便接替了光榮的放牛工作，耕牛是他老爹用一身傷從戰場上換來的，除此之外還有雞鴨和大片田地。
結果第一天獨自上崗，牛就被路過的狼妖給吃了。
雨天生心如死灰，八歲的他儼然知曉生死，莫說妖怪，一隻孤狼都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狼妖來自其他星球，人是壓根沒吃過，也從未打算破例來上一回，哪怕他是個被人追殺的惡徒。
狼妖是原則的妖怪，要不是餓急了，他也不至於搶劫放牛娃。
見小屁孩瑟瑟發抖的樣子，狼妖臉龐發燒，這說出去多丟人哪，自己心裡也不舒服，於是他給了小鬼一本基礎練氣法，就當吃牛是交易。
雨天生能有今天，便是靠着那本建議零售價兩百元的小冊子。
………
紅燒牛肉麪上桌，牛頭人老闆坐到他們對面，繼續托腮換臺，打發着無聊的閒暇時光。
大白狗吃的歡快，風扇上的鸚鵡有些眼饞，口水都滴下來了，他撲扇着翅膀落到桌上，黃豆大的眼睛眨個不停。
“牛哥，給我也做我一碗嘛！”
“滾！早點不說，我鍋都洗了。”
“洗了不正好嘛。”
“呵呵~”
相比鬥嘴中的一人一鳥，凱恩和雨天生就和諧的多，後者用筷子夾起牛肉片，裝作很隨意的問道：“藍天，你的御劍術是哪裡學來的啊？”
凱恩沒有回答，他低頭盯着麪碗，裡頭滿滿當當全是肉片，一層又一層根本找不到面。
“麪條很貴嗎？”
“他救過我老弟一命，面和肉的分量反過來是報答。”
回答凱恩的是牛頭人老闆，他話音剛落，口中的老弟便推門進來了，這是個棕色馬頭人，臉上戴着墨鏡，頭頂一撮綠毛，穿着打扮騷氣的不行。
“大哥！整一碗麪，我肚子餓死了。”
馬頭人咋咋呼呼，腦袋上的綠毛隨着他的腳步一甩一甩，這傢伙一看就是個油腔滑調不靠譜的，他的職業是酒吧駐唱歌手，就是凱恩踢爆門的那家。
“我也要！我也要！”
彩虹色的鸚鵡在桌上蹦蹦跳跳，牛頭人放下遙控器無語起身，兄弟倆關係相當好，老弟餓了做哥哥的豈能不管。
“小馬~”
“哎呦！雨哥！”
雨天生往裡邊挪了挪，馬頭人一屁股坐到他邊上，這傢伙是個話癆，根本不在意陌生人，嘴皮子上下翻飛，將酒吧門口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複述了一遍。
當然他是不敢黑自家經理的，着重描繪對象是凱恩，首先路人變成顧客，幹架理由則是爛俗的漂亮小姐姐。
雨天生聽的想笑，在當事人的面胡說八道。
搖了搖頭，爲了馬頭人的小命着想，他拍了拍對方的手臂，打斷道：“先停一下，先停一下。小馬，能描述下主角的外貌嗎？”
“嗤~”
馬頭人點頭的同時給自己開了瓶酒，這個問題需要仔細回憶，畢竟他也只是道聽途說。
“好像是紅……”
紅是紅不下去了，他對面就坐着個紅頭髮，雨天生故意提問，這意思還不清楚嗎？正主就坐在你對面呢！
“額……那個，別介意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凱恩低頭吃着自己的面，壓根就不理會這逗逼。
“咔嚓！咔嚓！”
大塊牛骨被咬的稀碎，這吃相着實驚到了兩人，就連大白狗也懵逼的擡起了頭，不過在想到凱恩的本體後，它的驚訝也就釋然了。
沒幾根麪條的紅燒牛肉麪被凱恩三兩下全部解決，斜對面的雨天生剛消滅不到一半。
用紙巾擦了下嘴，凱恩將麪碗推到一邊，將吃麪時想好的回答說了出來：“你之前問我御劍術是在哪學的？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你是如何來到深銀星的。”
“沒問題。”雨天生點頭答應，喝了口酒不假思索的說道：“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就是坐飛船來的……”
雨天生由狼妖帶入修行，歷經風雨四十載，早已踏遍故鄉的山川河流，然而他依舊沒找到自己的道。
後來厭倦了四處奔波，打算找地方歸隱了此殘生，或者收幾個徒弟交着玩。
結果沒想到又意外遇上了狼妖，對方依舊如當年初見，實力雖有所變強，但同他一樣也被困在傳奇之下無法突破。
狼妖是坐飛船來的，他離開的夠久了，打算回去看看，雨天生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於是搭了波順風船。
外面的世界是他無法想象的，狼妖的故鄉修行、科技雙開花，人和妖之間的矛盾已然化解，只要奉公守法便可生活在藍天下，結就是時代是在進步。
見到這新奇的世界，心中即將熄滅的火焰再度燃燒，雨天生開啓了人生的第二旅行。
期間故事很長這裡直接略過，因爲種種意外，他輾轉來到與仙道文明有交流的奧術帝國境內，截然不同的修行體系讓
於是第三趟旅行就此開啓，而後便與凱恩在天橋下相遇。
故事講完，馬頭人的面也正好吃完，他聽的相當入迷，期間沒插上半句話，彩虹鸚鵡和牛頭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話癆能管住嘴巴委實難得。
喝了口酒潤潤嗓子，雨天生做了個請的手勢：“藍兄，該你了！”
凱恩的講述簡短的令人髮指，總共就四個字：“前輩相贈！”
等了三五秒鐘也不見他接着往下說，馬頭人還未開口，彩虹鸚鵡就忍不住了，用萌萌噠的嗓音問道：“沒啦？”
凱恩點頭予以肯定：“啊，沒了。”
衆人無語的直翻白眼，雨天生更是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他喉嚨都說幹了結果就換來四個字，你他喵在逗我吶？
“冷靜冷靜！不能讓血壓升高！”
雨天生輕撫胸口，按壓住拔劍砍人的衝動，畢竟是百歲老人了，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嗯！藍兄什麼的無視就好。
凱恩也喝了口飲料潤潤嗓子，然後他取出了自己製作的驚懼之顱，馬頭人膽子賊小，看見骷髏頭立馬飆起高音，不愧是駐唱歌手。
牛頭人老闆捂住臉龐，這太傑寶丟人了，一個骷髏頭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
“好像還真挺可怕的啊，不會突然鑽出個幽靈吧？”牛頭人心裡打着突突，骷髏頭的賣相一看就有問題，不是能吸人靈魂，就是蘊含強大詛咒。
“它叫驚懼之顱！”
聽到凱恩介紹它的名字，牛頭人更加篤定了，然而骷髏頭的真正作用是移動硬盤，花裡胡哨的外表純屬忽悠人。
凱恩沒繼續往下說，他的想法是做筆交易，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深銀，要說手裡頭沒好貨，那真是打死他都不信。
“閣下這是何意？”雨天生使出眯眯眼，他可不是牛哥馬弟，凱恩手裡的骷髏頭看上去是挺不正經，但絕不非邪惡法器。
“做筆交易如何？”凱恩言罷打了個響指，將兩人籠入結界之內。
“你見過聖人嗎？”
這個問題挺無聊的，雨天生愣愣地搖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