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
李暄聽聞賈薔之言,生生跳了起來,一張臉都快扭曲了,大聲道:“原來是李皙!!那個母牛攮的,我饒不了他!!”
而李景已經轉身往外行去,隆安帝見之面色微變,喝道:“李景!”
李景站住腳,卻未回頭,只緩緩道:“父皇,若是以朝政大局爲重,就要讓五弟和兒臣之子甘受受刺,那這大局,兒臣不要也罷!”
說罷,便大踏步往外出。
隆安帝差點被這自大的逆子給氣死,這個長子,頭腦心眼裡是不是長了個包?
都查到這個份上了,還以甚麼大局爲重?
但也不能任由李景、李暄胡鬧!
正巧四皇子李時匆匆趕來,迎面碰上,急問道:“大哥,鼎兒、真兒如何了?”
雖在賈薔看來,這問候急切的過了頭,讓人覺着有些尷尬,偏李景面色卻舒緩許多,下巴微微點了點,道:“有心了,我去手刃賊人後再說話。”
說罷要往外去,隆安帝喝道:“李時,攔住他!”
李時聞言,下意識攔在李景面前,勸道:“大哥,還是聽父皇的罷。大哥何等身份,即便尋着兇手,誅其九族就是,何須大哥親自動手?”
李景皺眉道:“李皙九族如何誅?連你我一併誅了?”
“李皙?!”
李時聞言唬了一跳,失聲道:“怎麼會是他?”
李暄在後面過來,大聲道:“怎麼不可能?賈薔在他那勞什子人市牙行裡連兇器都尋着了,還有甚麼好說的?大哥,走!今兒不把李皙的腦袋摘下來,爺就不叫李暄!!”
養心殿內諸人都知道,這話其實說大了。
李皙在景初朝時,騎射拳腳功夫之俊,冠絕皇室宗親。
太上皇當初曾親口讚譽,李皙身手爲天家第一俊俏之孫,若非如此,也不能常年微服於市井間,籠絡不知多少市井“豪傑”之心……
而當初宗人府諸皇孫校武時,李暄差點沒讓李皙把屎給打出來……
見李時一人攔不住李景、李暄兄弟二人,隆安帝愈怒,厲聲道:“賈薔,攔下二人!”
賈薔無奈,見連尹後都紅着鳳眸,與她頷首,賈薔只好上前,輕輕一拉,李景、李暄連退三步……
李景就要發作,卻聽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隨即就是隆安帝的咆哮:“朕還沒死呢,你們這羣逆子,想要造反不成?!幾番容忍,卻變本加厲,真當朕拿你們沒法子?”
李景黑着臉,轉過身看向隆安帝,道:“父皇對兒臣等當然有法子,或圈或廢或出繼。統共也不過五子,二弟生不如死,三弟生生慪死,如今五弟險死還生,接下來是要賜死哪個皇子?”
瘋了,這位大皇子瘋了!
賈薔小心望向鳳榻,果然就見隆安帝臉色看着讓人感到害怕,賈薔恨不能學個隱身術,透明於此間……
而見隆安帝臉色由黑轉紅,由紅轉青,最後一片慘白,尹後忙勸慰了句“皇上保重龍體”,隨後一步步走下鸞臺,至李景跟前,在衆人震驚中,擡手“啪”的一耳光打在李景臉上。
李景微微昂着下巴,目光似要望穿鳳藻宮殿頂,望穿宇宙,以示其不屈之意。
尹後見之愈怒,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完後,卻是眼前一黑,仰頭倒了過去。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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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小心……”
李暄大哭,賈薔也唬了一跳,上前半步正好攙扶住,牧笛趕緊上前,從賈薔懷中接過尹後,就要傳太醫。
尹後卻又緩緩甦醒,她撐開牧笛,重新站定,恢復了母儀天下之姿,看着李景道:“你二弟、三弟之禍,不怪你父皇,是你母后無能,纔沒教好他們。但本宮最大的罪過,是沒有教好你!你爲天子長子,又是嫡出,怎能自私到這個地步?”
李景亦擔憂的望着尹後,聽聞此言,心如刀絞,紅着眼緩緩道:“母后,兒臣或許讓母后失望,但,從不是自私之人。自幼得母后教誨,要兄友弟恭。兒臣,從不與手足爭奪甚麼。便是上回打了四弟,也是因爲他算計自己的親兄弟。兒臣,非自私之人。”
李暄在一旁難過的不行,正想開口相勸,卻聽尹後陡然拔高聲音,怒道:“你既然知道心疼你兄弟,就更應該知道,孝在悌前!你爲甚麼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父皇?他難道,不比你們更難?賈薔!!”
突然被點名,賈薔心頭一跳,忙應道:“臣在!”
尹後怒聲道:“告訴這個逆子,皇上因李暄、李鼎、李真一案,讓你追殺兇徒,至此刻,已經殺了多少人?”
賈薔見衆人都看了過來,硬着頭皮道:“未仔細清點過……不過,即便沒有五千,也有三千……另外,還抓捕了超過八千人,牢房不大夠,臣有個主意……”
尹後回頭鳳眸含威的看了他一眼,賈薔立刻閉嘴。
尹後回過頭去,問李景道:“歷朝歷代,除殘暴之君外,還有甚麼大案,能一天內屠戮數千人?你知道,爲了給你和五兒出這口氣,你父皇要揹負多少罵名?你還要讓他如何?你可曾體諒過你父皇之難?
這個逆子,給本宮跪下!”
李景木然着臉,緩緩跪下,哥哥都跪了,李暄、李時也趕緊跟着跪下。
賈薔心裡,給尹後點了一萬多個贊……
尹後回身鸞臺,對隆安帝落淚拜下道:“臣妾有罪,罪該萬死!幾個皇子,一個個都養成了這般模樣,臣妾雖死亦難辭其咎!”
說罷,淚如雨下。
隆安帝也早已泛紅了眼,看着皇后,心中無限感慨,到底是髮妻……
再看看幾個皇子,又想到了李曜、李曉,一家人彷彿回到了過往艱難時的歲月,那時,他們都還好好的……
以隆安帝心思之硬,這一刻都滾下兩滴熱淚來。
不過他到底心智堅定,一陣唏噓後,隆安帝恢復神色,看着尹後嘆息一聲道:“快快起來!子不孝,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他們能齊齊整整的長大,便是皇后之功。未能學爲人傑,則是朕……還有上書房的幾位先生之過。又豈能怪在皇后頭上?”
頓了頓,隆安帝不願再說這些,目光看向賈薔,問道:“李皙去了盛和牙行?他怎麼說?”
賈薔還未言,李暄就小聲嘟囔道:“還能怎麼說?左右都是下面人乾的,他不知情,不相干……”
“李暄閉嘴!”
尹後斥了聲,就聽賈薔乾咳了聲,道:“寧郡王的確這樣說,他說非今日事,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門下還有這樣一座牙行。臣覺得寧郡王顯然浮誇了些,盛和牙行是整個京畿之地最大的人市,平康坊各家青樓最穩定的供給地。一年賺的銀子,不比臣少。臣上回就想端了這人間煉獄,結果沒動手,步軍統領衙門把西市給搶了去,就耽擱下了。這一回原只是想着摟草打兔子,沒想到,真查出了點名堂來……”
李暄激動道:“這叫甚麼?這叫甚麼?這就叫天意!賈薔,乾的好!”
李時倒是冷靜不少,看着賈薔道:“查出點名堂?賈薔的意思是……你也認爲,寧郡王非罪魁禍首?”
賈薔:“呵呵。”
李時:“……”
隆安帝皺眉道:“左驤怎麼說?”
賈薔回想了下左驤得知在李皙處查出石鎖的臉色,差點沒笑出來,他沉聲道:“左相當然是讓寧郡王給個交代,給皇上、給朝廷一個交代。不過寧郡王顯然不怕甚麼,一口咬定此爲賊人陷害。”
隆安帝聽他不斷上眼藥,心裡好氣又好笑,喝道:“你又怎麼看?”
賈薔搖頭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臣看不出甚麼來。”
他不說,李時卻有話說:“父皇,兒臣以爲此事必有蹊蹺。”
隆安帝側眸過來,問道:“怎麼個蹊蹺?”
李時道:“刺殺皇子皇孫,如此嚴重禍事,又怎會隨意在牙行挑兩個石鎖,還留有印記?又這樣巧,就讓賈薔隨意帶人發現了?”
賈薔納罕:“照王爺的意思,賊子還得專門開窯燒一爐石鎖出來才顯得鄭重?至於臣爲何能發現……大概因爲沒人會想到,京畿之地還有人敢查盛和牙行罷。”
李時眉頭一皺,正要開口,一旁傳來李暄陰風陰語:“四哥這樣向着李皙說話,莫非是因爲近來求了人家,幫你安撫宗室那羣鬧事大爺?也是,這等事,比起我這個弟弟和李鼎、李真兩個侄兒的生死,可重要的多!”
“夠了!”
李景瞪眼李暄道:“好好說人話!跟甚麼人廝混,就學成甚麼樣,裡外親疏也不分了麼?”
李時聞言眼淚都快下來了,不無激動道:“大哥,等查出幕後兇手是哪個,弟弟不親自手刃賊人,誓不爲人!”
李暄惱火,還想分辯甚麼,讓賈薔用眼神制止了。
李景這等人,隆安帝和尹後費盡苦心都教不過來,再說別的有甚麼用?
鳳榻上,隆安帝冷眼旁觀着這一幕,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他怎麼就生出來這樣幾個兒子?
古來明君多逆子,難道本朝也逃不過這樣的命數?
隆安帝沒有急着做決定,他要等李景之子李真的情況。
李真若救得過來,那凡事皆有餘地去慢慢追查。
若李真沒了……
寧王李皙故難逃一死!
東城諸多官員,皆要陪葬!
包括東城兵馬司的諸多官員,賈薔都要受到牽連。
這些都沒甚好說的。
但願李真能救過來,迴旋的餘地就大一些,雖然仍難免人頭滾滾的下場,但總好過誅連過廣……
正此時,就見尹子瑜從後殿走了出來。
目光先與賈薔對上,不動聲色間微微揚了揚嘴角,然後與帝后見禮,給出一張紙箋來。
內侍接過後,隆安帝看了眼,緩緩呼出口氣來……
尹後見了也露出些笑臉來,同方氏點了點頭,方氏壓抑了半天的憂痛愧思之情緒,一下爆發,以繡帕掩面大哭起來。
李暄難過壞了,上前勸道:“大嫂快別哭了,都怪我這當叔叔的沒照顧好鼎兒、真兒……”
沒等他說完,方氏因情緒過於激動起伏,頭一暈,昏了過去,倒向一旁。
李暄忙一把抱住,大聲道:“大嫂!大嫂!!”
賈薔:“……”
無聲的悄悄往後面退了幾步……
……
PS:第二更要晚一些,因爲要買菜,買各種東西,還要抱娃兒……
但是,一定會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