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宅的後門是條巷子,略窄。
霍寶這八百人,百人拿了盾,是廬州軍械倉裡的繳獲。
牆頭上,有些弩手的影子。
一百盾兵遮掩了自身上前,另一手中拖着撞木,弩車在後頭做掩護。
牆頭上弩手剛露面,弩車就發射。
隨即就是幾聲慘叫。
同一尺來長的手弩弩箭相比,三尺長的車弩弩箭威力更強。
射到身上,就算是穿到骨頭上,也是透骨而過,將人帶飛出去。
這一輪下來,就沒有弩手敢冒頭。
就算是八尺來高的高牆,可在撞木碰撞之下,沒幾下就搖搖欲墜。
裡面一百多好私兵還在抵抗的,霍寶先盯着手中拿弩箭的,叫弩車瞄準。
弩車射程比手弩要遠的多,沒一會兒,就收割了一批弩手性命。
這般陣仗,早已驚動了街坊四鄰。
沒有人敢露面,可不妨礙人隱在暗處偷窺。
“府兵出動了……”
“全是人!”
“有弩車!”
“早就瞧着劉家不對,這劉家造反了?”
“……”
霍寶很是驚訝。
本以爲廝殺一輪,剩下衆私兵也該要繳械,卻是越來越頑強,有些悍不畏死的架勢。
霍寶愛惜兵力,就讓刀兵、槍兵全都撤下來。
五十架車弩,將還站着的百十來號劉傢俬兵圍住中間。
不降,就去死吧。
那些人看到弩車,也曉得難逃一劫,更是紅了眼的,對童兵衝了過來。
“嗖!”
“嗖!”
“嗖!”
一輪弩箭下來,倒地三分之一。
剩下衆人,有的避開弩箭,有的則是帶了弩箭,繼續對童兵衝上來,以命換命的架勢。
“嗖!”
“嗖!”
“嗖!”
這一輪是弓兵齊射。
又倒地三分之一。
等到衆私兵衝到童軍跟前,槍兵、刀兵早等着。
大家合作無間,幾個對一個,完全佔上風。
朱剛、樑壯、烏遠等人更是驍勇。
霍豹帶了弓兵壓陣,援手各位。
霍寶拿着紫金鐗,直接對戰其中一個領頭的。
那人手中拿着重刀,身量魁偉,披戴着鎖子甲,所以沒有被弩箭所傷。
眼見霍寶裝扮不同,那人眼睛直冒光,主動迎了上來,顯然見突圍無望,抱了挾持之心。
“哐當!”
一照面,霍寶的紫金鐗與那人手中重刀對了個正着。
霍寶只覺得手腕發麻,紫金鐗差點脫手。
那人卻是重刀被擊斷。
那人反應極快了,立時撇開半拉重刀,直接對霍寶腰間抓了起來,眼看就要將霍寶抓到手。
“賊子爾敢!”
霍豹留心霍寶這邊,見狀大驚,隨着呵斥聲,手中箭出,直接衝那人咽喉。
那人眼角瞄到,卻是面帶猖獗,手臂回收,想拉霍寶擋箭。
拉……
沒拉動……
那人有些懵,箭支到跟前,側身不及,脖頸被刮傷。
這人越發激起兇性,拉着霍寶腰帶的力氣加大。
“撕拉”一聲,霍寶腰帶崩開。
霍寶大怒,已經反手將這人拎起,頭朝下使勁往地上一砸。
“砰!”
腦漿迸裂,立時氣斷身亡。
霍寶臉色有些難看。
要是這人手中有匕首,想的不是抓人,而是傷人,他已經中招。
霍豹忙上前,上下打量霍寶一眼,確認他毫髮無傷才鬆了一口氣。
剩下諸私兵,只有十幾個人,眼見首領身亡,招式越發狠厲。
幸好童兵人多勢衆,又有霍寶、鄔遠等人策應,才只輕傷了幾個,沒有重傷與死亡。
直到殺盡最後一人。
沒有人投降,沒有人轉身逃逸。
看着一地屍骸,衆童兵都有些緘默。
見識了官兵的草包與畏死後,大家心裡都飄飄然,很是不將敵人當回事。
如今見識了不畏死的敵人,大家飄着的心都沉下來。
之前的勝利,只是沒有遇到了厲害的對手。
要是今日沒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八百對八百,那童兵壓根就沒有勝的可能。
“嘭!”
火炮的聲音從前頭傳到後頭。
霍寶等人沒有再耽擱,從後院進來。
盾手與弓手在前,弩車緊隨其後,大家進了內宅。
劉宅裡早已亂成一團。
僕從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跑。
霍寶與霍豹分兵,讓他去抓劉家家眷,自己帶了鄔遠、樑壯等人上前。
……
前院。
“嘭!”
又是一聲炮響。
劉宅跟堡壘似的院門,轟然倒塌。
後頭的劉傢俬兵直面衆人。
“嗖!”
“嗖!”
“嗖!”
車弩齊發,就射倒一片。
剩下幾百私兵,也都亂了方陣,各自找方向掩藏。
劉家養了十來年的私兵,個個都是寶貝。
劉財轅心如滴血,卻是不甘心束手就擒,上前兩步,指了鄧健:“你是何人?可敢與我一戰?”
鄧健倨傲道:“爺乃滁州鄧健,到了地下,做個明白鬼吧!”
話音未落,已是又一輪弩箭。
那劉財轅躲閃不及,眼看要中弩箭,就被一人擋住前頭。
劉財轅怒髮衝冠:“卑鄙小人!不敢與我對陣,只使這鬼祟手段!”
鄧健曉得火炮的弊端,連續發射容易炸膛,中間要間隔許久。
他便揮揮手,示意弩車上前。
眼見距離差不多,又一輪弩箭,不衝着別人,只衝着那些弩手。
劉財轅爲首,一行人只能再次後退。
霍寶等人到來,正好堵上他們後路。
劉家的弩手只剩下二十來人,刀兵一百多人,周遭的弓兵卻有三百,還有十幾駕車弩,刀兵、槍兵上千。
劉財轅拿着重刀,臉上露出幾分無措來。
這會兒功夫,霍豹已經帶了劉家家眷上來。
劉財轅看過去,妻妾都在,兒孫中少了四人。
他心中稍定。
時也命也,就算他敗了,還有兒孫傳承,總不會斷了血脈。
就在這時,又有幾隊童兵擡了幾句屍骸過來。
溺斃而亡四人,正是劉財轅的四個兒孫。
劉財轅只覺得嘴巴里腥鹹。
“射!”
鄧健直接下令。
車弩與弓兵齊射。
一百多人倒地一半。
等到第二輪射完,站着的人已經不多。
槍兵、刀兵上前,挨個補刀,十分乾脆。
劉財轅看着胸前箭翎,後退幾步,臉上都是驚詫。
爲什麼對方不招降?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他打算降了的。
“我們降,我們降……”
劉妻看着溺斃的兒孫,又看着活着的,哭叫起來,雖知希望渺茫,依求一線生機。
之前嚇得跟鵪鶉似的孩童弱女也跟受了傳染似的,忍不住哭了起來。
鄧健恍若未聞。
押人的童兵也都板着臉,對劉家人憐憫不起來。
大家都曉得消息,滁州軍傷亡近百。
尤其是那些親眼目睹袍澤兄弟被殺的滁州兵卒,望向劉家人更是眼中淬了毒。
鄧健與水進都留心霍寶,怕他心軟爲劉家人求情,那樣難免寒了將士們的心。
霍寶垂下眼簾。
婦孺無辜。
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他更是明白。
鄧健看在眼中,挑了挑嘴角,道:“殺!”
隨着鄧健發話,霍豹等人一手一個,很是乾淨利索。
“嗚嗚……”
“啊!”
“爺爺……”
男女老幼,無一倖免。
劉財轅眼見親人死絕,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嘔着鮮血,指着鄧健,神色猙獰:“邪魔!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