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身無長物,睡覺也只有一間八人共用的‘逼’仄小屋,如今這些豆酥糖和做糖原料,她自然是沒法帶回去的,只得藏在小環這裡,還連聲囑咐她不要被劉嫂現了。再算算時間,差不多得回去洗菜預備晚飯了,便將幾塊沒有用紅線系起來的豆酥糖塞給小環,同她一起鎖了‘門’,往大廚房裡去了。
晚飯時,劉嫂拉着她同坐,商量明天備齋的菜單,因此溫柔想要找小環問問豆酥糖有沒有人買都不能,心裡總是懸着點事,也沒心緒仔細想菜單的事,只敷衍着答了幾句。誰知劉嫂忽然放下飯碗緩緩開口道:“有件事我想問你,只是一直不得機會。”
溫柔心裡一驚,勉強笑道:“什麼事?”
“聽說你家一向很窮,你娘纔會把你賣到這府裡來換幾個錢買米下鍋是不是?”
劉嫂一句話,讓她加倍惶‘惑’,該不會是要問如‘花’家裡的事吧?拜託拜託,她知道的真的不多,但又無法轉移話題,只得點點頭,硬着頭皮繼續聽下去。
“照這樣看,你家買不起‘雞’鴨魚‘肉’吧?那你這做菜的手藝到底是哪學來的?我看你殺‘雞’剖魚的手勢很熟練呢,做出來的菜‘色’,也往往有幾分新意,味道更是把我這做了十幾年廚活的人都比下去了。”劉嫂說話語氣溫和,但目光卻一直緊盯着溫柔的臉。
“這個——”溫柔略略鬆了一口氣,無奈扯謊道:“在家時左近住了一位年老廚子,他年輕時攢了些錢,只是獨自鰥居,我常去幫他乾點活,賺幾個錢貼補家用,他偶爾有了興致也教我點廚藝,日子久了自然學了點皮‘毛’。”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小時候她常常搬了小板凳看着爺爺殺‘雞’剖魚或是做菜,爺爺也常常笑着指點她一些做菜的小竅‘門’,所以她也不是完全扯謊,說話時流‘露’了真情,臉上自然而然帶出幾分悵然憂傷的神情,落在劉嫂眼裡,便信了她。
“那就是名師出高徒了!”劉嫂感嘆着拽了一句文。
“是呀,他的廚藝是很高明的。”溫柔說着,眼角微紅,生怕被人看出異樣來,連忙低下頭去扒碗裡漸冷的飯粒。
“吃點菜,別隻顧着扒飯。”劉嫂破天荒地替她夾了一塊紅燒‘肉’道:“嚐嚐這個,我的拿手菜!”想必是被溫柔的話挑動了她的陳年舊思,她也長嘆一聲感慨道:“我小時候家裡也窮,幸而嫁了個好人,就是小環她爹爹,也是個廚子,這點子手藝,還是跟着他學來的,只可惜他命短福薄,去得早,丟下我們母‘女’兩個……”說着,她放下筷子,撩起袖角拭了拭眼角。
溫柔一向不會安慰人,見她傷感起來,倒不知怎麼開解纔好,只好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勸慰。
好在劉嫂傷感了沒多久就緩過神來,自嘲笑道:“瞧我,沒事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做什麼。吃飯,吃飯吧!你今兒洗完碗早點回去歇着,多想幾個菜‘色’,明日起來告訴我,我好打人買菜去。”
溫柔點點頭,又悶頭扒飯去了。待到飯後洗碗打水,做完廚房內的雜事,她便提着燈籠回屋去,途經一條兩旁都是垂柳香‘花’的碎石小徑,忽然看見前面假山旁有黑影一閃,唬得她差點失聲叫喚起來,好在及時掩住了嘴,纔沒驚動人,緊接着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別怕,是我。”
“趙安?”溫柔手撫着卟卟‘亂’跳的心口,疑‘惑’地提起了燈籠,果然看見面前站的那個人是趙安,這才鬆了口氣,穩下了心神略有些埋怨道:“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差點嚇死我了!”若不是她以爲自己眼‘花’,看見的是鬼影,沒想到賊盜的事情上去,不敢胡‘亂’聲張的話,恐怕早都揚聲喊起來,鬧得滿府不安了。
“我……”趙安顯得有些赧然,支支唔唔了半天,纔將手裡緊攥的一樣東西遞過來道:“這個給你,早起出‘門’順帶替你捎來的。”
“嗯?”溫柔疑‘惑’自己並沒有讓趙安替她捎什麼東西來啊,接過一看,見是一個青白釉的小瓷盒,想是趙安攥在手裡很久了,觸手微溫。打開一看,裡面盛的是白‘色’呈凝固狀的油脂,散出一股淡淡的,好聞的蘭草香氣。這個,是古代的面脂吧?她見同屋的幾個丫鬟用過,只是她們用的那種,香氣似乎不太好聞,顯然比這盒面脂要劣質一些。
溫柔是個機靈聰穎的人,趙安又表現的這麼明顯,接過這盒面脂的電光火石間,她就已經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了,心裡難免暗暗吃驚訝異,但面上卻又不能表‘露’出來,於是藉着低頭看面脂的片刻工夫,在焦急地想着應對之策。
見溫柔一直沒有擡起頭來,趙安大概有點忍受不住這種沉默的氣氛,先訕訕開口解釋道:“我看你的手劈柴洗碗都粗糙了……而且天氣涼了,臉上容易幹……因此……買了這個……”
他結結巴巴了半天,還將一段話說得七零八落,其中的意味更是不言而喻。溫柔又是好笑,又覺尷尬,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只好假裝不明白,笑着擡起頭道:“沒想到你還這麼細心,我自己都忘了要買這個。多謝啦,不過這面脂得多少錢?我算給你。”
“不,不用錢。”趙安窘得臉都紅了,他心裡有些失望,嘴上又說不出來,只好慌忙擺擺手,一個勁地說不要,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窘迫。
真是個厚道老實人!不談感情,只說婚姻的話,嫁給這樣的人,應該可以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吧?溫柔心裡暗歎了一聲,只是她現在身上擔子重的很,又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沒多久,一點都沒有想要談兒‘女’‘私’意的心情,再說她對趙安也實在沒有什麼特別感覺,這是無法勉強的事情,只好硬着心腸繼續撇清兩人間的關係,堅持道:“這面脂一看就是好東西,價錢一定很貴,我不能佔你這個便宜,錢是一定要還的。”唉,想起來,她欠趙安的錢也多了,還有那一吊‘棒’傷‘藥’錢沒還呢!真是負債累累!
“不用,真的不用。”趙安實在不會應付這種場面,慌得聲音都顫了,簡直想要拔‘腿’逃跑。
溫柔不忍心再‘逼’問,只好將懷裡剩下的那四十幾文錢全掏出來,抓起趙安的手,將錢一股腦兒都塞給他,接着笑道:“我知道這面脂肯定不止這點錢,就算我佔了你一點小便宜吧。”說完,不等他再推脫,道聲“明兒見”,就提着燈籠落荒而逃了。
嗚嗚嗚,溫柔邊跑邊雄那些錢!她明明不想買面脂這種奢侈東西的嘛!這下可真是窮得一文錢都沒有了!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些豆酥糖能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