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香開業日的風波,曾讓李安然的名字街知巷聞。
今日來到蒼耳山的,不是勳貴將門,也是官宦之家。男人們未必知道李安然,但大多數的女眷卻都參加過紀師師的蘭花宴,見識過香水,認識了李安然;沒參加過的,也因爲一品天香開業時的新聞,對李安然有所認知。
原本的程家當家夫人,竟與程家家主程彥博毫無瓜葛,連夫妻名分都未曾達成。曾以爲的棄婦,原來竟還是清白女兒身。
但即便如此,李安然的身份,在這些人的眼中,也還是不值一提的。
孤兒、平民、一介商賈在貴人們看來,這樣平凡低微的一個女人,跟他們的生活圈子是格格不入的。
然而今天,這個平庸到極致的女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靈州第一權貴護國侯雲臻的馬背上,甚至還被雲侯抱在懷裡。
如果這時代已經有了眼鏡,必定已經跌碎了一地。
李安然本來不願意這樣張揚地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快要走出林子的時候,她曾要求下馬步行,但云臻沒有同意。
“受傷的人,就不要亂折騰。”
這就是他的答覆。
衆人的注目,讓李安然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就像被剝光了扔在案板上的白斬雞一樣無所遁形。
而人羣中,最爲灼熱的一道目光,正是來自楊燕寧。
李安然,怎麼可以
楊燕寧只覺自己的心肺快要炸開了。
就在不到兩個時辰之前,她還鄭重其事地提醒李安然,不得與雲臻走的太近。而現在,這個女人居然堂而皇之地跟雲臻出雙入對,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地親密無間。
這好比是在她臉上甩了火辣辣的一個耳光,被愚弄的恥辱和憤怒,在她胸中升騰翻涌。
她猛地邁出一步。
“寧兒。”
一聲低喝就在背後響起。
她回過頭去,見父親正看着她,目光之中暗含警示。
楊常氏輕輕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寧兒,不要衝動。”
“娘”楊燕寧十分不甘。
楊刺史和楊常氏的心情,一點也不比她好。
楊燕寧的心思,楊常氏已經告訴了丈夫,本想借着今日春獵的機會,由楊刺史試探一下雲臻,看是否能促成這段婚姻。但沒想到,話尚未問出口,雲臻卻跟另一個女人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服了服了我以爲我打着一頭鹿,必能拔了今日的頭籌,沒想到你雲侯爺竟然獵了個美人回來,哈哈,雲侯素來道貌岸然,原來也有風流荒唐的時候”
趙承看着雲臻近前,便哈哈大笑着調侃嘲諷起來。
雲臻照例是理都沒理他一眼,自顧自地從馬上躍下,然後將李安然也抱了下來。
這一個舉動,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李安然已經恨不得把頭埋進他胸膛裡去。
雲璐和嚴秀貞也是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是弄哪一齣。
雲臻將李安然橫抱着,也不放下,對嚴秀貞道:“大少夫人可有帶大夫來,李姑娘被毒蛇咬傷,需要讓大夫診治。”
嚴秀貞吃驚道:“什麼被毒蛇咬傷”她趕忙指揮丫鬟,“去,快把咱家大夫叫來”
丫鬟趕緊地小跑去了。
雲璐便道:“蛇毒發作快,哥哥是否已經處理過傷口了”
雲臻道:“已經吃了解毒丸。”
雲璐見李安然一直埋着頭,一動也不動,以爲是蛇毒發作的緣故,不由叫道:“李姐姐李姐姐感覺如何”
李安然也不回頭,甕聲甕氣道:“沒,沒什麼。”
雲璐聽她聲音不對,便道:“哥哥還是快將李姐姐抱進帳篷裡去。”
說話間,趙家的那個大夫已經拎着藥箱,一路小跑着過來了。
雲臻便抱着李安然進了帳篷,一堆人都跟着進去。
帳篷內支着一張小牀,原是給雲璐休息預備的,此時雲臻便將李安然放在牀上。
大夫便問:“傷在你何處”
李安然看着一圈的人,咬着嘴脣。
雲臻便轉頭道:“你們都出去。”
衆人便都想到,李安然是個姑娘家,處理傷口必然要露出肌膚,大家不便圍觀,便都退了出去。
雲璐走在最後,見雲臻沒動,問道:“哥哥怎不出去”
李安然擡頭看了雲臻一眼,道:“雲侯也請出去。”
雲臻冠冕堂皇道:“你的傷口是本侯處理的,本侯最清楚傷勢,自然得留下。”
李安然便有點臉紅,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對方,乾脆低下頭不管了。
雲璐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李安然,似乎明白了什麼,也不說話,只是抿嘴一笑,直接退了出去。
帳篷內除了李安然、雲臻和大夫之外,只剩下李墨。
雲臻低頭對李墨道:“你也出去。”
李墨張大眼睛,義正言辭:“娘受傷了,我要守着娘。”
“不行,你母親的傷口不能被男人看見,就算你也不行。”雲臻惡狠狠地瞪着他。
李墨扭頭對李安然道:“娘,爲什麼你的傷口不能被男人看”
李安然只覺一張臉都快燒起來了,大夫還在跟前站着呢,這個男人能不能更幼稚一點。
她拉住李墨的手道:“別理他,你就留下陪着娘。”
“嗯我陪着娘,哪裡也不去。”李墨用力地答應着,還故意示威性地看了雲臻一眼。
雲臻的臉有點黑。
一旁的大夫卻有點無奈了。
“李姑娘請告知傷在何處。毒蛇咬傷,發作很快,若不趕緊處理,毒入肺腑便神仙無救了。”
李安然慚愧不已,趕緊指了指右腿,告訴大夫傷口的位置。
大夫便伸手去掀她的裙襬。
“慢着”
大夫的手還沒碰到裙襬,便被雲臻喊停。
“我來。”
他坐到牀沿,擋在李安然和大夫中間,捏着李安然的裙襬,一直拉到她膝蓋上方,將將好把傷口露出來,總共只露出傷口以下的小腿部位,李安然的另一條腿,仍舊被他遮得嚴嚴實實。
李安然覺得大夫已經快要翻白眼了。
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男人,之前在樹林裡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大喇喇地將她雙腿看了個遍,現在輪到人家大夫看診,他卻像個吝嗇的守財奴保護財寶一樣,一分一毫都不肯給對方多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