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秋桐說的都是她的心裡話,我知道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的真實感受。
祝福和祝願,本能和本性,痛苦和掙扎,迷惘和彷徨,無助和無奈,淒涼和悽苦……
我愣了半晌,不想繼續呆下去讓她更加難受和痛苦,嘆了口氣,默默轉身出了她辦公室。
快下班的時候,我給孫東凱打了個電話,很快接通了。
“孫書記,你休息好了?晚上還有沒有什麼安排?”我說。
“呵呵,小易啊……”孫東凱似乎對我主動給他電話問候他感到很滿意:“我早就醒了,只休息了一小會,我現在正在部裡這邊上班呢,晚上要參加部裡的一個招待飯局,你沒事了,下班吧。”
“那好。”我掛了電話,然後坐在椅子上,仰面看着天花板發呆。
不知不覺外面的天黑了,外面走廊裡也安靜下來,大家都下班了。
我在黑暗中獨坐,一直就那麼獨坐着。
這一刻,我的腦子似乎停止了思維,我讓自己處在一片空白和麻木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黑暗中手機鈴聲十分刺耳。
我摸起手機,方愛國打來的。
“易哥……她到了。”方愛國低聲說。
“誰到了?”我一時沒回過味來。
“章梅。”方愛國說:“林亞茹親自帶人一路護送過來的……走的陸路……我們剛在高速出口和他們會合,正一起往市區走。”
我站起來,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在黑暗中深深呼了一口氣,章梅,章梅又來了。
半小時後,在預定的地點明珠大酒店的一個套間裡,我見到了章梅。
房間是我安排方愛國早就訂好的。
一路鞍馬勞頓,章梅的神態顯得有些疲憊,見到我,似乎又來了精神。
“路上還好吧?”我問章梅。
章梅請我坐下:“還算順利,有人一路跟隨護送……其實這次回來我是想從昆明坐飛機的,不知爲何,阿順堅決不允許,讓我必須走陸路。”
從章梅的話裡,我隱約嗅到了一絲氣味,這是我目前也感覺不到氣味。我其實也不明白李順爲何堅持要章梅走陸路。
“不管什麼方式,或許都是爲你的安全考慮!”我只能這樣說。
章梅笑了下:“也許吧。”
我沉默了下:“什麼時候回家?”
“明天一大早!”章梅說。
“什麼時候回來?”我又說。
“看家裡的情況而定。”章梅臉上露出幾分憂慮的神色。
“希望會平安無事,會沒有事的。”
“謝謝你的祝願!”
“明天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不耽誤你的事了……有他們就可以,其實他們都不用跟去的,我一個女人家,在這太平盛世回家探親,會有什麼問題呢?又是阿順,囑咐他們要一步不離跟着我……”章梅不以爲然地說。
“但,這樣做,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呵呵……”章梅笑起來。
“那邊現在情況還好嗎?”我說。
“還是那樣……最近又接連繳獲了不少毒品,都是在通往大陸的幾條秘密走私小道上截獲的,這些毒品都轉手賣了出去,統統銷售到了日本。”章梅笑着說:“這買賣做得,賺頭很大啊,幾乎是空手套白狼,我們靠這項業務也收入不少的。”
我猜李順搞到手的這些毒品大多都是伍德的貨物,李順一直在牢牢控制着金三角通往大陸的毒品通道,伍德耗費大量自己購買的毒品到頭來成了李順的,李順轉手倒賣之後發了大財。
李順確實一直在斷着伍德的財路,而且並不準備收手,而且在越發變本加厲。金三角的天下是李順的,重要李順控制着金三角,伍德的毒品生意就會繼續遭受重創。
但我也明白,伍德是絕不會輕易認輸的,也不會輕易放棄從金三角走私毒品的生意。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既然知道金三角的毒品走私渠道被李順掐斷了,爲何伍德還要繼續購買毒品通過這些秘密小道往大陸運,難道他不知道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虧本買賣嗎?
伍德爲何要如此執着?在這執着的背後,他又是怎麼樣的是心思?
我想不出來。
但我明白,伍德絕不是傻瓜。
而李順的作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在緝毒,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他又是在販毒,雖然那寫毒品都被賣到了日本,雖然出於對日本人骨子裡的厭惡會會讓人感覺很暢快,但這並不會改變李順販毒的實質,甚至可以說李順的革命軍現在也是一個超級販毒集團。
難道伍德此時的做法是在間接培植一個國際販毒集團?讓李順不知不覺成爲一個國際聞名的大毒梟?
如果李順持續這樣下去,勢必會引起國際緝毒阻止的高度關注,打擊販毒集團,可是全世界各國的共同責任,日本人不會容忍,金三角周邊的各國政府也不會容忍。
如此這樣下去,李順的革命軍則已經蛻變爲一個臭名昭著的販毒集團了。
這難道是伍德的真正用意所在?難道伍德是想借助外部勢力來達到解決李順的目的?還是他另有圖謀呢?
我苦苦思索着。
我知道李順是不會停止緝毒的,即使我建議他停止也不會接受。一來他要繼續掐死伍德的一條重要財路;二來這樣做能使革命軍輕而易舉就能收穫大筆金錢,革命軍那麼多人是要用錢來養的;三來李順對日本人一直很痛恨,把那些毒品銷往日本,會讓他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按照李順的思維,他所做的是一項正義的事情,是在維持道義。
但世人顯然不會都這麼認爲,絕大多數人會認定李順是在販毒。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不管李順把自己的行爲標榜地多麼高尚,都改變不了事情的本質。
如果說李順是大毒梟,那我是什麼?我是大毒梟的得力助手?想到這裡,我不由驚懼了起來……
和章梅又閒聊了一會兒,然後我出了章梅房間,方愛國和林亞茹他們都在隔壁房間,這也是早就開好的。
他們正在談笑着什麼,見我進來,都不說話了,看着我。
“今晚章梅在這裡住下,明天回家。”我坐下說:“愛國,待會兒你安排一個人到章梅房間的外間值守,這個房間留一個人,另外兩個人,一個負責酒店大堂門前,另一個負責酒店後面。”
“是”方愛國答應着。
“明天章梅回家的時候,你們四個人都跟隨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回來。”我又說。
方愛國又答應着,然後他們就出去做安排了。
然後我看着林亞茹:“你們打算怎麼辦?”
林亞茹說:“我們即刻就動身往回趕,直接去星海碼頭坐船去煙臺,然後從煙臺直接去寧州,我們輪流開車,爭取明天中午前趕回到寧州,公司裡還有很多工作需要我做呢。”
“你這次出來,海珠知道嗎?”我說。
“知道,我走之前和海珠姐打了個招呼,說到上海去辦理一個業務,一天就回去。”林亞茹說。
“哦……欺騙上司啊……”我說。
林亞茹他們都笑起來,林亞茹說:“易哥,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也沒責怪你啊!”我說:“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完成地很好,大家都辛苦了,先吃點飯,飯後我送你們到碼頭坐船……對了,船票買好了嗎?”
“愛國已經給我們買好了,今晚我們人車一起橫渡渤海海峽,明天早上五點多就到煙臺了。”林亞茹說。
“嗯……等章梅回去的時候,方愛國他們會護送她到寧州,你們接着往下一站護送,你們還是要繼續辛苦的。”我說。
“責無旁貸,義不容辭!”林亞茹說。
然後我和林亞茹他們一起出去吃飯,飯後,晚上8點多了,船是9點半的。
我送他們到碼頭去。
路上,林亞茹看着車外的夜景說:“易哥,星海確實是個美麗的海濱城市,不愧爲北方明珠的稱譽。”
“浪漫之都,魅力星海嘛。”我說。
“呵呵……浪漫之都……易哥,你很喜歡這個城市吧?”林亞茹轉頭看着我。
“喜歡啊,你不喜歡嗎?”我說。
“嘿嘿,我說的喜歡,不單是純粹意義上的喜歡哦……”林亞茹笑起來。
“那你是想說什麼意思?”我說。
“我是說,星海是一個讓你留戀讓你無法離開無法割捨的城市吧?”林亞茹說。
我的心跳了下,看了一眼林亞茹:“你是話裡有話吧。”
“我沒有啊,是易哥想多了呢還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呢?”林亞茹帶着開玩笑的口氣說。
我沒有做聲,心裡卻承認林亞茹說的是對的,是的,星海,讓我歡喜讓我憂的一個城市,不知不覺,她已經根植於我無法抹去的記憶裡,她帶給我留給我的不止是她美麗的城市風景,還有刻骨銘心難以揮去的複雜情感……
“這是一個美麗而迷人的城市,你留戀這裡,也是可以理解的。”林亞茹又說了一句。
似乎,她話裡有話。
看着夜色裡城市的璀璨燈火,想起下午秋桐和我說的那些話,我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涌起淡淡的哀愁。
愛並不會是一種罪過,恨也不會是一種解脫。愛與哀愁,對我來說象杯烈酒,美麗卻難以承受。點一根菸喝一杯酒能醉多久?醒來後依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