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說:“嘻嘻……娘,可以當親閨女來疼,但是,我和寶寶哥可不能當做親兄妹關係來相處的,不然,不就是亂了,不就是亂論了……我和寶寶哥是兩口子,是夫妻,月兒姐和寶寶哥,那是可以當做親姐弟關係來處的……他們啊,也只能是親姐弟關係……”
柳月的手一哆嗦,擀麪棍停頓了一下。
娘說:“呵呵……晴兒說的在理,在理,你和寶寶當然是不能從心裡看做親兄妹的,你們是夫妻呢,月兒和寶寶當然是親姐弟關係了,也不能有別的關係的……凡事都有規矩,是不能亂套的,呵呵……”
柳月的臉上微笑着,手裡的擀麪棍又停頓了一下。
我想,此時,柳月大概能猜到晴兒今天如此的用意了,她是個聰明人,她不會糊塗到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柳月什麼異常都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她今天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東西,從她對晴兒的言談看,她還是感激晴兒的,雖然晴兒的動機並不是單純要成全她。
吃過晚飯,柳月帶着小紅和妮妮告辭,爹孃依依不捨送別她們,回到家,娘對晴兒大加讚賞:“晴兒,真是孃的好媳婦兒,知道娘心裡想什麼,今天你這麼主動一提,月兒就答應了,看來,還是你的面子大啊,呵呵……看得出,月兒也很歡喜呢……”
晴兒很是得意,說:“娘,月兒姐其實早就想認爹孃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上次沒答應,我早就在琢磨這事呢,怎麼着也不能讓爹孃的願望落空啊,也得撮合成全月兒姐啊,正好今天她們來了,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失去了,呵呵……於是,我就……”
爹樂呵呵地說:“晴兒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善解人意,知道爹孃心裡想什麼……”
娘說:“是啊,還是晴兒聰明,你看,寶寶就是個死心眼,就沒有看出來!”
晴兒更加得意了,看着我。
我瞪了晴兒一眼,晴兒轉過去,偷偷衝我做了個鬼臉。
週一,我到柳月辦公室送稿子,柳月的氣色很好,喜滋滋地關了辦公室的門,對我說:“寶寶弟弟,告訴你個事情喲”
我被柳月的神情逗笑了,說:“什麼事啊?”
“嘻嘻……俺有爹孃了!你說,好不好?”柳月像個孩子似的有些手舞足蹈。
我“撲哧”笑出來:“好啊,好!你還在興奮着哪?”
看到柳月歡喜的樣子,我的心裡充滿了寬慰和感動。
“是啊,這兩天一直在興奮呢,”柳月樂呵呵地說:“晚上做夢都感到幸福呢,有爹孃多好啊,有人疼,有人愛,有人可以孝敬,有人可以說心裡話,家有兩老,人生一寶呢……哎我可是真的很感激晴兒,她能成全我……”
我說:“晴兒未必就是真的想成全你,你心裡其實也有數的吧?”
柳月說:“不管怎麼說,不管晴兒怎麼想,我有了爹孃,這是事實啊,其實呢,晴兒的心思我後來猜到了幾分,但是,我還是很理解她的,我還是很感激晴兒……”
我說:“那麼,你就要將我當親弟弟看了……”
柳月說:“其實,我一直在努力將你當親弟弟來看,來疼的,將你和建國一樣來看的……”
我說:“努力?這麼說,你也不能完全做到!”
柳月不笑了:“我努力不行嗎?努力就比不努力要好?”
我說:“你能完全做到嗎?有了一個認親的形式,就能完全遮掩一切嗎?你不會和晴兒一樣天真幼稚吧?”
柳月皺了皺眉頭:“你何必非要把話說的這麼透呢,我是真的想把你和晴兒當做弟弟妹妹來看的,我希望看着你們的幸福和美滿,看着你們的歡樂和開心……只要你幸福,我就會很開心……”
我沒說話。
柳月又笑起來:“寶寶弟弟,叫姐!嘻嘻……”
我說:“不叫!”
柳月說:“爲什麼不叫?”
我說:“不想!”
其實,我何嘗不想叫柳月“姐”,只是,此時,我知道,我叫的這個“姐”,和我心裡的那個“姐”,是完全不同的意義。心裡的那個“姐”,那一聲“姐”,是我刻骨銘心的愛,是我渴望已久的呼喚,我一直在壓抑着,深埋在心裡,卻不能叫出來,或許,永遠也不能叫出來了。
柳月似乎沒有看出我的情緒,說:“好呀,你不叫我姐,我找爹孃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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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好氣地說:“去告吧,我就不叫!”
柳月這時看出了我的不快,不笑了,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認命吧,不要硬和自己過不去,人生有得必有失,多看到你得到的,失去的,就當做是命運的安排……人的煩惱就12個字:放不下,想不開,看不透,忘不了……克服了這12個字,你就沒有煩惱了……”
我說:“說的容易,做起來難,大家都說你是神,你難道就能完全做到嗎?”
柳月說:“我不是神,我是人,我……我也在努力去做到……”
我說:“又是一個‘努力’,這就說明,你也不能徹底做到做好……”
柳月說:“我……我盡力去做好!唉……你要是不想叫姐,我也不強迫你,等你什麼時候想叫了再叫吧……其實呢,稱呼不過是個名號,叫與不叫,沒什麼關係的,只要心裡有就行了……”
我翻了一下眼皮:“我以前叫過你‘姐’的……”
柳月的表情一下子變了,臉色有些蒼白,說:“以前,以前……和現在是不一樣的,不一樣……以前,都過去了……我們要面對現在……”
我看着柳月的表情,心裡覺得很痛,又覺得不該在她心情這麼好的時候讓她不高興,就換了神色,看着柳月:“好了,不說以前……現在有爹孃了,高興不?”
柳月一下子又笑起來:“高興!又爹孃了,好處很多啊,當然高興!”
我說:“除了你剛纔說的,還有什麼好處?”
柳月說:“最起碼,過年的時候,就可以正大光明給爹孃磕頭領壓歲錢了,不用你替了!”
我哈哈笑起來:“這個倒是很現實的好處!”
柳月說:“還有啊,不光我可以得到壓歲錢,妮妮給姥姥姥爺磕頭拜年,也可以得到壓歲錢,俺們娘倆,掙雙份錢呢,發了!”
我笑得更開懷了。
柳月等我笑完,說:“開始學車了嗎?”
我說:“開始了!”
柳月說:“晴兒妹妹也在學嗎?”
我說:“是的!”
柳月說:“打算買車不?”
我說:“暫時沒這打算,先學了,拿了駕照再說吧!”
柳月笑笑:“也好,自己會開車,方便很多的……對了,鄰市那外語學校那天來恐嚇晴兒的事情,第二天晴兒回覆了之後,沒有什麼動靜吧?”
我說:“晴兒就按我們商定的給了他答覆,那邊就沒動靜了!”
柳月笑起來:“這樣的伎倆,我見得多了,他們也就是唬唬晴兒這樣初出茅廬的,呵呵……要想唬倒我,還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說:“你也是個心眼很多的傢伙!”
柳月笑起來:“我怎麼聽你這話不想是表揚我,倒好像是有些貶義啊!”
我說:“不管是褒義還是貶義,我說的對不對?”
柳月呵呵笑起來:“有些道理,木辦法啊,這個社會就是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心眼不多的傢伙都被淘汰了,剩下的,生存下來的,自然都是些心眼多的傢伙了……”
我看着柳月,呵呵笑起來。
柳月說:“你又傻笑了,裝傻的傢伙!”
我說:“木辦法,這年頭,不裝傻的傢伙都被淘汰了,剩下的都是裝傻的傢伙了……”
柳月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認了親之後,柳月似乎變得心情開朗了很多,很多時候會發出發自內心的歡笑,每個週末都帶着妮妮來我家吃飯,陪爹孃說話嘮嗑。爹孃有了柳月這個閨女,心情變得愈發好了,特別是娘,每到週末,就念叨着柳月和妮妮,開始準備各種好吃的,等柳月和妮妮來。爹雖然不大說話,卻也總是在樓下溜達着,看着校門口的方向,等柳月和妮妮來了,就抱着妮妮上樓。
晴兒似乎也變得輕鬆愉快了,似乎終於解脫了,學校的事情一般都由校長助理打理,重大事情她做決定。晴兒不再每晚到深夜回家了,一般晚飯都在家裡吃。
柳月買了很多優生優育的磁帶和錄像以及書本給晴兒看,還經常買一些高營養的食品給晴兒吃。
晴兒似乎終於可以安心孕育小寶寶了。
我和晴兒學車很快,很順利都拿到了駕照,只是沒有車開。報社配給新聞部的車,我幾乎從來不用,我外出採訪,要麼讓被採訪單位來車接,要麼就坐公交。我倒不是擺顯風格,而是一輛車全體記者用,確實很緊張,我不能再去爭搶,因爲我知道,我要是去爭車用,沒有人能搶過我,那車其他人也就甭想用了。
我的做法得到了新聞部同事的欽佩,得到了馬書記的一次非正式場合的讚揚,同時也聽到了報社其他部門負責人特別是配了車的經營部門負責人的風涼話。那天開報社中層會議的時候,會前,幾個早到的經營部門負責人湊在一起,就有意無意地說起來。
“看來,黨委給咱們配的車,咱們負責人不能用了,得先給大家用,人家新聞部已經做了表率,領導都讚揚了……”
“是啊,沒聽領導說嗎,說官不大,架子不小,到處擺譜,車接車送,走動就要帶車,說新聞部做的很好,這不就是說我們幾個嗎……”
“靠真能裝傻啊,爲了自己的名聲,牽累大家,然而……可惡……”
幾個廠長經理在那裡小聲嘀咕着,聲音不大不小,我剛好能聽見。
我回過頭,看着他們,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