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神無月來說,他還從來沒想過還會有人真正關心他,而這份關心是不帶任何目的的,在聽到夜俊最初那番話時,他並沒有相信,直到張瑤姬喊出那一句,提醒他小心,他纔信了。
若是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寧願她沒有提醒他,至少她不會死,而且就那個小侍衛的偷襲,也殺不了他,最多會在他身上添道傷罷了,這種傷他也不在乎。
神無盡很快就追了上來,又道:“你跑這麼快做什麼?是不是我剛剛的話說到你心裡了?不瞞你說,我其實一直都很羨慕你。但我羨慕的並非是你有蒼邪城,也不是師父器重你,而是你有兩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你到底想說什麼?神無盡,你今天的廢話真的很多!”神無月現在不想聽到甘露子和決明子的事,因爲他知道,他們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被那麼多侍衛不斷的圍攻,他們早已精疲力竭,沒有絕色那樣的本事怎麼可能逃得出來?對於神無顏和神無名的死,他沒有一絲感覺,可對於這兩個,他卻多少還是有點動容,因爲他們對他真的很好。
這一夜,他爲了三人的死有了感覺,那叫愧疚,還有難過,而作爲絕色的弟子,這本是他沒有的東西。他只是殺人的工具,又何曾有過屬於人類的正常感情?他甚至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沒有。
神無盡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他:“你覺得師父對我們好嗎?她可曾真正把我們當成徒弟看待過?你……有沒恨過她的冷血無情和漠然?”
“你恨師父?”神無月側目看了神無盡一眼,“難道你忘了是誰把你養大,教你功夫的嗎?是不是也想學神無心那般恩將仇報?那我一定會第一個殺了你!”
神無盡無奈的嘆氣:“我的確恨師父,有時我會想,即便當初她沒把我們帶進國師府,我們也未必會餓死。但我恨她也不代表我要背叛,我從來沒想過這事,我怕的是,有朝一日我失去了利用價值會有何等下場。”
神無月沉默了,神無七子,目前就剩下他們四個,那另外三個有咎由自取的,比如神無心,也有被見死不救的,比如神無顏,那他們的結果又會如何呢?他還從來沒有想過。
這時神無盡又道:“你說她會不會也見死不救,甚至親手殺了我?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對她來說,比螻蟻還不如吧?”
“你想太多了,只要你自己有本事,又怎會失去利用價值?況且,人不都是要死的麼?”神無月這話既是說給神無盡聽得,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嗎?那難道你就從來也沒想過自己的未來?在我印象中,你似乎一直是很喜歡思考的一個人。”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找神無月。
“沒想過。”神無月想的是怎樣完成任務,或者提升自己的能力,關於未來,他不敢去想,因爲他從來就沒有自由和自我,又有什麼資格決定自己的未來?
“那很抱歉,打擾你了,我還以爲像你這樣的人,至少會有點自我意識,看來真是我想多了。”神無盡有些失望,神無月是他唯一的希望,但結果卻不盡人意。
後來他也沒有再說什麼,縱馬朝前面越行越遠的神無忌他們追去,但剛剛那番話,他不後悔說出口,哪怕神無月會把這番話告知絕色。
神無月在聽完他的話之後有剎那間的失神,自我是什麼?他還可能擁有麼?爲何神無盡會跟他說這種話,又爲何會如此看他呢?他是不是真的想的太少,也是時候爲自己的未來想想了?
龍清醉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墨亦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路上不斷的催花上芊加速,她怕耽擱太久真的連百花宮主都回天乏力了,那留下她一人要怎麼辦?
顏妃暄的情況倒是好些,路上就已經清醒過來了,花上芊甚至還親自給她療傷,也爲堇年淚看過傷勢,就是拒絕救龍清醉,理由是無能爲力。
從華陽城到蒼邪城路途何止千里?百花宮所在的蒼梧城更是還在夜郎國隔壁的西夏國,就算日夜兼程也要半個來月,何況他們還沒有日夜兼程的趕路,遇上城鎮花上芊會下令休息,這就是墨亦兮催促的原因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龍清醉,墨亦兮恨不得插上雙翅飛過去,可惜她沒有這個本事,最終還是隻能央求花上芊快點,再快點,能越快趕回去越好。
然而花上芊卻完全不爲之所動,該休息她還是要休息,該吃的飯喝的酒她一樣也不會落下,把墨亦兮急的眼淚嘩嘩都沒用,她纔不在乎呢。
路程走了一大半之後,他們遇到了一個人,正是之前攔截過龍清醉的風折柳,他不但帶了療傷的藥過來,還親自爲龍清醉運功療傷,這讓墨亦兮感動的不行,哪怕明知對方也是百花宮的人。
“謝謝。”在風折柳爲龍清醉療傷之後,墨亦兮先去看了看他的情況,然後由衷道謝,她自己的功力不足,要是一路上都沒人幫忙,她真的怕他會撐不下去。
“不客氣,這是師父命令,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你真要謝的話等見到師父之後乖點就行,不要惹他生氣最好。”風折柳淡淡一笑,很快就出去了。
墨亦兮愣了一下,要她乖點,是讓她老實交出鉅子令麼?等她再回過神來之時,風折柳早已離去,還幫她把門關好。
她垂眸看着龍清醉,幽幽道:“師父,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因爲你不會扔下我,你的責任心不允許你這麼做,你會護着我和鉅子令的。”
由於風折柳的出現,龍清醉的傷勢才漸漸得到了控制,顏妃暄也好了很多,堇年淚是早已沒有大礙了,墨亦兮就更不用說。
走走停停又過了些日子,他們穿過蒼邪城,然後又步入蒼梧城,最後才終於來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百花宮。
百花宮裡不但當真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而且但凡是遇到的人,不管男女都是在外面難得一見的俊秀或絕美,這或許纔是百花宮真正的含義。
墨亦兮四人被安排在一處廂房,最初是每人一間屋子,不久後龍清醉被帶走,據說是百花宮主要替他療傷,她便沒有阻攔,想跟去又被攔下。
顏妃暄後來得知情況,問她道:“你這樣就讓他把人帶走,就不擔心出什麼事嗎?你如此在意他,萬一他們拿他來威脅你,那你……”
“你們都是我在意的,不管拿誰威脅都一樣,而且我們現在還有說不的權力的麼?”墨亦兮想的很清楚,他們不是百花宮的敵手,如果她選擇拒絕,害的將會是身邊這些人。
顏妃暄想了想,也沒有再說什麼了,現在的確沒有他們選擇的餘地,不過墨亦兮那句話話卻讓她微微動容,原來不只是龍清醉和堇年淚,就連她都成了她在意的人,那是不是說她已經把她當朋友了?
兩人聊了好一陣,又有人來了,將墨亦兮帶走,說是百花宮主有請,顏妃暄想跟着一起去,自然是被攔下了,若要強行跟去,也沒那本事。
不久後,墨亦兮見到了傳說中的百花宮主絕心,由於龍清醉一直昏迷不醒,無人給她講百花宮的事,所以她一至今都以爲百花宮主是個女人。
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赫然是個男子,她不禁不禁微微一怔,這男人看上去比風折柳還更像女人,眉目間盡顯妖嬈,但舉手投足間卻沒半分女氣。
見墨亦兮來了,他便揮了揮手讓身邊伺候的人退下,然後仔細的打量起了眼前的人,看的時間一久,墨亦兮的臉便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丫頭,鉅子令是在你身上吧?”絕心的不但動作不像個女人,語氣和聲音也不像,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張臉過於絕美,比水柔心還要勝幾分。
“是。”在走進來的時候,墨亦兮便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正是來自前面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她若是說謊,結果怕是無法預料。
“算你還誠實,拿上來吧。”絕心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拿起一旁的茶杯呷了口茶,動作優雅讓人無可挑剔。
“我師父怎麼樣了?”墨亦兮時刻擔心的,還是這個問題,即便堇年淚他們也是她在意的人,可在她心裡,終究還是他最重要,誰也比不上。
“你就這麼關心他麼?”絕心擡眸看向墨亦兮,她眼中那份擔憂,盡收他眼底,看來所傳非虛,她的確是在意那個男人。
“他是我師父,但凡有點良心的徒弟,都會擔心自己的師父吧?難道宮主的納西徒弟不會麼?”墨亦兮心裡急的要死,偏偏對方就是不回答。
“說的也是。”絕心是真的不急,慢悠悠的品着茶,目光在墨亦兮身上游離,帶着一絲探尋,好一會兒才道,“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