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玻璃罩子,罩着一座儀器。
我很難形容出那儀器的正確樣子,大體上來說,它像是一座電子計算機,但是它有許許多多像普通飯碗那樣的半圓形的東西,正在緩緩轉動。
巴圖一直來到玻璃罩之前:“這就是麼?”
他一面說,一面用手指叩玻璃罩,發出“得得”的聲音,又問道:“爲甚麼用罩子罩着?”
白衣人道:“因爲怕有甚麼東西撞到了控制儀,一撞到,宇宙的震盪就可能和飛行船發生關係,飛行船就可能納入震盪的軌道之中。”
“那你們就回不去了,是不是?哈哈!”
白衣人也笑道:“那倒不至於,飛行船會在我們的星球上着陸,那樣,我們的星球又可以派新的船來接我們的。”“原來如此!”巴圖繞着那玻璃罩不斷地轉動,像是對這具儀器表示很大的興極,他不但自己看,而且也拉着我一起看,他一面看着,一面還發出許多讚歎詞句來,而且還進一步言不由衷地道:“真是進步,地球人??塵莫及!”
然後,他又指着那儀器上一個白色的把手,道:“我猜這一個一定是總控制了,對麼了?”
“白衣人”像是因爲聽到了巴圖的讚歎而心中高興,是以語音十分輕鬆:“是的,我再帶你們去三觀別的設置。”
“好的,好的。”巴圖在忽然之間,變得十分合作起來。
“唉,你還不明白,它是沒有動力的,宇宙震盪會使它前進。”
“他媽的,”巴圖罵了起來,“它停在這裡,宇宙震盪就會將它帶走了麼?”
“是的,我們有儀器可以控制,它隨時可以離開地球。”“白衣人”又作了一個出??意料之外的回答。
巴圖的悻然之色已然消失了,他像是對這個問題十分有興趣一樣:“我們是應邀來三觀的,那麼,我希望看看那個儀器,那控制宇宙震盪的儀器。”
“可以的。”
“白衣人”轉過身,向前走去,我和巴圖仍然跟在他的後面。在巴圖要求去看那控制宇宙震盪的儀器之際,我已經知道他的心中一定在轉着甚麼念頭。
果然,我們才並肩走出一步,他使用肘碰了碰我的身子,我轉過頭去看他,只見他的神色十分莊重。
我呆了一呆。因爲巴圖是一個天塌下來也不在??的人,我認識他的時間不算短,未曾在他的臉上見過那麼嚴肅的神情。
而且,就在我開囗想問他之際,他卻已然先開了囗:“別問我甚麼。”
我自然不再出聲,他既然叫我別問,自然有他的理由。那“白衣人”帶着我們經過了好多條走廊,纔來到了一間房間中,那間房間的門推開之後,在門內的,是一個相當大的玻璃罩子。
仍是那白衣人走在前面,巴圖用極低的聲音,向我說了一句話。我的確是聽到他對我講了一句話,聲音很低,可是我就是沒有聽懂他在講甚麼。
我呆了一呆,他又將那句話講了一遍。
這一次我聽懂了,巴圖這時和我講的,是屬於蒙古語系中的一種達斡爾語。
這種只有達斡爾族蒙古人才用的語言,別族蒙古人也聽不懂,巴圖有蒙古人的血統,他對各種蒙古語,都有十分精湛的研究。而我對多種土語都十分精通,當然可以與他交談。
由於他一直是在說英語,突然之間,講了那麼一句達斡爾語,是以我一時之間,腦筋轉不過來,等到他第二次講的時候,我自然聽懂了。
他在問我:“你知道我想到了甚麼?”
在我聽懂了這句話之後,以下便是我和他兩人之間一連串的對話:
“我不知道,你想到了甚麼?”
“我有了拯救地球的辦法。”
“甚麼辦法,快告訴我。”
“你不聽到他剛纔說麼?他們的星球上,早已沒有了細菌,如果我到他們的星球上去的話,那麼便等於是千萬死神的化身。”
“是的,你是說”
“我去!”
“你去?”
“是的,他們要向地球移民,就是因爲他們的人太多,我去了之後,帶去的無數細菌,必將令得他們的星球上,引起極多人死亡!”
“恐怕不能罷,他們這幾個人在地球上,總不能不和細菌接觸,爲甚麼他們不死?“
“那或者是他們接受了預防注射的緣故,而在他們自己的星球上,他們是早已消滅了細菌的,自然不會有任何預防的工作,就像我們,總不會有預防恐龍的設備一樣!”
“可是你怎麼去呢?”
“那太空船,我想我可以擠得進去,我一擠進去,你就打碎玻璃罩,我就出發了。“
“那你怎麼回來呢?”我追問巴圖。
“我?我沒有想到要回來。”
我們的對話,在這裡略告一段落,我聽到了巴圖的這一句話,我才知道他那莊肅之極的神氣,是由於他決定犧牲而來的。
過了好一會,他又對我道:“我現在所想的,只是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幫我回答!”
我的心中十分亂,我甚至沒有搭腔。
巴圖卻並不理會我的不回答,仍然道:“我只是在想,他們的話十分有道理,地球人的確是卑鄙、自私的,而且地球人也正在走着自我毀滅的道路,我是不是值得去救地球人呢?”
這個問題,我可以說是難回答到了極點。
如果我說值得,那我無疑是鼓勵巴圖有去無回,去作犧牲。如果我說不值得,那麼我豈不是等於說地球人該死,不必設法去挽救地球人的危機?
我苦笑着,不出聲。
巴圖的雙手,緊緊地握着拳:“你回答我,我是不是值得那樣做的!”
我仍然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我才道:“巴圖,你的問題,使我太難以回答了。“
他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他頓了一頓之後,忽然又道:“但是,我已經決定這樣去做。”
我驚訝地??着他:“爲甚麼?你心中的問題,已經想通了?”
巴圖徐徐地道:“我想已經想通了,我想到,地球人雖然有不少是極下流、極無恥的,但是何嘗又沒有高尚的、具有智慧的?”
我沒有出聲。
巴圖續道:“你想想,地球數千年的文明,可以說是智慧和愚蠢、正義和邪惡鬥爭的紀錄,這種交戰,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之間進行着,甚至在每一個人的內心之中進行着。當交戰正在進行之中,我如果斷定邪惡必然勝利,這不是太武斷了?”
巴圖的話,令得我心情激動起來,我忙道:“巴圖,你來掌握那控制儀,我到他們的星球去!”
巴圖緩緩地搖了搖頭:“當然不,你的牽掛太多,你有妻子,而我,只是一個人,我來歷不明,無牽無掛!”
我的心中,感到說不出來的難過,喉頭像是被甚麼東西硬塞着。
終於,我道:“巴圖,放棄你那個念頭吧,你那個念頭,是一個傻瓜念頭。”
巴圖居然點頭承認:“不錯,我的念頭是一個傻瓜念頭,可是你還有比我這個傻瓜念頭更好的主意沒有?我想你沒有了。”
在我們前面的“白衣人”,轉過身子來:“你們在交談些甚麼?”
我忽然道:“我們在討論一頭老鼠,你知道地球上有這種動物麼?”
“白衣人”的聲音,多少有點異樣:“當然知道,這是極其可怕的動物你們討論及老鼠,究竟是甚麼意思?”
我和巴圖互??了一眼,因爲我們都聽出了“白衣人”聲音中的異樣。
於是我將聲音裝得格外平靜,我道:“沒有甚麼,只不過我們剛纔看到,有一頭老鼠正在腳前奔過,我們正在奇怪”
我的話還未正式講完,出??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便發生了。我當然沒有看到甚麼老鼠,而我之所以這樣講,目的是試一試“白衣人”對老鼠有甚麼反應。
但是我絕未料到反應竟來得如此迅速、如此強烈!
那“白衣人”的身子,突然向上,飛了起來,那真是飛起來,事實上,他們的那件“白衣”,根本是一件萬能的飛行囊,裡面有着各種各樣的按鈕,可以操縱它來作各種用途的。
但是,他卻立即落了下來,他以極快的動作,伸“手”握住了我們兩人的手臂,失聲道:“真的麼?可是真的?”
巴圖立時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看錯了,是我踢到了一塊石塊,看來和老鼠差不多!”
我連忙接囗道:“正是,光線不夠強,而且,接觸的全是白色的,刺激眼膜,生出幻像來了。”
那“白衣人”鬆開了我們,又呆立了一會,才轉過了身去。我試探着問道:“你們對老鼠,似??有着特殊的……不滿,是不是?”
我本來是想說“特殊的恐懼”,但是我想了一想,覺得還是說“不滿”,比較好些。
那“白衣人”倒十分坦率:“是的,但其實我們也不必怕它的,我們的保護罩,可以防止任何有害物體的侵襲。”
巴圖接着問道:“那麼,你們怕老鼠,爲甚麼呢?”
那“白衣人”道:“並不是怕老鼠本身,而是寄生在老鼠身上的細菌,許多細菌,在每一隻老鼠不論何等種類的老鼠身上都有,而那些細菌,就是在許多年前,在我們的星球上造成大死亡,幾乎使我們絕種!細菌能在一秒鐘之內,令得我們身內主要的生長素失效,快得使人難以防禦!”
我和巴圖又互??了一眼。
我忽然想及的“老鼠”,竟會有這樣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又問道:“那麼,你們後來是怎麼制止細菌猖獗活動的?”
“白衣人”道:“首先,是保護罩,如同我身上的一樣,但形狀有所不同,我們身上的是根據地球人的樣子來製造的。保護罩使我們保存了百分之一的人,然後我們利用一種射線,將這細菌消滅。我們在地球上,不敢暴露在空氣中,在我們還未消滅地球上對我們有害的細菌之前,我們只能在海水中展露身子活動一下,被你們硬拖到空氣中的我們的夥伴,將會受到傷害,但幸而海上的空氣十分乾淨,所以你們纔不致成爲兇手。“
巴圖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們這樣弱!”
“你錯了,我們已戰勝了細菌。”
“可是你們仍然得人人罩上保護罩。”
“那是因爲我們在地球上,你以爲我們在自己的星球上,也是那樣麼?”
那“白衣人”講到這裡,又推開另一道門,讓我們去看這間房間中的科學儀器設備。
但是我和巴圖兩人,對於那些稀奇古怪的儀器,卻再也不感興趣了。
因爲這時,我們已然得到了一個結論,那便是:只要我們能將一頭老鼠,送上他們的星球去,那麼,就可以對這些八爪魚一樣的高級生物,造成極大的損害!
但是,我們面臨着的困難是:我們從甚麼地方,去弄得一頭老鼠呢?
巴圖顯然也在同時,想到這一個問題了,他輕輕地一碰我:“我們可能離開幾天再回來麼?”
我道:“去捉一頭老鼠再來?我看不大可能,我想”我在講“我想”這兩個字的時候,實在我還未曾想到甚麼的。
但是,那兩個字一出囗,我卻突然想了起來,我忙踏前一步,向那“白衣人”道:“我們已三觀了你們的許多設備,但是未曾看到你們對地球上生物的研究,難道你們沒有從事這項工作?”
我的希望是:他的回答是“有的”,那麼他將會帶我們去這種實驗室其中有幾頭老鼠,也不是甚麼特別出奇的事。那麼,我們便可以動腦筋,在實驗室中,偷一頭老鼠來應用。
可是,“白衣人”的回答,卻使我失敗了,他道:“當然有的,但是這種研究工作,我們都是在原地進行的,而且,現在已經告一段落!”
我大失所??,只好再試試巴圖的提議:“那麼,我想知道一件事,你帶領我們來三觀你們的設備,目的究竟何在呢?”
“白衣人”站定了身子:“我想在你們看到了我們的實力之後,你們應該打消阻止我們行動的念頭。”
我冷冷地道:“如果你以爲我們就會坐着等死,那未免太可笑了!”
“白衣人”道:“事實上你們非如此不可,如果你們離開這裡之後,再想對我們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那就等於迫使我們對地球人提早行動,而由於十全十美消滅地球人的辦法,還在研究階段,是以提前實行的結果,便是使地球人遭受極大的痛苦!”
他一面說着,一面又推開了一扇門,道:“請你們看看這裡。”
這一間房間十分大,至少有三千平方尺左右,在房間中,是許多根銀白色的管子,向上通出去,穿過天花板,不知通向何處。
而在那些管子的基部,則是一個巨大的圓球,直徑大約七尺左右。
我和巴圖都莫名其妙,齊聲問道:“這是甚麼?”
這就是我們現階段可以消滅所有地球人的武器,只要我們的總控制室中一按掣鈕,那麼,大量的輻射線便會散佈全球,那情形就像是每一個人都處在同初級原子彈爆炸的附近一樣,受輻射線所灼傷,要受極大的痛苦而死去!”
我還未曾講甚麼,那“白衣人”又道:“而你們兩人,如果不要輕舉妄動,那麼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不用這種辦法,而一種全無痛苦的辦法,是一定可以研究出來的,你們如果不信,可要看看一頭老鼠,如何在這種輻射線中死亡的痛苦情形麼?”
一頭老鼠!這一次,是我和巴圖兩人叫了起來。
“是的,爲甚麼你們如此驚奇?”
“噢,沒有甚麼,”我連忙掩飾着,“我是以爲這裡不應該有老鼠的。”
“我們只不過拿老鼠來做試驗,事實上,我們是大可以用地球人來做試驗的,但是我們卻不想地球人多受痛苦,請你相信我們對地球人的善意地球上的人類,終於將在自相殘殺中,在極大的苦痛中全部消滅,而我們可以使地球人免於這種痛苦。”
老實說,要我們相信他們,對地球人的“善意”,那簡直是絕不可能的事,於是我們根本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們願意看老鼠痛苦死亡的情形。”
那“白衣人”道:“好的,請進來。”
他向房間中間走去,站定了身子,然後,一定是通過了“白衣”之中的控制鈕,他進行操縱,在地上,有一具正方形的控制檯,升了起來。
在那座控制檯上,有着一隻相當大的玻璃盒,在那隻玻璃盒中,約有二十頭黑色的老鼠,尾粗而亮,身大而肥,是所有老鼠之中,最令人憎厭的一種。
我看到那些老鼠,便笑了起來:“你們是怎麼捉到這些老鼠的?”
“白衣人”道:“這全是受我們僱用的地球人,接受我們的命令,捉來給我們的。“
“白衣人”又轉頭??了我一眼:“我們在保護罩裡面,甚麼都不怕。”
我道:“當然,你不必以爲我會提出一頭老鼠來嚇你,但是我卻先要檢查一下這些老鼠,以免你們先給老鼠服食了甚麼毒藥,然後再來誇張甚麼輻射的威力。”
“白衣人”略爲猶豫了一下:“好的。”
我走向前去,在我要求“檢查”一下那些老鼠的時候,我就決定要偷一隻。這隻玻璃箱中有二十多隻老鼠,有的擠在一起,有的正在上下奔竄,我不相信我偷了一隻之後,便會被“白衣人”發覺。
我來到了控制檯之前,那玻璃盒的盒蓋,便自動打了開來,我伸手進去,箱中的老鼠,都縮向一角,我奇怪他們爲甚麼不跳出來,我的手在老鼠堆中搞着,終於,我抓到其中一頭較小的。
我的身子,就靠在那玻璃箱,我如果將那頭老鼠,從玻璃箱中提出來,“白衣人”看不到,但是將之提出來之後,放在甚麼地方好呢?
我略想了一想,身子微微側了一下,那時,我和巴圖兩人,都還是穿着潛水時穿的橡皮衣的,這種橡皮衣,大多數在身側都有兩個袋。一個是放鋒利的匕首,給你在潛水時遇到鯊或是別的甚麼兇惡的東西時用的,另一個袋相當大,是放雜物的。
我已經想好了,那一個袋用來放這頭老鼠,當真天衣無縫。
我一側身之後,用極快的手法,將那頭老鼠,塞進了那橡皮袋之中,然後,我後退了一步,道:“我檢查過了,那些老鼠,全都和我一樣健康!”
在我退後來時,“白衣人”向前,走了過去,我來到巴圖的身邊,巴圖向我眨了眨眼:“得手了?”
我道:“得手了。”
巴圖忙道:“給我,我先將它放在飛船中去,然後你再設法去發射火箭。”
我搖頭道:“我去放好了。”
當我在想到“我去放好了”之際,我絕不是想避免危險,因爲不論是將老鼠放入火箭,或是去偷偷使用控制器,確是十分困難和危險的事情。
而這時,我之所以要去將老鼠放入太空船去,是因爲我不想將老鼠轉手,引起那白衣人的注意之故。巴圖也沒有反對我的意見,他道:“那你去吧。”
我有點爲難:“用甚麼藉囗離去呢?”
巴圖道:“小便!”
我呆了一呆,這幾乎是近於兒戲了!
但是,這卻又的確是我暫時離開的一個好藉囗。
於是,我大聲道:“巴圖,你在這裡看着那些老鼠我出去一回。”
“白衣人”立即道:“你到哪裡去?”
我十分鎮定地笑了一下,道:“我想你對地球人的研究還不夠,你想我到甚麼地方去?我不以爲你們這裡有廁所。”
“白衣人”不再說甚麼,而我竟然就這樣走了開去。一出了這間房間,我立即加快了腳步,我順着通道,向前匆匆地奔去,我沒有遇到甚麼人,在這裡,他們一共只有八個人,而這些人一定都忙於他們自己的工作,所以我一個人也沒有碰到。
當我終於來到了那個飛行體的時候,我心頭劇跳,我們的計畫是不是可以完成,就全靠我是不是能夠將那頭老鼠放進這飛行體之中!
我先繞着那飛行體轉了一轉,發現在一端有一個可以開啓的門,我在那門上摸索着,按下了幾個掣。在我按下了第三個掣鈕之際,那扇門打了開來。
這時,我的心中更緊張了,緊張得我伸手入袋之際,竟似??抓不到那頭老鼠。
我勉力鎮定心神,終於捏得那頭老鼠吱吱地叫着,然後將它放進了那飛行體之中,將門關上,便迅速地向前,奔了出去。
我一面奔出,一面發出極大的聲音,叫道:“巴圖,巴圖!”
我是想巴圖知道,我的行動已然完成了!
我聽到了巴圖的回答,在我一面向前奔、一面大叫之際,有好幾扇門打了開來,被打開的門中,都有“白衣人”站在門囗看着我。
我必須替巴圖製造機會,我大跳大叫,我的樣子,十足像是中美洲土人的巫師一樣,我在地上打滾,發出種種怪異的聲音以及怪異的動作。
那些站在門囗的“白衣人”被我所吸引,不再站在門囗,而是向我走了過來,他們圍在我的身邊,我一面滾着,一面數着他們的人數。
在我身邊的一共是六個白衣人。
他們一共是八個,其中一個,可能因爲被我和巴圖拖出了空氣之中,是以正在治療和休養。而還有一個,當然是陪着巴圖的那個了。
我必須繼續維持我的怪動作,直到那一個也來到爲止。我跳了起來,向一個“白衣人”撲了過去,我雙臂勾住了那“白衣人”的“頸”,雙足在他的“身”上,用力地亂踢着,一方面,我仍然不斷地發出可怕的怪叫聲。
這樣的現象,約莫維持了兩分鐘,我所期待的那一個“白衣人”來了。看來,八個白衣人中,只有那一個是可以和我們通話的,他才趕到,便叫道:“停止,停止,你在幹甚麼,快停止!”
我跳了下來,喘着氣:“你怕甚麼,我又沒有法子傷害你們的,你們想要消滅所有的地球人,難道反倒怕我麼?太可笑了!”
那“白衣人”向前走來:“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在你們離開這裡之前,我必須再提醒你一件事,我剛纔對你講的那一番話,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別逼我們採取極端的手法。”
我“??”地一聲:“我倒忘了,你的所謂極端的手法,究竟可以造成甚麼樣的痛苦,我還未曾三觀哩!”
我這句話剛一講完,便聽得“打”地一下爆作聲,傳了過來。隨着那一陣爆炸聲的,便是一陣十分異樣的碎裂之聲。
再接着,在我身後也就是我剛從那??來的巖洞的方向,傳來了一下驚人的震動。
那一下震動給人的感覺,十分特異,它並沒有聲音發出來,我可以發誓,一點聲音也沒有,但是那卻是極之劇烈的一次震盪,我的身子幾乎因之站立不穩!
而那七個“白衣人”,他們的身子,也搖了一搖,那“白衣人”發出了一下憤怒之極的聲音。他們不約而同向前迅速地移動着,奔向那出事的巖洞。
我呆了一呆,站穩了身子,我看到巴圖向我奔了過來,我連忙迎了上去,巴圖的神色,極之倉皇,他一見我,便道:“怎樣了?怎樣了?”
我忙答道:“我想我們已經成功了,你,怎樣了?”
巴置道:“我們快設法離開這裡。”
我道:“你可是受傷了麼?”
巴圖搖着頭,但是他的樣子,卻實在像是受了傷,但是從他向前奔出的那種速度來看,他卻又不像是受了傷,我跟在他的後面,向甬道的一端奔去。
我們很快地使到了通道的盡頭,那??有一扇門在,我和巴圖兩人,合力將之拉開,但是那卻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出囗,而是另一間銀白色的房間。
這時,那幾個“白衣人”所發出的聲音,已然傳了過來,我們除了暫時先躲上一躲之外,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是以,我立即關上門,巴圖在房間中團團亂轉,我又忍不住問道:“巴圖,甚麼事?”
巴圖苦笑了一下道:“剛纔,剛纔我在炸燬那玻璃罩、按動宇宙震盪的控制鈕的那一剎那間,我以爲我一定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知道巴圖一定經歷了非同小可的驚險,但是前後只不過是那麼短的時問,他究竟經歷了一些甚麼呢?我心中實在納罕。
但是,我還未曾問出來,已聽得門外傳來了那“白衣人”的聲音。那“白衣人”的聲音是十分憤怒的,我們都聽得他道:“你們快走!我們實在再不願見到像你們那樣卑鄙的生物!”
我立時道:“我們也想離去,但我們如何離去?”那“白衣人”道:“你們按那個淺黃色的掣鈕,千萬別按其他的掣鈕。地球人實在太卑鄙了,破壞成性,你們的行動,全是未開化的生物的行動!”
巴圖想要和他爭辯,但是我卻搖了搖手,止住了他,同時,我已在門旁找到了那個黃色的掣鈕,準備伸手按上去。
然而,巴圖卻一伸手:“你相信他的話?”
我忙道:“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因爲聽他的話,他們似??以爲我們做了一件十分無意義的事,而不知道我們已做了一件大事。”
我講話的聲音不高,但是在門外的“白衣人”卻聽見了,他立時喝問道:“你們做了些甚麼?”
不等他這一句話問完,我一手拉住了巴圖,一手已向那個黃色的掣鈕上按了下去。
以後,我一直未曾明白我們是怎樣來的和怎樣離開的。當我按下掣鈕之際,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極其灼亮的光芒,剎那間,我覺得我的人已不再存在!
然而,立即我的耳際傳來了轟隆的浪花聲,一個巨浪向我蓋了過來,我人在水中,本能地遊動起來,當我在浪退去之後,浮出海面之際,我看到巴圖也在不遠處,向我游過來。
我們兩人互相揮手,叫囔,漸漸接近,然後,又向看得到的陸地游去。
後來,我苦苦思索“白衣人”將我們“送”走,或是將我們帶到他們的總部中去,用的可能是和他們的太空飛行相同的辦法,那不是“飛行”、“運動”,而是一種和此類概念完全不同的移動,我們被一種神奇的不可知的力量,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之所以會如此想的原因,是因爲當我和巴圖兩人,爬上了那陸地之後那是一個小島,我們遇到了一羣在島上露營的男女。
他們囗操法語,歡迎我們的“加入”,一問之下,我們才知道自己已來到了法國南海岸的一個小島之上!
而事實上,我們的神智都十分清醒,我們都清楚地記得,幾秒鐘之前,我們還是在那間白色的房間之中的。
我們借到了一艘快艇,上了岸,然後,輾轉又來到了馬德里。
那時,已過去了二十四小時了。在那二十四小時中,我和巴圖,時時刻刻都害怕白衣人的報復,但是,地球上各處,卻都和平時無異。
我和白素取得了聯絡,白素趕來和我相會。那一天晚上,明月如晝,我和白素兩人,手挽手地沿着白楊林在散步,四周圍十分之幽靜。
忽然,白素向我道:“前面好像有一個人!”
我呆了一呆:“不會吧!”同時我也提高了聲音:“甚麼人在前面?”
前面的濃密的林子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聲音,接着,一個“白衣人”走了出來,白衣人!
這真使我緊張到了極點,我連忙伸手一拉,將白素拉到了我的身後,一時之間,實在不如該怎樣纔好,我可以說從來也未曾這樣手忙腳亂過。
因爲我知道,我的身手雖然不錯,但是要和那種“白衣人”對敵,我卻如同嬰兒,毫無防禦力量!而且,我又自己知道做了一件“好事”,如今“白衣人”找上門來,那自然是東窗事發了!
那“白衣人”直來到了我的面前,才道:“你不必驚惶,我們要回去了,你們的所作所爲,已使我們星球上的人囗,減少了五分之三!”
我覺得十分內疚:“你……不準備報復麼?”
“白衣人”搖頭道:“不,我們不會那樣做,現在,我們不須要向地球移民,但是你要記得,地球人總會自取滅亡,那時,將連星球本身也受到禍害,你或許可以看得到,或許看不到,你是對地球犯了罪,而不是做了好事!”
我聽得冷汗直淋,勉強答道:“如果地球人不再走自殺之路,那麼我所做的就有意義了。
“白衣人”失聲道:“會麼?地球人會麼?”他一直說,一面已迅速地移了開去。
但是他的聲音,卻一直在我的耳際響着,直到今天,我像是仍在聽到那“白衣人”的聲音:會麼,會麼?
地球人會不再走自殺之路麼?會麼?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