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阿偉就是一個註定安靜不了的浮躁青年,早早就初中輟學,出來混社會,結實了一幫社會上的朋友,這些朋友陪他闖天入地,在哪都一起,他們很講究意氣,當然吸毒也一起。
阿偉說自己記得那一天,他的一個朋友給他介紹了一個很新奇的玩意,說那個的東西只要吸了就可以忘記煩惱,進入天堂。
還處於青春期懵懵懂懂的阿偉就跟着他們在一起吸了一小量的**,但就是在那個時候,阿偉就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沒錢就向家裡人拿,家人的錢沒有了,就到街道上偷。
就這樣的前期的青春,阿偉都是在這樣彷徨的狀態下和他社會朋友一起度過,有了就吸,沒了就買,錢沒了就去偷。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年多,但在一次行動中阿偉其中的一個同黨被抓了個正着,阿偉二話沒說衝上去和那個人肉搏,但被原本被抓住的同黨掙脫開來逃之夭夭,其他的同黨看見撒腿就跑,只剩阿偉一個人在苦苦的撐着,因吸毒身體素質極具下降的阿偉,連一個老頭都拼不過,三兩下就被老頭按到地上。
阿偉被老頭的手死死的掐着,喘不過氣的阿偉滿臉通紅的看着眼前這位恨不得把自己處於死地的老頭,眼看自己只剩最後一口氣,阿偉拼死一搏,從口袋裡拿出鋒利的刀子,扎進老頭的腹部,老頭應聲倒地。
街上的人瞬間一鬨而散。
“殺人啦!”
“殺人啦!”
“**仔殺人啦!”
凌風中只剩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的阿偉,還有倒在血泊中的老頭。
只有17歲的阿偉就這樣犯下了滔天大罪。
在同齡人還在學校讀書的年齡,自己卻在高牆度過了自己的剩下的青春。
27歲阿偉從監獄裡出來的時候外面一切都變了,感覺自己已經掉隊了一個世紀,外面很多新奇的玩意阿偉都沒有接觸過。
回到家的同時年邁的母親傴僂着身子來迎接自己,但自己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在這陌生而熟悉的城市,阿偉已經足足與這個社會脫節了10年了,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後來阿偉在母親的勸解下,帶着父親的遺願,決心從新振作起來。
他先是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勉強能養活母子兩人,生活過的很拘謹,但是這讓阿偉充實了不少自己的生活。
後來他們相遇了,阿偉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兩人的經歷,家庭背景都很相似,兩人很快墜入了愛河。
阿偉的妻子很快在兩年後,懷了阿偉的骨肉,兩個人也順理成章的領了結婚證,但是條件限制兩人沒有辦喜酒。
婚後穩定下來的兩個人也過着夫妻該過的生活,但轉折點就出現在孩子出生後。
在那一夜雷雨交加,孩子呱呱落地,但護士和接產的醫生臉色卻不太好。
“醫生怎麼樣了?”阿偉汗雨如珠的跑到產房前,醫生抱着剛剛處理完的嬰兒出來。
“孩子疑似有先天性殘疾,我們會確診後告訴你的,家屬的先做好心裡準備。”護士說完急忙忙的抱着孩子,略過了呆滯的阿偉身邊,他在那一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上天總是愛和他開這種玩笑。
“後來我老婆丟下我和孩子,還有我老媽,一個人跑了。“阿偉說到這裡停下,仰起下顎一股勁的喝了好大的一口酒,放下酒瓶的那一霎那,眼淚順着眼角和自然的留下來,阿偉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氣氛在那時候達到了一個很壓抑的悲傷點,我沒有勇氣再敢問下去,前半段的經歷只能用悲涼來形容。
“那你的孩子呢。“
“死了。“
“啊?“
“在孩子兩歲的時候沒有捱過一場大病,早早的就走了,我媽也在三年後很安靜的走了,我的艾滋也在那一年後得了。“
“因爲什麼?“
“毒品,自己還是逃不過。“阿偉說到這裡一度咽哽,我立刻停止了採訪,開始安慰他的情緒。
“對不起,我不應該揭開你的傷疤的。“
阿偉用手像抹布一樣抹了抹自己溼塌塌的臉,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回了一句“沒事,反正我命也不長了。“
說完他起身,三步並兩步的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拿起藥很熟練的開始吃起來。
“你每天都要吃這些的嗎?“
“嗯。“阿偉說着
“那吃這些藥就可以達到抑制病情,延長壽命的效果了吧。“
“那如果能達到,這是什麼?“阿偉說着扯下衣領,脖子上赫然的出現了兩個半個饅頭大的淋巴結腫。
在我驚愕的眼神中,阿偉不屑的扣回了衣領,我開始意識到採訪不能繼續下去了,我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起身。
“那打擾了,今天的採訪就到這裡吧,謝謝了。“正當我準備拿出獎金,放在桌面的時候,阿偉走過了,坐回到了對面。
“你不是還沒有問我怎麼感染經過嗎?“
“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先吧,下次再約談。“我說完把獎金放在桌面上,轉身準備走,但是阿偉似乎沒有要我離開的意思。
“等一下。”
我回過頭,阿偉拿着起信封,抽出了裡面一百塊的獎金,手中搓捏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既然收了你的錢,我還是要繼續說完的,省的你跑兩趟,給兩次錢。“他補充到。
我略有所思,但還是坐了下來接着聽他的故事。
36歲那年,工廠倒閉了,自己連唯一的一份保安的 工作也丟了。
那一年是我最陰暗的一年,欠了一屁股的債,老婆跑了,孩子沒了,連老媽也去世了,自己的生活在那一年徹底的被瓦解了。
但直到一次在大街上遇回了自己幾十年在老頭刀下救下的朋友。
他知道了我的困境也感到很惋惜,但他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說是想補償回自己當年對我的錯誤,我很順理成章的答應了他,我當時也沒有想多少,只是因爲自己沒有錢。
他和我說是到一個工廠裡當搬運工,但當我去到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個販毒的窩點,自己很怕想跑,但是他們控制住了我,把我關起來,強行用針筒給我注射了毒品。
接下來半年的日子自己幾乎就被他們關在那間混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裡,吃喝拉撒都在裡面解決,但那段時間經常腹瀉,低燒很久都沒有退。
後來等犯罪窩點被搗毀的時候,自己被救了出來,送去了戒毒所,但在一次體檢的時候發現自己的HIV的檢查是陽性。
自己在慌亂中慢慢的鎮定下來,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媽,爸,兒子,等我,我很快就能過去了。
“你也不要那麼喪氣,艾滋病還是有救的,只要沒有按時的吃藥,定期的檢查————“
“像我這樣嗎?“阿偉擡起頭,紅着眼眶着眼睛看着我,我心裡咯噔一下,語塞住 了。
“我能怎麼樣!吃了這些藥副作用還不如讓我死了!“阿偉吼得臉紅脖子粗,我一下被他的氣勢和音量嚇得,恨不得快點結束這一場控制不住場面的採訪,但怎麼樣也得收拾這雜場。
我起身離開自己的座位,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握着他拍得通紅的手說到“你也不要那麼激動,你媽媽也不希望你樣子的,對吧,你媽媽……..還有你的孩子……..“
阿偉扶着自己哭得暈乎乎的頭腦,眼淚噼裡啪啦的滴在衣裳上。
“對不起,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以後都不要再來了。“阿偉說完起身走進房間,用力的把房間門關上,只留下我獨自在這混亂的的場面。
不死心的我走到房間門前,敲了敲門說到“阿偉,對不起,也許我今天不該來找你的,你的錢,我幫你放在這了……..你記得拿………“我彎下身子,把裝着錢的信封塞進門縫裡。
隨便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離開了。
走到樓下,自己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心有餘虧,感覺自己不應該來這裡,今天問的問題簡直就是在揭開人家的傷疤,讓自己看到別人的醜陋,慘敗不堪的生活,自己是觀衆也改變不了什麼,也不能發表什麼意見,一但說錯了話,傷的是別人的支離破碎的心。
“孩子!孩子!東西漏了!“
我轉過身,只是五分鐘沒有見到他,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沒有剛剛憤怒,沮喪,有的只是滿臉的笑容。
“謝謝。“我笑臉盈盈的接過了我遺漏在他家的鑰匙。
“今天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謝謝你,之前他們都是在嘲笑,**我的過去,只有你認真的在聆聽的過去,而且沒有感到害怕,嫌棄我,謝謝你。“
我對他的話感到驚愕,連忙回他的話。“我應該謝謝你纔對,你願意接受我的採訪,願意支持我,理解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哈哈,你還是和你爸爸一樣,一身書生氣,說話也一樣。“阿偉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爸爸都告訴你了?“
“沒有,我是猜的,我這幾年來除了你爸爸幫助過我之外,已經沒有人理我了,回去謝謝幫我謝謝你爸,我這輩子有他這一個老同學,我也是三生有幸了。“
“嗯,我會的。“
“慢走,有空都不要過來再過來看了,免得別人說閒話。“
“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阿偉說完沒有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那落寞的背影我永遠也忘不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或許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