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奶奶本來就不到日子,因爲摔倒了破了羊水,這……眼看着見紅太多,孩子還沒有下來,奴才們用盡了法子也不見效……求夫人饒命。”穩婆跪在地上顫聲回道。
封夫人聽完這些話後,一顆心又揪成了一團。情形與當初多麼相似!只是當初自己腹中孩兒不足月,而如今這孩子已經八個多月了。
“無論如何,必須保她們母子平安。”封夫人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立刻吩咐旁邊的人,“馬上派人拿着侯爺的名帖去請廖太醫!”
旁邊的人應聲下去,封夫人又吩咐穩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務必保住大人和孩子的性命!否則我自有辦法讓你們一起去陪葬!”
“夫人!”穩婆還想辯解。
“趕緊進去照顧!你們最好自求多福。”封夫人冷聲呵斥。
穩婆不敢多言,趕緊的從地上爬起來又回了產房。蘇玉平握着夫人的手,沉聲一嘆:“若是姚太醫在就好了!”
封夫人無奈的苦笑:“聽三妹妹說,她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如今連皇上都在等她恢復,岫雲這事兒……”
“對了!不是還有翠微翠萍二人嗎?趕緊派人去請。”蘇玉平眼前一亮。
“是啊。”封夫人也似乎看到了希望,立刻吩咐彩珠:“你和陳興媳婦兩個人立刻去一趟輔國將軍府,務必請翠微翠萍二位醫士過來一趟。好在唐將軍和三妹妹現在還住在將軍府,還能便宜行事。”
陳興媳婦忙答應着匆匆而去。
然而,世上的事情竟是如人意的少。派去請廖太醫的人半個時辰後回來,說宮裡的素嬪娘娘身體不適,皇上派人把廖太醫傳進宮了,一夜未歸。
又過了兩刻鐘的時間,陳姓媳婦也匆匆趕回來,說昨晚蕭太傅身體不適,翠微翠萍兩位醫士守在國醫館沒回將軍府。如今這個時辰,國醫館被皇上的護衛守着,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事情怎麼就這麼巧!封夫人無奈的看着蘇玉平,長嘆一聲:“這可怎麼好?!”
“去請別的太醫來!要擅長婦科的!再派人去一趟白家!”蘇玉平立刻吩咐。
兩撥人馬又紛紛出去請人。
這會子眼見着天已經矇矇亮了,東方的天空已經是魚肚白,而頭頂上冥藍色的夜空中,還有寂寥的幾顆星星還極力的閃着幾點清輝,爲即將離去的夜色謝幕。而屋子裡的封岫雲這會兒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個穩婆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上瞎折騰了一晚上,又是血又是水,又是推又是揉,又是乾脆架着產婦在屋子裡來回的走,好讓胎兒往下走,進骨盆。身上的衣裳早就溼透了幾回了。
封夫人進門看着躺在牀上流淚的庶妹,在看看坐在地上靠着椅子喘氣的穩婆以及旁邊幾個菜色面容的婆子們,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心裡哀嘆一聲:怎麼會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姐姐……姐……姐……”封岫雲躺在產牀上,朝着封夫人伸手,含着淚的眼睛裡盡是乞求之色,“救我……救救我……”
封夫人邁着沉重的步子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勸道:“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太醫這就到了。不會有事的。”
“姐姐……孩子……我……”封岫雲說着,大顆的眼淚往下滾。
封夫人如何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是怕自己爲了子嗣捨棄大人而保孩子。畢竟侯爺的子嗣是最重要的,而她還以爲她肚子裡的這個是男胎。她死,不過是死個貴妾而已,孩子死,侯爺便沒有嫡子了。
到了這種時候,封夫人反而沒法跟她保證什麼了,因爲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保不保得住都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但她還是安慰得說了一句:“放心。”
說話間,外邊有人回:“回夫人,太醫院的劉太醫來了。”
“請太醫進來。”封夫人說着,站起身來往外走。
這位劉太醫是五品的職銜,也是專攻婦科的太醫,進來後給封夫人行禮畢,轉身去給封岫雲診脈。
“太醫,怎樣?”封夫人着急的問。
劉太醫看了一眼閉着眼睛的產婦,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出去說吧。”
正忍着巨大痛苦的封岫雲聽見這話立刻睜開了眼睛驚恐的看着太醫,見太醫臉色深沉卻不看他,她又立刻看封夫人,並低聲哀求:“姐姐……”
封夫人朝着她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然後轉向太醫:“太醫,這邊請。”
“如夫人只有八個多月的身孕,古就有七活八不活之說,所以……”劉太醫欲言又止,深深地嘆了口氣,連連搖頭。
“請太醫一定要想想辦法!”蘇玉平臉色很難看。前面剛喜得貴子,後面不能再死個人吧?
劉太醫偷偷看了看侯爺的黑臉,無奈的說道:“如夫人氣血太弱,而且到了這種時候孩子還沒下來,怕是……凶多吉少。所以下官也是無能爲力啊!”
蘇玉平頓時沉默了。他緩緩轉頭看向夫人,眼神十分的複雜。
封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還是侯爺拿主意吧。”
蘇玉平又轉過頭去看着劉太醫,良久才問:“你剛說孩子到了這這種時候還沒生下來怕是凶多吉少?”
“是的,羊水已盡,孩子還沒出來,所以……”
“保大人吧!”蘇玉平說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指緊緊地捏住高背交椅的扶手,“請太醫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大人。”
說話間,白家的三爺白竟春也來了,這位三爺跟入太醫院的大爺不同,他專攻婦科,且有豐富的行醫經驗。他一來,劉太醫反而輕鬆多了。
不過白家這位爺也料定這種情況下孩子是保不住了,十有八九生下來也憋死了,就算沒憋死,恐怕將來也是個智障兒,當然話不能說的這麼直白,不過蘇侯爺聽懂了。
於是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孩子給‘生’下來了。而封岫雲也在最後一刻昏迷過去。
婆子用一個蓋着白布的托盤出來,封夫人看了一眼便別過臉去,擺了擺手。蘇玉平則一直沒睜眼,戰場上的堂堂男兒,流血不流淚的主兒今天也流下了兩行清淚。
姚鳳歌聽完李嬤嬤把那邊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說完之後,方輕輕地嘆了口氣:“可憐了那個沒見過天日的孩子。她究竟是怎麼摔倒的?服侍她的丫鬟估計要遭殃了。”
“奴才悄悄地問過服侍大姨奶奶的小丫鬟了,說當時大姨奶奶摔倒的時候,身邊並沒有什麼障礙物,那小丫鬟哭着說,她應該是自己故意摔倒的。”珊瑚說到最後把聲音壓倒最低,只有她們主僕二人能聽得見。
“不是吧?!”姚鳳歌頓時愣住,呆呆的想了半天。
故意摔倒,想要早產,就算是比李氏的兒子晚一步,也是同一天生下來,或許可以掙個長子?姚鳳歌想明白了封岫雲的心思,低聲罵道:“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賤婦如今算是自嘗苦果了!”
秋聲漸遠,當最後一絲蟬鳴枯竭,山林濃重的胭脂煙霞之色被一場冷雨褪去。大雁南歸,北風中的冷意再也抵擋不住,農夫們開始換上了夾棉厚衣,貴人們也漸漸地翻出了小毛衣裳。
已經在這裡居住了三個多月的青雲子選在下元節(十月十五)這日跟姚燕語告辭,姚燕語也沒有十分的挽留,只是依依不捨的把老頭兒送至山莊門口。
牛鼻子老道跟來的時候一樣,依然是一身單薄的道袍,臨風而立,衣袂颯颯,端的是仙風道骨。
姚燕語從身後香薷的手裡拿過一個包裹遞過去,說道:“師傅,這裡是兩件冬衣並一包散碎銀子,您好歹收着,是我們夫婦的一點心意。”
青雲子笑了笑,沒多說,伸手接過包袱拎在肩上,說道:“行了,你們回去吧。”
姚燕語點點頭,她沒有問師傅何時再回來,也沒問師傅你要去哪裡,她跟這老頭兒在一起相處三個月,已經知道像他這種世外高人是不受世間任何束縛的,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世間任何虛名濁利他全都不放在眼裡,畢生追求的不過是‘隨心’二字。
於是她微笑着拱了拱手:“師傅,保重。”
青雲子又是淡淡一笑,卻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姚燕語看着他不緊不慢的一步步走遠,想起昨日他跟自己說的那六個字:心清明,百脈通。
人的身體便是宇宙,所謂內息便是身體裡可調用的力量。整個宇宙洪荒萬物生生相扣,不休不止。力量也就沒有枯竭的時候。人亦然。只要心靜了,清了,明瞭,那麼可用的力量無法估算。
看着青雲子的灰色身影消失在一片蒼茫原野之中,衛章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暗道終於把這尊神仙給送走了。以後夫人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再也不會動不動就消失個三天五天不見人影了。
“我們該回京了吧。”姚燕語靠在衛章的肩頭,低聲說道。
“是啊。”衛章心裡剛升起來的那股喜悅又被瞬間打落回去。雲都城裡,皇帝陛下還翹首以盼,等着他家夫人去給他治病呢。
“叫她們留下來收拾東西,咱們兩個這就回吧。”經過三個月的修習,姚燕語越發神清氣明,此時一想雲都城,便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不是她急着回去爭名逐利,而是那裡有她太多的牽掛。她在這裡四個多月,時光如箭,雲都城裡的父兄家人必然是度日如年。她不是青雲子,不可能放下這一切雲遊天際。
“申姜,備馬。”衛章側臉沉聲吩咐。
“是。”身後的申姜立刻跑回去,沒多時把黑風和桃夭一併牽了出來。
姚燕語接過馬繮繩飛身上馬,然後轉頭吩咐身後的香薷:“你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帶着他們回府。”
香薷趕緊福身,剛應了一聲便聽見馬蹄嘚嘚,擡頭看時,她家夫人和將軍已經策馬疾馳而去。
十月中的天氣已經是寒風蕭索了。
姚燕語衣衫素白色綿緞長衫,沒有綰髮髻,長髮統統梳到腦後用一根紫色絲帶綁住,胯下紅馬揚蹄疾馳,衣衫和墨發一起飛揚,遠遠看去,便是一幅畫。
衛章故意放慢了速度跟在後面,一路策馬追隨,一路心裡美翻了天。行至護城河外,姚燕語便放慢了速度。衛章策馬跟上來與她並肩而行。
“是先回府呢,還是先進宮?”姚燕語問身旁的衛章。
衛章輕笑道:“你跟那牛鼻子在一起呆的久了,連皇宮裡的規矩都忘了?這個樣子怎麼進宮?自然是先回府換官服,然後再遞牌子覲見。”
姚燕語輕笑:“規矩我沒忘,我是覺得皇上應該是等急了。”
衛章想起皇上的貼身護衛幾次三番的跑去蝸居山莊探視催促,也忍不住輕笑:“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還是先回府更衣吧。”
然而,衛將軍夫婦還是低估了皇上對光明的迫切心情。
其實在他們一進城門的時候便有人認出了二人,於是立刻有人飛奔而去向金鱗衛彙報,而金鱗衛的首領一聽這消息二話不說飛速上報。
金鱗衛是誠王爺手中掌控的一支衛隊,這些人不但負責大雲帝都和皇帝的安危,更是極其強大的情報機構。所以衛將軍夫婦進城不過兩刻鐘的時間,紫宸宮裡正靠在榻上聽豐宰相姚御史等人細說朝政的皇上便得到了輔國大將軍及夫人並轡而行由南城門入帝都的消息。
屆時豐宰相正在跟皇上說明年春闈時主考官的人選,皇上身邊的黃鬆悄然進來,在皇上耳邊悄聲回了兩句話,皇上不等他說完立刻擺手:“好了,別說了。”
豐宰相一怔,心想自己沒說錯什麼話啊,待擡頭看見黃鬆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便明白了,皇上有比春闈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於是忙躬身道:“臣等告退。”
姚遠之和另外幾個輔政大臣也忙跪拜告退。皇上卻發話:“姚遠之,你給朕留下。”
豐宗鄴猛然回頭,放肆的看了姚遠之一眼。這段日子皇上雙目失明,豐宗鄴比以前放肆了許多,頗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氣勢。
不過姚遠之也不是好欺負的,他看豐宗鄴瞪自己,便淡然笑道:“豐大人因何這般看下官?”
豐宗鄴也不怕,只忽而一笑,說道:“皇上龍體抱恙,本官只是想提醒姚大人,一切都要以聖上的龍體爲要,萬不可讓皇上勞碌了。”
姚遠之給了豐宗鄴一個淡諷的微笑:“請豐大人放心。”
豐宗鄴再也不能耽擱了,再耽擱下去就得被皇上問居心何在了,於是趕緊的趁着皇上還沒說話,麻溜兒的追着那幾個輔臣的身影退了。
紫宸殿裡一時間沒了外人,皇上靠在榻上似笑非笑的說道:“剛剛有人來報,說朕的輔國大將軍與一女子並轡而行,看上去郎情妾意,情深意切,只是那女子看上去又不像是你的女兒,倒像是個江湖中的俠士。朕已經叫人去將軍府傳人了,你留下來幫朕瞧瞧,這個讓衛章移情別戀的女子是何方神聖。”
姚遠之聽了這話心裡登時一涼,暗想那衛章不像是三心二意之人,燕語身體雖然一直沒恢復,可只需用心調養也不至於就怎樣,他這是去哪裡弄了個江湖女俠來?還如此招搖過市,讓皇上的人給遇見了?
這裡君臣正各自疑惑猜測之間,外邊有太監進來回道:“回皇上,輔國大將軍衛章偕同夫人國醫館上太醫姚燕語奉旨覲見。”
“真的是姚燕語?”皇上剛剛那些話顯然是逗姚遠之的,金鱗衛是什麼人?豈會連衛將軍身邊的女子是誰都莫不清楚?不過雖然有金鱗衛的話墊底,但此時聽見真的是姚燕語來了,皇上依然有些驚喜過望,也有些不敢相信。
“回皇上,是姚太醫。”太監忙又回了一聲。
“快宣!”皇上立刻精神百倍的坐直了身子。
姚遠之的心這會兒跟做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至此時纔想明白定然是女兒的身體將養好了,急着回來給皇上醫治眼疾呢。於是忙收拾好情緒立在一旁,等着衛章夫婦二人進來。
衛章一身紫色武將朝服,身側姚燕語一身玉白色醫官袍服,二人先後進門,至皇上榻前七步開外雙雙跪拜:“臣衛章(姚燕語)參見吾皇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姚燕語?”皇上一雙無神的眼睛看過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
“臣在。”姚燕語忙應道。
“你的醫術……”許是因爲太過渴望,皇上這會兒反而不怎麼敢問了。
姚燕語忙回道:“回皇上,臣的身體已經調養好了,內息也回來了。這次急着回來就是要爲皇上醫治眼疾的。”
“啊哈!”皇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嘆道:“朕這兩眼一抹黑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
姚燕語微微一笑,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姚遠之,又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姚遠之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的給皇上醫治要緊。
“拿一塊綾子來。”姚燕語轉頭對懷恩說道:“先把皇上的眼睛蒙上。”
“爲何?”皇上納悶的問。
“皇上已經有四個多月沒見光了,臣怕這陽光太烈,會刺了皇上的眼睛。”
皇上聞言越發的驚喜:“你是說……你今兒就可以讓朕重見光明?”
姚燕語微微笑道:“臣今日必要盡全力。”
“好!好!”皇上一邊拍案叫好,一邊讓懷恩給自己蒙上了眼睛。
姚燕語取了隨身的銀針,早有素墨聞言至前面來服侍,見狀忙遞過一塊酒浸過的棉花,姚燕語接過把銀針擦拭一遍,方又擦了擦皇上的睛明穴,然後徐徐下針。
青雲子說過,練功修習的內息原不是自己的,而是向天地借來的。人的心神與天地合二爲一的時候,內息則不可估量,會如天地般浩淼無窮,綿延不斷。
姚燕語本來時常讀那《太平經》,原本也是有些參悟的,只是自己不得要領,不能把所學所想串聯起來,如今跟着青雲子清修了幾個月,雖然不能說領悟了其中的全部奧妙,但卻也算是被領進了門。
如今小試牛刀,給皇上鍼灸清除腦顱裡的淤血,竟也只用了半柱香的時辰。
取下針後,姚燕語問皇上:“皇上覺得如何?”
皇上的眼睛上雖然蒙了一層白綢,但也多少能透些光,他試着看了看眼前,但見人影綽綽,屋子裡的一切光景都蒙了一層紗,若隱若現。另外,也覺得眼仁有些微微的刺痛。便如實說了。
姚燕語便道:“皇上且不要着急,等天黑了,且先不要掌燈,把這白絹解了去,讓眼睛適應適應光線,過個三五日眼睛就不會疼了。”
皇上龍心大悅,高興地說道:“太好了!這眼疾就像是壓在朕心口上的大石頭一樣,如今終於被姚愛卿給碎了去!好!太好了!”
姚燕語忙後退一步,一撩袍角跪下,歉然道:“是臣學醫不精,讓皇上無端端受了這幾個月的罪,臣無能,請皇上恕罪。”
“這不怪你!”皇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嘆道:“太醫院上上下下二百多口子人都沒辦法,連張蒼北也只有嘆氣的份兒。朕這些日子,也只能盼着你能早些恢復過來,再來給朕醫治痼疾了。”
說完皇上又笑了笑,說道:“雖然等得久了些,不過今日你一來便讓朕重見光明,真是令人驚喜!朕還想着就算你回來,也還要折騰個十天半月呢!”
姚燕語便如實回道:“本來臣也是灰心了的,想着這輩子也就只能跟藥劑打交道了,卻不想機緣巧合遇見一位道學高士,他點撥了臣一些日子,幫助臣重新修煉內息,借萬物之靈氣爲我所用,才又慢慢地恢復過來。”
皇上點頭說道:“竟然有這等奇事。”
姚遠之便上前讚道:“皇上鴻福齊天,自然能夠得高人相助,遇難成祥。”
皇上高興的點頭,手指在紫檀木的小炕桌上輕輕地點着:“姚愛卿的話雖然不錯,可朕遭此劫難,也全憑姚燕語傾力醫治,若不是她,朕已經去侍奉先帝去了。朕素來賞罰分明,姚燕語救駕有功,今日起,晉封國醫館左院判,另外再賜封號輔國夫人。”
姚燕語之前跟着衛章一起受封爲二品誥命夫人的時候並沒有封號,平日裡人家不是叫她姚太醫便是稱她爲輔國將軍夫人,今日這‘輔國夫人’的封號雖然比‘輔國將軍夫人’少了兩個字,意義卻大不相同。
此爲無上的殊榮。姚燕語忙再次撩起官袍跪拜謝恩。衛章和姚遠之也一起跟着跪拜。夫人和女兒受封,身爲丈夫和父親,也是無上的榮耀。
皇上又道:“姚卿,你多日不見女兒,自然也有許多話說。你們父女暫且退下吧。顯鈞,你留下,朕有話跟你說。”
衛章和姚遠之一起稱是。姚燕語扶着姚遠之起身,齊聲告退後,慢慢地退了出去。皇上又擡手讓衛章起來,方問:“南苑御馬發瘋的事情,你給朕查的怎麼樣了?”
這件事情衛章一直在讓唐蕭逸查,只是牽扯到兩個皇子,唐蕭逸再有本事也不敢擅自做主,衛章只好把唐蕭逸能查到的都給皇上說了,看皇上臉色陰沉,方又勸道:“皇上且不要動怒,以臣看,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離間皇上和二位郡王爺之間的父子感情。還請皇上派人細心明察。”
皇上聽完這話之後,方沉沉的吐了一口濁氣,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衛章跪拜告退,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但見皇上面沉如水,心中自然是動了怒氣的,他雖然不比黃鬆常年跟在皇上身邊,但近年來也把皇上的脾性摸了個十有八九,知道皇上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便放心的退了出去。
當時已經是晚霞滿天時,姚遠之的馬車裡,翁婿父女三人對坐,姚遠之連聲嘆息:“這些日子可把家裡人給愁壞了!你母親嫂子時常唸叨,又不能總派人去看你。真真是急死人了。”
姚燕語忙欠身道:“女兒不孝,讓父母兄嫂擔憂了。”
“一家人還要說這種話?只要你無事,我們也都放心了。”姚遠之捻着稀落落的幾根鬍鬚,嘆了口氣之後,又欣慰的笑了:“今天可好了,叫人去把你大姐姐接來,晚上我們一家人好好地聚一聚。”
姚燕語笑道:“何必這麼着急?我又不急着走了。”
“你大姐姐那邊這幾天不素淨,前兒就說要回來住幾日呢。”姚遠之無奈的嘆道。
“那邊又怎麼了?”姚燕語忙問。
姚遠之搖了搖頭,他一個爺們兒家,對外人的家事不願多說。
到了姚府,王夫人聽說姚燕語回來了,不但給皇上治好了眼疾,還官升二級,賜封號輔國夫人,頓時喜笑顏開,忙吩咐寧氏:“快吩咐下去,讓廚房準備宴席。”
寧氏笑道:“阿彌陀佛,咱們家的天兒總算是晴了。”
王夫人笑道:“再派人去定北侯府,把你大妹妹也接回來。再打發人去跟二爺說,讓他早些回來。”
寧氏忙應道:“是,媳婦記下了。”
宋老太君聽說姚燕語回來了,先是十分高興,又等了一會兒不見人來,便生氣的說道:“這個家裡越來越沒規矩了!”
姚燕語回來時還穿着一身官袍,總不能穿着官袍去給老太太請安,於是先隨寧氏往後面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才隨着王夫人一起過來給老太太請安,還沒進門便聽見這句話,一時愣住,轉頭看王夫人。
王夫人無奈的笑了笑,低聲說道:“老太太這些日子擔心你,所以有些氣不順。”
姚燕語有什麼不明白的,因笑道:“知道了,都是我不孝,惹了老太太擔心。”說着,人已經進了屋門。
宋老太君剛發完脾氣便見了人,一時有些擱不住臉,便哼了一聲,笑罵:“死丫頭,可想死我老婆子了!還不快過來!”
姚燕語忙上前兩步,丫鬟們放下的軟墊上跪下來給宋老太君磕頭請安。宋老太君便一把拉住,細細的看過後,方笑道:“怎麼我瞧着這氣色比之前更好了許多?人像是也俊了。之前還擔心你在莊子上受苦呢,如今看來是我瞎操心了!”
王夫人笑道:“莊子裡山清水秀的,自然更養人。”
姚燕語則笑道:“老太太是想孫女想的,這會兒孫女便是蓬頭垢面的回來,老太太也覺得孫女是天仙呢。”
宋老太君立刻高興的笑起來,又拍着姚燕語的臉笑道:“不但人俊了,連這嘴巴也甜了。趕明兒我也去莊子上住幾日,看能不能返老還童?”
屋子裡的人頓時都鬨笑起來。
姚府上下一片忙活,不到一個時辰,姚鳳歌帶着瑾月回來了,瑾月剛撲進姚燕語的懷裡,姚延意也回來了。一時間大家彼此見禮,院子裡一片說笑之聲。
豐盛的宴席擺上,女人在內,男人在外。中間豎起一道紫檀雕海棠花鑲玉石的大屏風,丫鬟婆子侍立兩旁,珍饈佳餚,瓊漿玉液,開懷暢飲,說不盡的歡聲笑語。
姚燕語因一直沒看見姚雀華,便悄悄地拉了一把寧氏的衣袖,低聲問了一句。寧氏低聲笑道:“三妹妹在莊子上修身養性呢。”姚燕語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和寧氏相視一笑,沒再多話。
後來王夫人又問起姚鳳歌那邊府裡現在怎樣,可有什麼煩心事沒有。姚鳳歌忙回了一些話,琥珀琉璃如何,那一對小兒女如何,蘇三爺的身體如何等。娘們兒說些閒話,便又扯到了蘇玉平的子嗣上,送老太太因問:“聽說定北候夫人要立一個妾氏生的庶子爲嫡子?”
姚鳳歌便把封岫雲難產,孩子沒活的事情說了,又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大嫂子總不能再等三年。況且小封氏的身子已經大虧了,到現在都過去快兩個月了依然臥牀不起。將來這生養上怕是越發的艱難了。”
“喲!這麼說可不是跟她那姐姐一樣了?”王夫人驚訝的問。
姚鳳歌嘆道:“可不是麼!不過她比她姐姐略好些。當初若不是二妹妹,大嫂子怕是早就作古了。她倒還好,最起碼還不至於要了命。白家的三爺和劉太醫也沒說她以後能不能生養的話。”
“就算是能生也要三年以後了。”寧氏搖頭說道。
父母雙亡,熱孝三年。三年內不擺酒宴,不行嫁娶之禮,連夫妻都不能同房,更別說姬妾了。雖然那些房中之事也沒人監督,年輕人血氣方剛也不可能熬三年,可若是弄出孩子來就不行了。不說御史臺的奏摺,就是老百姓的唾沫也能淹死人。
蘇玉平可是世襲爵位的侯爺,比不得蘇玉祥無官無職浪蕩公子一個。況且父母的孝和祖父母的孝也是不一樣的。
說到這些話題顯然是跟今晚的喜慶之事不相符,王夫人便岔開話題,跟寧氏說道:“你二妹妹不但升了官職,還受皇上的隆恩,加封爲輔國夫人。此乃皇恩浩蕩之事,必須得慶祝一下。”
說着,王夫人又笑着拍了拍姚燕語的手,說道:“你剛回來,怕是沒時間忙這些事,你們那邊若是人手不夠,就叫你二嫂子過去幫個忙。”
姚燕語忙向寧氏拱手:“如此就有勞二嫂子了!”
寧氏笑道:“爲妹妹操心,也是我應該的。”
姚鳳歌輕聲嘆道:“我有心幫妹妹,卻是不能出面了。”
姚燕語知道她是重孝在身,不適合參與這些事情,因笑道:“我們姐妹何必說這些話。只求到時候姐姐過來多喝幾杯酒也就是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蘇瑾月說着,便往姚燕語身上爬,其實她早就想爬了,只是剛剛大人都在說話,奶孃抱着她不許她過去,這會兒好不容易掙脫了,便跟個小猴子一樣攥着姚燕語的衣襟往她的腿上爬。
姚燕語伸手把她抱進懷裡,笑道:“月兒今晚就跟我去,好不好?”
“好!”蘇瑾月小姑娘伸出小胳膊摟着姚燕語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笑眯眯的說道:“姨媽你越來越好看了!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衆人又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
姚萃菡便靠在寧氏身邊羨慕的看着坐在姚燕語腿上的妹妹,姚燕語見了便對她招手,姚萃菡才靠過去叫了一聲:“姑媽。”
“菡兒長高了好多。”姚燕語摸着萃菡的髮辮,笑道:“你也跟我去吧,正好可以和妹妹一起玩兒。”
姚萃菡回頭看寧氏,寧氏笑道:“妹妹剛回來,家裡還有多少事要料理,就不讓她過去添亂了。”
姚鳳歌也笑道:“二嫂子這話很是,月兒今兒也不許跟姨媽去,讓你姨媽好生休息兩天,等閒了再去。”
蘇瑾月便摟着姚燕語的脖子不放開,撒嬌耍癡一定要去。衆人都說笑着逗瑾月小姑娘的時候,宋老太君卻斂了笑嘆了口氣。王夫人臉上的笑容一僵,心想老太太又要添堵了。
看着老太太斂了笑拉長了臉,衆人也不好再笑下去,姚鳳歌便關切的問:“老太太嘆什麼氣呢?今兒二妹妹可回來了,你也不用整日裡爲她擔心了,該高興纔是啊。”
老太太嘆了口氣,說道:“你二妹妹回來了我自然高興,只是這天兒越發的冷了,也不知道你三妹妹在莊子上怎麼樣。”
王夫人的臉色便不好看了,她罰姚雀華去莊子上也是姚遠之的意思,而且說到底也是爲了整個姚家好,爲了姚雀華自己好。她那個秉性將來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她一天大似一天的,若不嚴加管教,讓她學好了規矩,等將來嫁做人婦再被人家一紙休書給送回來,可不僅僅是丟臉的問題了。
如今老太太當着一家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像是她這個嫡母故意苛待似的。
姚鳳歌身爲嫡女,又是嫁出去的女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姚燕語卻輕笑一聲,說道:“莊子上也不一定就不好啊。老太太之前不是還說我在莊子上住了這小半年,氣色越發的好了麼?”
宋老太君想說你是在莊子裡休養,跟雀華在莊子裡受罰怎麼能一樣呢?可話沒出口便被寧氏攔了回去:“老太太若是不放心,孫媳婦明兒去莊子上瞧瞧三妹妹,看缺什麼少什麼一併給她送去。”
“這也罷了。”宋老太君也不是真的關心姚雀華,只是這些日子身邊每個奉迎的人心裡不怎麼痛快而已。如今姚燕語來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於是便撇開了姚雀華又問姚燕語:“燕語啊,那日去大悲寺上香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件事情怎麼樣了?”
姚燕語早就料到老太太會有此一問,因笑着回道:“早就辦了,怎麼老太太這邊還沒收到消息嗎?”
宋老太君嘆道:“說來也奇怪了!怎麼就連封書信都沒有?”
姚燕語看了一眼王夫人,又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王夫人便道:“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等過年的時候或許就有消息了。”
姚鳳歌又笑道:“太太說起過年來,大哥和大嫂在南邊,過年不知能否來京?”
王夫人笑着搖頭:“他也是有公職在身的人,沒有聖旨豈能隨便進京?”於是衆人便又說起了姚延恩及長孫姚盛林來,把宋家的事情給帶了過去。
吃喝玩樂,一直到了三更天,宋老太君的身子撐不住了,連連打哈欠,姚燕語便說今日回京還沒進家門,天色不早也該回去了。反正是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晚上。於是衆人先送老太太回房,然後便送衛章和姚燕語回將軍府去。
回去的馬車裡,姚燕語問衛章:“關於江寧宋家的事情,現在是什麼結果?”
衛章輕笑:“那個收受賄賂的已經進了大牢,宋巖青麼,現在應該去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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