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升降電梯相同,天軌的加速度是十分之大的。艾爾很清楚,如果自己現在還是人類的肉身的話,是一定接受不了這種程度的加速度。
然而,在天際之間,雖是很大的加速度,但從視覺上卻很難感受出來。就好比坐在飛機上,周圍都是巨大的白雲,因此很難感受到那種旁邊的物體呼嘯而過的感覺。
從相對的角度而言,當位於天軌這種高速運作於天空的交通工具時,相對於個人的時間流速實際上是也隨之變化了。如果天軌的速度加速至光速之上,那便不再是一輛交通工具,而是一個時光機。
想着想着,天軌已經向着三個日晷的方向而去。那三個日晷看着巨大,但是距離實際上相當遙遠。天軌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那日晷行駛了好久,但是在視覺上,似乎那日晷一點都沒有變近。
“奇怪了。”艾爾凝視着三個日晷的方向,他感覺到這種視覺上的現象有些難以理解。理論上,按照這樣的速度靠近日晷,應該能明顯地感覺到日晷在變大才對。但是從天軌的車窗看去,那日晷的大小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始終很巨大,但卻也不曾變近變大過。
難不成是天軌在繞着日晷飛行?
艾爾跑到天軌的前窗去確認。
天軌的確是在朝着三個日晷飛行沒錯。
謙子似乎看出了艾爾心中的疑惑,他走到艾爾身旁緩緩道:
“這三個日晷是當初天子清滅這世界上的怪物們時所創造出來的神蹟,日晷轉動,帶給這個世界無盡的光明與溫暖,並提供了神奇的轉能改變了這個世界。而這三個日晷的本體,卻又是十分玄奧的構成。我想你之前也注意到這透明的折射層了。”謙子指了指天軌的下方,艾爾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正是那將高空與地面的視覺連貫性隔開的折射層。據艾爾判斷,那應該是一層高濃度信源流構成的干擾層,令地面上的人很難看清這干擾層以上的景象。
但這干擾層的濃度,卻又不足以干擾到強光的傳遞,因此對於地面上的人來說,他們依然能夠看到清晰的天空和日晷,但卻幾乎看不到這些翱翔在天際的天軌列車。
“這三個日晷的周圍,同樣存在着這樣的折射層。”謙子繼續道:“而且,那裡的折射層十分多重而繁雜,沒有人知道那日晷旁邊環繞了多少層不同類型的折射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現在每個人看到的日晷,都並非那三個日晷真正的原貌。”
被無數折射層包裹的日晷?
不知爲何,當聽到謙子這樣說時,艾爾腦海中閃過的竟是那無數世界構成的冥河。隱隱的,艾爾似乎覺得這兩個東西有着某種共通性,但是一時間,卻又說不出這種共通性在哪兒。
“不過……”謙子想了想道:“有一個時間點,我們能夠看到相對真實的日晷,那就是三晷躍斷的時候。高強度的光暗變化,將使日晷的一些真實樣貌表現出來。到那時……”
然而,話剛說到一般,謙子卻突然凝視着天軌的車窗外,驚呆住了:
“哦!不!就是這時!”
謙子對着艾爾驚呼道:“就是現在!”
艾爾很快明白了謙子驚呼的意思,他趕忙把整個臉都貼到了窗戶上,凝視着外面的三個日晷。
只見那日晷在視覺上的體積驟然變得很大,感覺上幾乎已經與天軌列車近在咫尺一般,艾爾一時間有種錯覺,似乎只要將手伸出窗外,就能觸摸到那日晷上似的。
三晷躍斷!
沒錯,是三晷躍斷。
三晷躍斷開始了。
在天軌窗前的這個日晷,是三個日晷中黑色的那一個。站在封閉的天軌之中,艾爾依然聽到了一陣隆隆的轟鳴聲,有如巨浪滔滔,萬馬奔騰一般。
向那日晷看去,只見那日晷上彷彿一瞬間雲騰繚繞,飄渺異常。
細細看去,那雲霧並非真正的雲霧,而是無數只若魂若靈的透明巨獸,成羣結隊地奔跑在日晷的外壁上。
整個日晷的外壁,彷彿變成一片巨浪洶涌的海洋,而組成那海洋浪花的,則是那一隻只狂奔着的巨獸的影子。一個浪起,或有一隻巨獸奔跑騰躍而起,一個浪落,或有諸多巨獸融入這奔騰的浪潮之中。
艾爾所聽到的轟鳴聲,正是這無數獸靈奔騰嘶鳴的聲音。
就在那巨獸羣奔騰之時,日晷的表面也開始發生着變化,那些鐫刻在日晷表面的字符從表面上浮起,浮到了半空之中。
這不免讓艾爾想起謙子施放謙子訣時的場景,這些浮在半空中的字符,與謙子使用古書之力時在空中繪出的字符似乎有着某種共通之處。只是這裡字符的數量要大得多的多,海量的字符在空中迴環往復,似乎在重新排列組合着。
而當這些字符重新組合成新的順序之後,那奔跑在日晷表面的巨獸們彷彿受了驚嚇,嘶吼奔騰之聲格外刺耳,震得整個天軌都跟着顫動。
與此同時,那些奔跑的透明巨獸,身體上開始發出熾烈的光芒。那光芒起初熾紅,隨後集聚變亮而化爲黃色,接着繼續變亮,化爲了刺目的白光。
當任何一種顏色的光,當它的強度達到一定程度上時,它的色彩在肉眼看來都會化爲白色。
此時的天軌列車,已經被這白光照耀得滿車通明。艾爾也已經無法直視那刺目的光源,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然而,閉上眼的他卻反而看到了一些景色。
當他閉上雙目之時,諸多千奇百怪的景象反射到了他的腦海裡。那些景象繁雜交錯在一起,恍然間,艾爾彷彿看到一片黑暗的荒原之上,一隻甲背偏翼的巨龍正與無數人纏鬥;或是一個被火光照亮的樹林之間,三五個少年對抗着一隻若火若蛇的靈體;又或是一片海洋的浮冰之上,一隻鯨龜破冰而出,幾個人正抓緊着它的脊背;再或是廣袤的天際之間,一隻長着六翼的,鷹頭虎身的巨鳥嘶嘯而過,一兩個人騎在它的脖頸之上……
無數難以捉摸的場景環繞在艾爾緊閉的雙目間閃動着,一時間,艾爾彷彿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