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勞

“殺啊!”

不遠處兩軍交鋒,聽得戰馬嘶鳴,剎那間只見敵方軍營火光一片。此時帳中的宋知晏正不緊不慢擦拭着自己手中的破曉。

這把劍從小跟到大。

“時候到了。”宋知晏勾脣一笑隨後起身,疾步掠過一陣風。

“通知左.翼.軍速速整備。”說罷翻身躍上馬,駕着衝出營外。

此時一千多人的軍隊集合,宋知晏在隊首。

左.翼.軍是輕騎,行動方便。宋知晏沒想跟他們正面起衝突。

“右.翼得手了嗎?”宋知晏埋伏在敵營周圍,手中拿着前些年西洋使者送的望遠鏡。

“已經成功了,他們已經亂了陣腳。”

將望遠鏡收了起來,吹了聲口哨。那哨聲劃破長空,只瞬間埋伏好的一千多人便動了身。

待敵營前方戰場戰火稍稍平息,宋知晏帶的左.翼又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少年傲立長空,身着黑衣勁裝,腰間繫着利劍,雙眼炯炯有神。

此時目光一撇,隨即便拔劍而出。

宋知晏速度飛快,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那人的近前。長劍橫掃而出,帶起一陣狂風,瞬息即至。

鮮血把破曉染的殷紅,也燃他心中的快意。

見時候已到,宋知晏駕着快馬,手中舉着火把,一路迎風而上,把敵營的糧倉燒了個精光。

那火燒的絢爛,映着宋知晏年少肆意的臉龐。

“贏了。”

明正堂內。

“南淵平亂,阿珩功不可沒,天佑我大祁!”

明堂高殿正中,龍椅上的男人面上難掩喜色。一羣大臣在底下齊齊站着,躬着身子不敢望向那抹明黃。

“聖上英名威震四方,受上天庇護。此戰大捷仰賴天恩,臣甘願爲大祈肝腦塗地!”

宋知晏從人羣中緩緩走出,步伐穩健。從容地回着話,面上沒有一絲波瀾。不卑不亢,行了個長揖禮後,便擡頭望向上方。

少年郎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都是貴氣。屹立在天地之間,彷彿天生的王者,胸有成竹,勝權在握。

儘管他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動,但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或嫉妒,或不忿。

他纔不過二十的年紀,已然是這般。

不過宋知晏不在乎這些目光,他是俯瞰天下的雄鷹,別人對他也只能是有爭議了。

因爲根本就無法企及。

人羣中便悄悄的議論起來。

“宋知晏真是跋扈,戾氣太重!君臣有別,皇上乃九五之尊,竟敢與聖上對視?”有個官員不滿道。

“你要是宋知晏,你也行。你知道南淵一戰,他才用了多少人嗎?”旁邊的人小聲回道,但目光仍看向地面不曾移開。

“我一個小小文官哪能知道那麼多?別賣關子了快說。”小官員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三千人分兩拔闖入敵軍的軍營來了招聲東擊西,把叛亂首領的嫡子劫走了。臨走的時候還順帶燒光了糧草。”

那人說起宋知晏事蹟的時候,儘管是在上朝眸中也不免盡是仰慕。

“這纔給了大祁和南淵去談的籌碼。南淵實力不容小覷,不然這件事哪那麼快就了結?燁王將此事扼殺於萌芽,大祁以極少的代價在這次戰爭中勝利,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是用了何種方法,但是既然能成功一定很了不起。”

“還有大祁近些年的禍患,哪一樁不是他擺平的?”

宋知晏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戰功了,對他而言不過是應該的。

從未敗過,可不就是應該的。

年少成名,宋知晏生來就該是做將才的人。這是天賦,是老天爺賞飯吃。如果說他父親使大祁的軍防更進一層,那宋知晏就是把它做到了頂。

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老將軍常常感嘆自己半生庸碌卻有幸生了這樣一個寶貝珠玉。

“可眼下他盡展鋒芒…哪有人升官升這麼快的?他宋知晏如今纔多大?”那人轉了轉眼珠,又降了降聲音。

“可他仗打的確實好,沒得挑。哎呀,上頭自有上頭的安排。”

“嗯…不過你說大祁是怎麼了?爲什麼近些年總是亂子不停。”

“唉,都是天命吧。”

在兩人講話間,坐在高殿之上的許聞瑾又發了話:

“得。朕也不再講別的漂亮話了。阿珩啊,朕有兩個賞賜給你。猜猜看。”

許聞瑾生得一幅畫般的模樣,不似歷代幾任帝王的冷峻漠然。他眉眼中生有幾分謙謙公子的氣韻,此時笑得溫潤,如天邊皎月一般。

宋知晏微微低頭拱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聖上英明,南淵大捷是好事,想必不會賞臣吃板子。皇上富有四海,賞的東西想必也都是極好的。”

“哈哈哈阿珩啊,你整日在軍營中浸在殺伐氣裡,卻不曾想竟還是這般孩童氣性。”許聞瑾爽朗一笑,從龍椅上站起來。

“着朕旨令,即日起加封燁王爲一字並肩王。”

這一聲下去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宋知晏眉頭微微一蹙,可眼下是在朝堂上。隨即很快面如常色。他當然明白,一字並肩王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上面就是皇帝。

倘若他日再立功勞,許聞瑾還能賞他什麼?皇位嗎?

他不解,與許聞瑾自小的兄弟情誼爲何突然生生要把他逼到風口浪尖上?

最後還是謝了恩,他信許聞瑾不會騙他。

“猜猜第二賞是什麼?”許聞瑾嘴角總是噙着笑,讓人覺得親切。可此時這抹笑容卻弄得宋知晏很侷促。

“臣不知,請聖上明示。”

“阿珩已然到了許婚的年歲,可南征北戰常年在外替朕守着江山便耽擱了。”

“朕做主,把北漠王的小公主賜予你爲妻了。”這話一出無疑又給了宋知晏比剛剛重百倍的一擊。

宋知晏猛一擡頭,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覺得很莫名其妙,此時也顧不上別人的目光,用有些責怪的眼神緊緊盯着許聞瑾企圖讓他收回成命。

“小公主可是生得極美,聽聞當地人都叫她北漠的雪蓮。又是北漠王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貴,配得上你小子。”

許聞瑾熟視無睹,面上仍舊如沐春風。

“燁王勞苦功高,加封了一字並肩王又得了美人。往後定要更竭力爲聖上辦事啊。”

這時禮部侍郎傅羨初站了出來對宋知晏道。衝宋知晏使了眼色,示意他別在往下講了。

此人是聖上的人,這是許聞瑾瑾在點他。倘若不答應,功高蓋主便就做實了。來日有心之人在此大做文章實在麻煩。

宋知晏難以置信許聞瑾這招捧殺,他現在進退兩難,可這件事他不能讓步。

許聞瑾也知道他不願,合着今日的封賞其實是個鴻門宴。

原來是在這等着他。

“臣憂心國事,沒有心思貪戀兒女情長。臣感念聖恩,望聖上收回成命。”宋知晏剛語畢,人羣中便傳出一聲渾厚蒼老的男聲。

“皇上,臣有奏。燁王已封爲一字並肩王,此時再加封賞,不合時宜。”

趙清持身爲中書令此時站出來駁道,身爲三朝元老講話舉足輕重。一步一步走向朝堂中央,步子邁得不大卻有力。

他一來,周圍的人把頭埋的更低了,此時雙方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他當然不能讓燁王勢力增強,燁王身後的人是誰?是他辛辛苦苦扶植的小皇帝。倘若他羽翼豐滿,他趙清持籌謀一生的權利之巔可還保的住?

“老師,朕的旨意已經下了。難道你要朕出爾反爾?身爲天下共主,隨意收回成命,那這個皇帝朕以後是當還是不當了?”許聞瑾收起那幅笑顏,臉剎那便冷了下來,找不出剛纔那謫仙人的一絲痕跡。

皇帝鮮少反駁他,更別提忤逆。如今以顏面相逼,倒把趙清持嚇到了。

他將這個無母的孤兒扶到了今日的地位,皇帝都要稱他一句老師。可這滿身的尊榮如今看卻搖搖欲墜起來。

可沒辦法,自從許聞瑾有了宋知晏的扶持,朝中勢力見漲。已經不似曾經隨便任人擺佈。如今雖說仍是他手握重權,但不是萬分着急,沒必要同他硬碰硬。

眼見現下情況越來越不利,要做些什麼了。

見朝下幾人不再言語,又道:

“朕就是爲了體恤燁王衛國辛苦。燁王不必推辭了。”擲下一句,徹底把宋知晏的路堵死了。

宋知晏想不明白爲什麼許聞瑾會算計到他身上?好看的眉頭一皺,他常年在軍營裡面本就不善於掩飾情緒。雙手攥拳,眸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心中想着如何解決這件麻煩事。

以及向許聞瑾討個說法。

“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議。”說罷不再看朝中衆人,衝旁邊的宦官擺擺手。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