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貴妃擡起的腳並沒有踢到兩個內侍,她的身子一軟,整個人往後跌去。
“貴妃娘娘!”水棠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秦貴妃慘白着臉喘了口氣,低聲道:“先扶本宮回去。”
水棠見她神色白的嚇人,用力將她扶起來,攙扶着她回了承歡殿。
門口站着的兩個內侍對視一眼,哼了一聲,站直了身子。
秦貴妃一進門,就一把抓住了水棠的手,神色急促的道:“水棠,你聽我說,等下你趁亂出宮,直接出去找馮長生,讓他帶給睿王一句話。”
趁亂?哪裡會亂啊?水棠一臉茫然的看着秦貴妃。
她感覺到秦貴妃的手緊緊的抓着她的胳膊,長長的指甲透過衣衫刺的她皮肉生疼,疼痛使她下意識的抓緊了秦貴妃的胳膊。
秦貴妃抿了抿乾裂的嘴脣,“讓馮長生告訴睿王:小心皇后,抓住機會,絕地反擊,記住了嗎?”
她喊出最後一句話,臉色更加的蒼白,神情卻比剛纔冷靜了些,她雙手抓緊了水棠,厲聲道:“記住了沒有?”
水棠下意識的點頭:“記住了,奴婢記住了!”
秦貴妃深吸一口氣,神色更加的冷靜。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水棠,拍了拍她的胳膊,從自己的妝匣裡摸出兩張銀票來:“你是個好孩子,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本宮,出了宮就不要再回來了。”
“娘娘!”水棠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驚惶交加的喊道:“娘娘,不要啊,您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您先等等,奴婢這就想辦法出宮,奴婢想辦法去見馮大人。”
“傻丫頭,哪裡還有其他辦法啊,這就是一個死局啊,一個崔皇后專門爲本宮準備的死局啊。”
秦貴妃苦笑着搖搖頭,嘴角浮起一抹嘲諷:“鬥了這麼多年,她這次的手段倒真是讓本宮高估了。”
作爲永嘉帝寵愛了十幾年的人,秦貴妃和崔皇后在後宮你來我往,鬥了十幾年,自認爲對彼此的實力都是十分了解的。
“是我大意了啊。”秦貴妃喃喃自語。
她自心裡是有些看不上崔皇后的,一直覺得若沒有崔首輔這些年的籌謀,崔皇后在皇后的位置上估計都坐不滿一年就得被人扯下來。
而她不同,她有手握兵權的親兄長永寧候,自己又深諳後宮生存之道,且有皇帝的寵愛,秦貴妃一直認爲她若想鬥倒崔皇后,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自從崔家倒臺後,她心裡着實有些太過於放鬆了些,想着皇帝冷落了她那麼長時間,最後都被她漸漸籠絡回來,崔皇后沒了崔家,倒臺是遲早的事兒。
卻沒料到沒等她把崔皇后鬥倒,人家反倒先把自己送進了死局。
秦貴妃不甘的握了握手:“先是暗中給我下藥,製造我病危的假象,讓咱們的人給睿王送信,又不聲不響的讓我的身體慢慢康復,想給睿王安一個無詔進京,試圖謀逆的罪名,倒是好盤算啊。”
水棠跪在地上,喃喃道:“可眼下,眼下睿王殿下不是還沒進京嗎?”
秦貴妃眼底倏然射出一道鋒芒:“睿王已經來到了京城外,這個時候,以陛下的心性,睿王進與不進,只怕也出不了宮了。”
若睿王進宮,她身體康復,睿王就是藉口無詔進京,等同謀逆。
若他不進,夤夜率人奔赴京城,永嘉帝也不會饒了他。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讓睿王明正言順進來。
說罷,她伸手去拉水棠,蒼白的神色更加堅定:“好孩子,聽我的話,一會兒你趁亂換身內侍的衣裳出宮,以後.......以後若是有緣,就跟着伺候睿王吧。”
“娘娘!”水棠伏地痛哭,卻被秦貴妃一把拉起:“好孩子,莫哭,是本宮技輸一籌,與人無尤!”
水棠涕淚橫流,卻又強忍着不哭出聲來,生怕引起外面內侍的窺探。
秦貴妃面容平靜的換了身新衣裳,收拾了一番妝容,然後從梳妝盒下面拿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
水棠淚流的更急了,她捂着嘴拼命的搖着頭,跪倒在秦貴妃腳下。
秦貴妃嘴角輕輕一翹,露出一抹從容的微笑,然後毅然仰起頭飲下了瓶中的液體。
然後理平了裙角的褶皺,安靜的躺在了榻上。
水棠嗚咽着在榻前嗑了三個頭,然後起身拉開門哭喊道:“不好了,貴妃娘娘薨逝了。”
什麼?守在門口的內侍臉色大變,率先奔進屋內,他們奉命守在這裡,若秦貴妃被燒死了,他們自然也難逃干係。
稍遠處的人也紛紛趕過來,然後又有許多人惶惶的跑出去,給各宮報信。
一時間忙亂不已,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形嬌小的內侍含淚注視了一眼人頭涌動的承歡殿,咬牙轉身消失在了角門處。
消息傳到奉安殿的時候,永嘉帝永嘉帝聞言,身子一個踉蹌,跌坐在龍椅上,眼神哀痛:“你說貴妃,貴妃她......”
“貴妃娘娘這些日子一直病着,本來昨日有所好轉,誰知道今日就去了.......”內侍小心的稟報着。
永嘉帝悲痛過後,狐疑的看向崔皇后:“你不是說她好了嗎?”
崔皇后身子一僵,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昨日臣妾去看過的,她確實好轉了,莫非,莫非是迴光返照.......”
心裡卻在快速盤算着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秦麗華這個賤人,竟然這麼果斷的選擇了赴死,這麼一來,她再想給睿王扣個罪名可就難了。
她給太子使了個眼色。
“怎會這般巧合,睿王剛一進京,貴妃娘娘就出事了,這,這就跟算好了似的。”太子試探着道。
“混賬,你這是什麼意思?”永嘉帝怒目瞪向太子,“難道還能是貴妃自己弄死了自己不成?”
太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兒臣不敢,只是.....只是這件事實在是有些蹊蹺,兒臣這才......”
“你這是忌憚你弟弟,纔會胡亂揣測,如此這般心胸,如何爲太子!”永嘉帝暴怒的呵斥。
崔皇后和太子神色同時大變。
“陛下息怒,太子也是關心則亂,纔會胡言亂語,陛下還請息怒。”崔皇后輕輕撫着永嘉帝的後背。
永嘉帝冷哼一聲,斜睨了太子一眼:“自從崔家出事後,你近日倒是越發暴躁了,你這是對朕不滿?”
太子臉色發白的伏在地上:“兒臣不敢!”
永嘉帝轉頭看向崔皇后,聲音幽幽:“皇后呢?可曾怨恨朕如此對待你的父親?”
崔皇后的後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