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愛低聲感慨道:“如果每個讀者都像你這樣尊重作者的勞動,能訂閱,能打賞,不去貼吧,不去盜鏈網站,那我們的網絡文學絕對不是現在這樣的樣子,我們絕對有可能養活起上萬個好寫手,進而涌現出數萬部精品,很多有潛質的寫手也不至於因爲收入微薄而太監、爛尾。”
盧衝也深深地嘆了口氣:“華夏的反盜版意識太薄弱了,人人都不尊重別人的勞動,結果自己的勞動也不被人尊重,互相不尊重的社會是沒有前途的!”
寧天愛化身香水百合寫的《無限曖昧》因爲行文暢快、無限爽、更新快、文筆好、曖昧情節處理得栩栩如生,收訂比將近七比一,再加上她在無線閱讀上的成績,傳說她一年收入將近八百萬,算是一線網絡女寫手裡面最高的。
盧衝想到這裡,上下打量了寧天愛的穿着打扮,款式很普通卻很修身的OL套裝,估計不超過一千塊,手機也就兩千多塊,這是一個千萬富婆的做派嗎?
寧天愛聰穎靈動,見盧衝上下打量自己,就知道他從網上的道聽途說中知道了自己的稿酬,灑脫笑道:“我是五年前開始寫書的,撲街了四五本,直到這本纔開始嶄露頭角,這些年所有書的收入加起來,差不多有網上說的那麼多吧。”
盧衝大惑不解地看着寧天愛:“您是千萬富婆了,怎麼還在這個中學做老師呢?怎麼還穿着這麼樸素呢?”
寧天愛淡淡笑道:“我寫書確實是爲了掙錢,不然我不會去寫那些被人譏嘲的小說,但我掙錢不是爲了自己,我是爲了幫助我家鄉的孩子們,希望他們有朝一日也能像我一樣走出封閉貧窮的大山,來到城市。”
鄭秀瑾在旁補充道:“小寧當年就是靠着我爸爸和其他幾個好心人的資助,才從神龍大山裡面走出來的,小寧這五年來幫助了上千名貧窮兒童走出大山來城裡讀書,八百多萬全花在那些跟她素未平生的兒童身上了。”
盧衝過去一直認爲自己是碩果僅存的活雷鋒,沒想到他面前坐着一個活生生的女雷鋒,盧衝感到自己不如她,至少會給自己留一半錢,而不會像寧天愛一樣把賺來的錢都拿來幫助人。
盧衝眼中的寧天愛,原本皮膚白皙如玉,在淡黃色的燈光掩映下,散發着讓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如在雲霧裡一樣,聖潔得讓人不敢直視,不過轉瞬間,盧衝想到一點,等自己的九陽醫藥集團賺到錢了,完全可以把一部分利潤撥出來,交給她去做一個慈善基金,就像慄連傑的壹基金一樣純公益純良心的好基金。
當盧衝一想到這裡,對寧天愛的那種頂禮膜拜的感覺就消失了幾分,對她的感覺又調整回到一個絕色尤物,畢竟盧衝跟寧天愛一樣都是註定要做慈善的。
寧天愛看盧衝用崇敬的眼光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扭了扭纖細的小蠻腰,端起面前的白開水,一飲而盡,望着寧靜的東江水,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如果我說,我已經有點厭倦了這種幫助人的生活,你會不會鄙視我?”
盧衝正想跟寧天愛談談以後籌建慈善基金,卻聽到寧天愛說出這樣灰心喪氣的話語,不由得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呆呆地把一瓶啤酒一飲而盡。
當那一瓶啤酒灌入口腔,冰冷刺心,讓盧衝頓時想起自己過去十八年的境遇,他恍然悟道:“寧老師,你是不是被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傷到了?”
寧天愛沒有說話,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八百多萬花了也就花了,可我萬萬沒想到,那些孩子竟然有那麼多不好學的,五年的時間裡,竟然有兩百多人都陸續輟學,入了黑道,還有一百多個女孩輟學去做那種行當,這一千個孩子,這五年時間裡,過來看我的不足百人,我在想,自己做一切究竟值不值得,爲了這些人犧牲掉自己正常的生活值不值得?”
盧衝慘然冷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自己連自己的生活都沒過好,卻硬要做聖人,結果就是必然的悲劇。你還記得叢飛嗎?”
寧天愛長嘆一口氣:“怎麼不記得,我就是叢老師資助過的,我現在做這麼多事情就是被他的精神感召的。”
叢飛,鵬城著名男歌手,在他37歲的短暫人生中,先後參加了400多場義演,收入並不豐厚,但進行長達11年的慈善資助,他資助了183名貧困兒童,累計捐款捐物300多萬元,被評爲2005年感動中國人物和100位新中國成立以來感動中國人物之一。
盧衝拿起手機,搜出了一篇文章,遞給寧天愛看:
在叢飛患胃癌住院期間,一個催款電話居然打了過來:“你不是說好把我孩子供到大學畢業嗎?他現在纔讀初中,你就不肯出錢了?你這不是坑人嗎?”叢飛解釋說,自己病了不能演出掙錢了,暫時沒錢給孩子交學費,等身體好了一定想辦法寄錢過去。對方聽罷,問:“你得的什麼病啊?”叢飛把病情簡單說了,對方又是一句:“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治好病演出掙錢?”唉,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
叢飛住院後,不斷有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打着看望他的旗號,來尋求“經濟上的資助”,一些沒要到錢的人心懷不滿,對叢飛說:“你能救不救,算什麼愛心大使?”要知道這時叢飛連幾百元的買藥錢都拿不出。
英雄一時氣短,在無數個“有道理”的求救者面前,叢飛一時成了一個“沒有道理”的人,甚至有人乾脆罵他是騙子,唉!可悲的愛心!可悲的“求救者”!躺在病榻上的叢飛該反思一下了,那些得到過幫助的人也要把自己的良心拿出曬曬了,社會也得反省一下了:爲什麼有些人一旦不再需要資助或某個要求沒能得到滿足時,態度會變得如此的冷漠和沒有一點人情?
寧天愛喃喃地念完,淚流滿面,不知道是爲了恩人的不幸遭遇而哭泣,還是感同身受而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