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莫辭睜開眼，可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就如同睡着一般。明明擡起了手，卻什麼也觸摸不到，就好像，擡起的不是他的手一般。莫辭邁開腿，向前小心的踏出一步，卻如同墜入深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莫辭在黑暗中拼命的抓扯，想要阻止……可越是掙扎，那種下墜感越是強烈，直至失去意識……
“三嫂，別太難過，啊辭不會有事的……你已經兩天沒睡了，休息一下吧……”
“唉，怎麼能不難過啊。他爹這剛出事他又跟着出事了，這都三天了還沒醒……你叫我怎麼不難過啊……叫我怎麼休息啊……”
莫辭腦海中傳來母親和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沒看到人，卻能認出是大伯母的聲音。
父親出事了？剛剛？
莫辭想睜開眼看看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父親怎麼會出事呢？
費了好大的力莫辭才睜開眼，可剛睜開眼就被一陣強光刺的閉了回去。緩了一下重新睜開眼，慢慢的才適應過來。
醒來的莫辭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窗戶旁，剛剛的強光正是窗外的陽光，看樣子，應該是兩三點鐘了。
收回目光，看到一個腦袋趴在牀沿上睡着了，是姐姐莫璃。再看旁邊，一五十多歲的女人黯然的坐在凳子上，半頭白髮使得她的面容更加滄桑，通紅的眼睛自己眼角未擦淨的淚珠，憔悴的讓人心顫……
“媽？你們怎麼下來了”莫辭疑惑的喊道。他實習的地方雖然沒出省，可離家也不近，這才一天，他媽媽怎麼就知道消息下來了呢，而且，領導呢？這事不是應該有領導在身邊嗎？至少也有個同事啊。可眼前的衆人，卻都是自家親戚，大伯二伯，大伯母，小叔……還有對面牀上躺着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咋感覺，像是在家門口出了事一樣呢？
莫辭的媽媽聞聲，身體明顯的一顫。緩緩轉過頭看向莫辭，眼中充滿了驚喜。
看着睜開眼一臉疑惑的莫辭，媽媽急忙上前一把抱住莫辭：“辭兒你終於醒了……”說着，還未擦去淚痕的眼中再次流淌出眼淚來……“傻兒子，嚇死媽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叫媽怎麼活呀……”
莫辭心頭一疼，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媽媽哭的如此傷心，可以想象，在得知他出事的時候媽媽有多恐懼……
想到這，莫辭不由有些愧疚。從小就沒給家裡省心過，好不容易到實習了，本以爲可以改變些什麼，可沒想到竟出了這檔子事……
莫辭伸出手抱住媽媽：“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傻兒子，醒了就好了……”媽媽抽泣着說道。
“嗯，放心吧媽媽，以後開車會小心的……”莫辭輕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愧疚。
“開車？開什麼車？”媽媽聞言，鬆開莫辭，疑惑的問道。
“實習要開車的呀，再說，只有我一個人有駕照……”莫辭看着媽媽，不明白媽媽爲何如此大的反應。
媽媽轉過頭看向圍過來的衆親戚，眼中充滿了疑惑，還有害怕……
莫辭看着眼前的一幕，腦袋一片混亂：大學、實習的記憶，高中、補課的記憶摻雜在一起。穿着校服的他從學校出來已經是晚上，啓動麪包車去送貨，接着就是與一輛貨車相撞……
莫辭只覺得腦袋裡像是發生了世界大戰，頭疼欲裂……
就在這時候，醫生聞訊趕了過來。“醒了？醒了做個檢查先。”
“不是，醫生，這就出了個車禍，沒啥大事，醒了就可以了吧……”莫辭回過神來，小心的說道。他本就是個不願在自己身上花太多錢的人，如今醒了，理所應當的覺得沒必要做檢查什麼的了。
“沒啥大事？你躺了三天叫沒啥大事？”醫生白了莫辭一眼，然後對一旁的親戚們說道：“你們先也別太激動了，現在人已經醒了，做個檢查沒啥大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一定要好好給他檢查一下呀。”媽媽焦急的對醫生說道。繼而轉過頭對莫辭說：“辭兒，別太緊張，先配合醫生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啥情況。學校那邊已經和你們老師說過了。”
啥？自己躺了三天？學校？老師？不是應該給公司說嗎？再說，出這麼大事公司居然一個人也沒見着……
莫辭正疑惑的時候，護士已經直接上手，連牀帶人給推着走了……
莫辭這時才注意到，對面牀上躺着的病人已經坐了起來，赫然是他的爸爸，光着上身，肋骨部分纏滿繃帶。不由更加疑惑了：父親怎麼了？父親身體一向很好的呀……突然，莫辭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那是五年前，他家專修老房子時父親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肋骨摔折了一根，重創兩根……穎然記得就是這般場景……
此時的莫辭已經被推出房間，看着周圍似曾相識的牆壁，窗外的景色，不由一愣，擡頭問護士道：“護士姐姐，今天幾號呀？”
“7號。”護士開口道。
莫辭想了想，他下貨是21號，車禍時已經是22號，躺了3天應該是25號纔對呀，怎麼變成7號了。
“不是25號嗎？”莫辭疑惑的問道。
“不是。”
莫辭更加疑惑了，就在這時，莫辭看到前方寫着“門診部”字樣的大樓。不由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莫辭如此大的反應，給護士一跳。
“你幹嘛？”護士有點生氣，皺着眉頭問道。
“這裡……是臨城？”莫辭指着對面的大樓，轉過頭問護士。
“不然呢。”護士白了他一眼。
“不是應該在玉城嗎？怎麼到臨城了？”莫辭一臉霧水。不會是被公司送回來了吧？從醒來到現在就沒見着公司一個人，他們不會是不想負責，在他出事後就給送回來了吧，不是說以人爲本，不是說公司就是家嗎，結果撞個車就給他扔回臨城了……一想到這，莫辭不由低聲罵了句“破公司。”
“那也不對呀，我22號撞的車今天怎麼可能就7號啊。”莫辭還是有些不相信，追問道。
“誒你煩不煩啊，跟你說了7號就是7號。”護士不耐煩了。
莫辭撇撇嘴，低聲道：“啥態度啊，要是被你嚇出啥毛病來你負責啊。”
護士一聽更來氣了，不過想到莫辭躺了三天，萬一真給吼出啥問題來她還真負責不了，不由狠狠白了眼莫辭，不再說話。
莫辭想到了什麼，輕聲問道：“那個，姐姐，你別生氣了。最後問一個問題，我是咋來的啊？”莫辭小心的問道。
“還能咋來，被路人送來的唄。”護士說道。
“啥？”莫辭嚇了一跳。“從玉城送來到這？還是路人？我居然沒死？”玉城到這起碼有五百公里，先不說要多少路費，這可是車禍啊。莫辭可清晰的記得撞他的可是大貨車，還是開的賊快的那種。莫辭首先想到護士口中的路人可能是肇事司機，可一想也不對啊，肇事司機要是想救他直接送附近醫院呀，他可記得那條路旁邊可是有很多醫院的，要是不想救他，跑了就是啊，從玉城送到臨城這算啥啊，沒想好救不救？那也不用送到臨城來吧……
莫辭疑惑間，已被護士推到了檢查室門口，跟另一個護士低聲說了些什麼便轉身離去。那護士衝莫辭微微一笑，然後將莫辭推了進去……
看着檢驗報告，莫辭懵了，並非因爲內容，而是報告上的時間：2017年……可問題是他是在2021年啊！2017年他高中都還沒畢業啊！
莫辭不信邪，看到莫璃正坐在牀上玩着手機，直接一把搶了過來。不看還好，一看直接愣住了，手機上赫然顯示着2017年10月7日。而且還特別大……
“現……現在真是2017年？”莫辭輕聲問道。
正在慶幸報告上顯示各項指標都沒問題的衆人不由一愣。轉過頭一臉疑惑的看向莫辭。都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莫辭的母親最先反應過來，坐到牀沿，伸手探了探莫辭的額頭，擔憂的問道：“辭兒，你怎麼了？是不是那裡不舒服？”
莫辭看看擔心的衆人，再看了看對面牀上的父親，他清楚的記得父親受傷的時候就是躺在那個位置。最後將頭轉向莫璃，只見莫璃也在愣愣的看着自己，似乎還沒有從莫辭搶過他手機的事裡反應過來……
莫璃也是愣愣的看着莫辭，突然，莫璃心頭一跳，一絲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在莫璃愣神的功夫，莫辭猛的撲了上來，一把抓住莫璃的胳膊擼起袖子照着白嫩的胳膊就是一陣痛擰。
待莫璃反應過來，只感覺一股鑽心的痛感從胳膊上傳來。不由慘叫起來：“啊！你個笨蛋你幹嘛？你瘋了？”
旁邊的衆人聞聲也回過神來，連忙拉開莫辭。
“疼……疼嗎姐？”莫辭見莫璃叫的如此大聲，不由有些心虛，輕聲的問道。
“我掐你試試？發什麼神經剛剛還好好的。”莫璃揉着被掐的發紫的胳膊，咬牙說道。說着，擡起手就要朝莫辭打去。卻不料莫辭突然笑了。就好像過年買了新衣服的孩子一樣，笑的很開心，可這時候的莫辭發出這樣的笑聲，反而感覺像個傻子。
莫璃見狀，不由縮回了手，繼續揉着疼痛的地方，低聲嘀咕道：“我可沒打他。”
衆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莫辭爲何突然變成這樣。
母親輕輕拍了拍莫辭後背，溫柔的說道：“辭兒，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媽，那裡不舒服你給媽說。”
“媽，我，是不是在做夢啊。”莫辭有點確認自己回到2017年了。那年，他十七歲，剛上高三。而她16歲，剛上高二。
莫辭看了眼母親，再看看周圍的衆人，緩緩收起笑聲，低聲道：“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我高考沒考上，上了個專科學校，然後到了個不好不壞的公司實習……它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逼真，真實到讓我感覺我現在纔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