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priest 分節 65
他的腳步很輕,下樓的時候沒能驚動樓道里的聲控燈,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子彈上膛的聲音,翟行遠再不冷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弄冷靜了,他寒毛一豎,猛地回過頭去。
安捷從暗處走了出來,把手上的槍插到腰間:“我跟你一起去。”
“安叔?”
安捷偏頭瞟了他一眼,分明是我不想聽你廢話的意思,把聲音放輕緩,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跟你一起去。”
翟行遠果然沒再說半句廢話,和安捷一前一後地離開了警局。
沈夜熙再次進入會議室,正好聽見姜湖說:“如果你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到的話,爲什麼現在翟海東還好好的?甚至連李永旺這隻小蟲子都老老實實地蹲在牢房裡睡覺?柯如悔沒有跟你說過,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屬於妄想麼?”
“你閉嘴!閉嘴!”姜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閔言尖銳的聲音打斷,“你又能怎麼樣?對,你是他掛在嘴邊的那個所謂的天才‘J’,現在你們的人卻在我手裡!我隨時想讓她死她隨時能死!你算什麼?!不過是個會寫點狗屁論文的書呆子!條子的走狗!”
“你激動了。”姜湖淡淡地打斷他,“話多,精神亢奮,自大自負,睡眠減少,最近你也會經常陷入自己一事無成的焦慮裡吧?半夜有沒有突然驚醒過?你其實一直在懷疑自己是麼?”
“安怡寧死定了。”
“這麼典型的躁狂型抑鬱症症狀,柯如悔沒看出來麼?”閔言說什麼姜湖好像完全沒聽見一樣,輕輕地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柯如悔不是自稱無所不能麼?爲什麼他看出來了卻不告訴你?因爲他也覺得你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因爲他也覺得你不會有什麼大成就的對麼?”
電話那邊傳來嘶啞的喉嚨裡擠出來的雜音。
姜湖保持着均勻而有些急迫的語速,音調不高不低地說:“就像當初莫名其妙拋棄你和你母親的父親一樣是麼?你想讓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成就,然後後悔是麼?你還想用這個表達你的與衆不同,報復當初所有辜負過你的人。你還想報復誰?你媽媽麼?你是不是經常看見她把不同的男人帶回家?每當這個時候,她是不是都命令你離開?你看見過他們在做什麼麼?”
“……我會殺了她!我一定殺了她!”
“原來你看到過啊?有什麼感想?你是不是每次抱着女人的時候都會想起她母狗一樣的樣子?哦,是啊,我明白了,你其實對着女人根本無法勃 起吧?所以你纔會一直去找柯如悔對吧?”
盛遙覺得自己都快錯亂了,居然聽到滿身書卷氣的姜醫生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出這麼……驚悚的一段話。
姜湖根本不給閔言喘息的機會,繼續說下去:“怎麼?被我說中了麼?你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柯如悔簡直就是你生命裡的光是麼?你把他當成了什麼,嗯?我想想,他的出現大概頂替了你最初對於父親角色的幻想是吧,他足夠強大,不像那個爲了討生活躺在不同男人懷裡女人,又足夠細緻,能讓你傾吐心裡最說不出來的秘密。或者……”
姜湖特妖孽地輕笑一聲,嘴角冷冷地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小弧度,琥珀色的眼睛裡有光一閃而過,沈夜熙站在他身後還好,可憐的盛遙一點不落地看見這個人的表情,恍然覺得,姜醫生被狐狸精之類的東西附身了。
“或者,他變成了你新的性 幻想對象了是麼?覺得羞恥麼?就像當初你媽媽接待‘客人’時候你在門外偷偷看着,一邊看一邊□一樣覺得羞恥麼?”姜湖壓低了聲音,似乎帶了一點惡意,“柯如悔提過我多少次,你嫉妒了多少次,嗯?”
沈夜熙喉頭“咕嘟”一下,要不是情況緊急,就憑這句曖昧不明的話,他就想直接把這傢伙拖走就地正法,讓他搞清楚自己是誰的人。
閔言猛地掛了電話。
“他行動的方向改變了。”盛遙盯着屏幕說。
“他知道我們能追蹤到他,所以一直在路上轉圈子,現在被我激怒,應該是親自奔着怡寧去了。”姜湖說。
“我們能快過他麼?”
“能,”姜湖篤定地說,“因爲我剛剛想清楚,他應該就把人放在知了茶樓裡。”
沈夜熙猛地撈過他,狠狠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拿出電話:“全體注意,知了茶樓!”
盛遙猛地把頭低下,眼睛好像黏在了屏幕上一樣,低聲唸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楊曼等人接到通知立馬來了精神,在偌大的城裡眉頭蒼蠅地一樣亂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好容易有個目的地了。那邊翟行遠也接到了沈夜熙的通知,算算距離,離茶樓已經不遠了,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安捷坐在副駕駛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分明,修長的手指不停地在槍柄上摩挲。
安怡寧不知道這會已經有快一個加強連的荷槍實彈的同志們正往這邊趕,她只知道那個自稱柯如悔的妖怪男人出去以後,沒平靜多長時間,突然氣氛就不對了。六七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身上像是被泥沼纏身似的,知道周遭發生什麼和將要發生什麼,卻偏偏無能爲力。安怡寧這回是真的冷靜不下來了。
一個滿身紋身的男人蹲下來,湊近了打量着他,身上的臭味撲鼻而來,男人獰笑了一聲:“老大的意思,是隻要留一口氣,剩下的,這小娘們兒就聽我們怎麼處置了麼?”
安怡寧的心跳徒然劇烈起來。
男人粗糙的手向她伸過來:“老子活了這麼大,還沒玩過條子的女人呢,嘖,老大真有本事……”
不、不要——
門外一聲槍響撕裂了夜色。
第七十四章 一生之盟 十三
安怡寧襯衫上的扣子被崩掉了好幾顆,外面驟然響起的槍聲卻讓男人的手不自覺地頓了頓,他警惕地回過頭去:“什麼動靜?”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安怡寧還沒從剛剛心裡涌上的那種巨大的絕望中緩過神來。
大門被從外面一腳踹開,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射進來的燈光打到門檻上,安怡寧的心理防線在看見進來的是誰的時候,立刻就崩潰了。
安捷一眼看見裡面的人,繃得緊緊的臉上瞬間劃過一道裂痕,他手上沒有片刻停頓,好像在這個距離裡,連瞄準都是多餘的,幾乎就是擡手掃射過去,哀號聲在不大的小屋子裡響起來。幾個男人幾乎是同時蹲下去,每個人的左腿上都被開了個洞。
最恐怖的是,有人看得分明,這些血洞的位置竟然在同一個位置!
門外那些還想要掙扎反抗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在看見這個匪夷所思的男人匪夷所思的槍法之後,心裡突然升上一股寒意。
翟行遠卻來不及注意安捷打了誰、打到了哪裡,看也不看地上哀號的人,一言不發地向安怡寧衝過去。
安捷腳步頓了一下,居然往旁邊讓了半步,讓翟行遠先過去了。
翟行遠把自己的外套拖下來裹在安怡寧身上,一把把她抱起來。
安怡寧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她也不出聲音,就是眼睛裡大滴大滴的眼淚開始往下掉,眼神有些渙散。翟行遠嚇得不輕,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掰過她的臉,面對着自己,聲音壓得又輕又柔和,像是怕動靜稍微大一點就嚇着她似的:“怎麼了,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有沒有欺負你?”
安怡寧還是不吭聲,縮在他懷裡拼命流眼淚。
這女人平時彪悍得很,心情不好的時候逮着誰嗆誰,一張嘴能把人噎個跟頭,上房揭瓦無所不爲,活蹦亂跳得像個小豹子,翟行遠從來沒見過她這麼柔弱可憐的樣子,心裡恨不得把地上那幾個人生吞活剝了。
安捷沉默了一會,走到滿身紋身的男人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男人本來嘴裡一直罵罵咧咧不乾不淨地說着什麼,突然感覺到一股涼意,喉嚨動了動,發不出聲音來了。
安捷伸出腳尖,踢了踢他,淡淡地問:“你用那隻手碰得她?”
男人“咕嘟”一下嚥了口唾沫,在安捷的目光下忍不住縮了一下。
安捷突然笑了一下,擡起腳,一腳踩在他被子彈打穿了的左腿上,骨頭嘎巴一聲,折了。男人慘烈的叫聲讓翟行遠懷裡哭得死去活來的安怡寧都忍不住頓了一下,擡頭往這邊看過來。
安捷似乎感覺到了,回頭,特別溫柔地對安怡寧一笑:“沒事,交給爸爸。小翟,你先把她帶出去,一會救護車和姜湖他們來了,讓他們幫怡寧檢查一下。”
翟行遠雖然從來沒見過安捷跟什麼人翻臉動手,卻是聽說過安飲狐這個名字的,俯身把安怡寧抱起來,往外走去。
安怡寧轉過頭來望着安捷,她一哭更脫力了,發不出聲音來,只能張張嘴,做了個“爹地”的口型。安捷笑眯眯地用沒拿過槍的那隻手摸摸她的頭髮:“不哭了,不怕,小臉都花了。”
翟行遠頓了頓:“安叔……”雖說他自己也恨不得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活活剜了,但是安捷畢竟和他身份不同,怎麼說也是明面上的一個守法公民,還是警方家屬,雖然沈夜熙也說,今天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當沒看見。
安捷揮揮手,淡淡地說:“我有分寸。”
翟行遠猶豫了一下,沒再多說廢話,轉身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控制住了,不得不說,有時候黑社會的出手抓人,比警察還要來得爽利些,起碼人家開槍也好揍人也好,都不用打報告。安捷蹲下來,看着被自己踩在地上垂死的魚一樣翻滾着的男人,又輕聲問了一遍:“你用那隻手碰過她了,嗯?”
男人臉色慘白,哆嗦着嘴脣擠出一句話來:“我……我……我沒、沒碰過她……啊!真的沒有啊真的沒有!”安捷用腳尖在他斷了的腿上碾了一下,男人慘叫的聲音又上升了好幾個八度。
“你沒碰過她,她的衣服怎麼破了?”安捷慢悠悠地問,他嘆了口氣,“我真是老了——不過既然你不肯說……”
對方還沒弄清他“老了”跟前面那句話有什麼邏輯關係,就看見安捷提起槍來,眼睛都不眨地對着他的一雙手上開槍,子彈穿過手心,男人抖了一下,當時就疼得抽了,翻着白眼不動了。
安捷長眉一挑:“喲,不至於吧?這才哪到哪啊?”他俊秀的臉上劃過幾分惡意,把槍口往下移了幾分,頂住男人的褲襠。
幾個同樣在腿上被穿了洞的已經嚇得不敢出聲了。
這時門再一次被推開了,沈夜熙帶人闖了進來,楊曼和蘇君子他們去截閔言,反而比他們還要慢上一點。看見這堪稱血腥的場面,盛遙和姜湖的反應出奇的一致,愣完神以後,同時轉過身往外走去,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這年頭的警察隊伍都是什麼素質啊?!沈夜熙在心裡淚流滿面。
不過淚流歸淚流,剛剛在外面看見安怡寧哭得慘兮兮的模樣——雖然醫生說除了麻醉藥注射稍微有點過量之外,安怡寧沒受什麼傷——但他也知道,每個人心裡都憋着一股火。
沈夜熙又看了安捷一眼,不過憋火歸憋火,安老師您這這……有點過了。
他硬着頭皮走過去,按住安捷端着槍的手:“安老師。”
安捷擡頭看了他一眼,含着一股子讓人發寒地笑意。
今天這一個兩個都不正常了,沈夜熙心說自己就是個收拾爛攤子的命,扣住安捷的手腕,把他手上的槍奪了下來,安捷倒是沒怎麼反抗,他要就給他了。
沈夜熙真事兒似地說:“安老師,本市黑幫成員剛剛在這裡發生過一場火拼,現場很危險,您還是先出去吧?”
安捷直起身來,瞭然地看了沈夜熙一眼,突然有些疲憊,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經不起這大風大浪地提心吊膽了,點點頭:“我去看看怡寧。”
沈夜熙鬆了口氣。安捷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多謝你了。”
沈夜熙擺擺手:“你還不如去謝漿糊呢。
安捷飽含深意地說:“他我就不謝了,我們倆誰跟誰啊。”
“你們倆是他跟你。”沈夜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瞪着安捷。安捷不知道爲什麼,跟他說了兩句話以後,心裡突然輕鬆些了,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安怡寧其實只是嚇着了。她從小到大的經歷都太平順,聰明漂亮,在家裡被兩個老爸寵到天上,在學校是校花,在辦公室裡作爲唯二的女性,被一幫男人捧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