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亦池進門,謝思齊便一直暗暗觀察他,心裡揣測着面前這位長安城出名的神童公子,今日如此巧合的出現在這裡,到底出於什麼動機,有什麼目的?
聽完安亦池的話,他溫和一笑:“區區小事,本官願做嚮導。”
又轉頭對三皇子道:“王爺,下官帶安公子去樓下看看,你們先用膳,下官稍後就來。”
三皇子擺擺手:“你們倆快去快回,菜都上桌了,還參觀什麼啊!”
二人在墨溪不解、墨池無視的眼神中出了雅間,緩緩向樓下走去。
待出了門,安亦池收起他的笑容,滿臉的冰霜似乎能讓周身的空氣結上一層冰。
到了一樓,謝思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安公子,‘永和樓’真正的特別之處在後院,請吧!”
二人並排朝後院走去,安亦池側頭看一眼謝思齊:
“安某不知謝大人到底打得什麼主意,但需提醒一句,如果有人想把池兒帶進長安的兇險之中,安某絕不會答應。”
謝思齊微微一笑:“安公子多慮了,池兒是謝某的表妹,謝某自然會護她無憂,何談將她帶進兇險之中。”
聽見‘池兒’二字,安亦池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謝思齊。
隨着對方的目光落在身上,謝思齊頓覺壓力撲面而來。安亦池幽深的雙眸中有種莫名的寒意,與那目光對視的瞬間,竟令他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他心內震驚自己的舉動,對方不過是個剛剛束髮的少年,雖身高與自己無差,但畢竟比自己小了兩歲。
方纔在雅間一見之下,尚覺得他氣質溫潤,也有些不服輸的少年心性。
但此刻,他渾身的氣場竟令他升起了畏懼之心!
只聽安亦池又說道:“如此甚好,不管謝大人猜到了什麼。也不要忘記助你之人單純善良的發心。
安某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再上樓,請大人代爲致歉,安某便先告辭!”
說完,拱手行了一禮,便轉身帶着小廝揚長而去。
謝思齊看着少年的背影,那背影青澀,看起來並不十分健壯。似乎方纔他感受到的強烈氣場只是自己錯誤的幻覺。
謝思齊站在原地沉默半響,才擡步緩緩朝樓上走去。
食完午膳,他送墨池姐弟回韓府,自己便直接去了刑部處理案子。
墨池回府後休息了片刻,剛剛起身,吟冬便進來稟報,說韓嘉音已經到了院子門口。
墨池心裡一笑,韓嘉音最近越來越沉不住氣,自己回府不過半個多時辰,她便急急忙忙來打探消息了。
韓嘉音帶着婢女依然步履款款,進了屋內便笑着說:“妹妹,你這兒的糕點好像格外好吃,姐姐那日沒嘗夠,今日可又來做饞貓了呢。”
墨池笑着吩咐吟冬又拿來了一盤糕點:“姐姐說笑了,除了‘奇羅齋’的白玉糕,那日給姐姐奉上的其他糕點都是妹妹從宜陽帶來的。
這些普通的東西那能跟長安的糕點比。姐姐這是有事尋妹妹,才找藉口誇獎妹妹吧!”
韓嘉音面上笑容一僵,縱是她自認交鋒幾次,已經習慣了墨家母女說話毫不掩飾的直白性子,此時被墨池一語揭露來的目的,也覺得臉上掛不住。
好在她是個從來都把笑容掛在臉上的,很快便恢復了正常的神色。
韓家英若無其事的嚐了一口糕點,心裡只罵墨池寒酸。這糕點放置的時間太長,明顯有些變味兒了。
可她有言在先,是來品嚐糕點的,也只有勉強下嚥。
喝了一口茶水,韓嘉音總算壓下了糕點的酸味兒,她假裝不經意的說道:
“四妹妹總是愛說笑,姐姐哪有什麼事情尋你,可不就是羨慕你今日能出府逛去嗎?
你快跟姐姐說說,今日你們玩兒的可好?表哥帶你去了不少好玩兒的地方吧?
說起來姐姐真的好羨慕妹妹,姐妹們平日裡除了偶爾能在坊間的水粉鋪子、首飾鋪子裡逛一逛,也很少有機會去其他地方逛逛呢。
上次姐姐還說帶妹妹看看長安城,結果表哥卻捷足先登,單獨帶着妹妹先去了呢。”
墨池抿脣一笑,心道,韓嘉音還真是好玩兒,她自己喜歡錶哥的心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便以爲別人也是這樣的心思。
“三姐姐從小在長安城長大,那還需要羨慕妹妹。表哥今日不過帶着我跟溪兒逛了逛東市,然後在永和樓吃了頓飯罷了。
表哥公務忙,若不是姑母有命,只怕他今日也抽不出時間陪妹妹和溪兒。”
韓嘉音看着墨池,心裡揣測墨池這句話的真假。但看看墨池臉上掛着恰如其分的微笑,一時倒看不出什麼。
她腦子一轉,又問道:“妹妹,你覺得表哥怎麼樣?”
墨池滿臉不解的看一眼韓嘉音:“姐姐說的什麼怎麼樣?”
韓嘉音心裡罵一句,心道‘我問的如此直白,她卻裝清純,好像不懂男女之情似的’。
但韓嘉音心內有事必須得搞明白,她只能耐心解釋道:
“四妹妹,表哥身姿如修竹,面貌若潘安,又是如今朝廷最年輕的官員,往後的前程不可限量呢。你就真的對錶哥沒有一點兒想法嗎?”
墨池眨着鳳眼,表情十分的懵懂,似乎真的沒聽明白韓嘉音的話:“什麼想法?”
韓嘉音心裡疑惑,‘莫不是這位從小縣裡來的四妹妹,真的對男女之事完全不開化?’
旁敲側擊了好半天,也沒解了自己心中的疑問,韓嘉音氣的咬牙,卻也不死心:
“姐姐的意思是,如表哥這樣的好男兒,應是咱們這樣的女子最好的婚配對象。依姐姐的觀察,表哥對四妹妹也很上心呢。
四妹妹若也覺得表哥不錯,就應該早點兒讓三叔三嬸知道你的心思,也好早做打算啊。”
墨池心裡暗笑,韓嘉音也是被逼急了,竟然不顧體統,直接把話說的如此直白。
不過這倒也像韓嘉音的性子,她向來說話,嘴上一層意思,心裡卻是另一種打算。
墨池眨眨眼:“姐姐,女子的婚事向來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輪的到我們自己決定呢?
況且,我還小,幾位姐姐都還沒有議親,我有什麼着急的?”
看着墨池滿臉坦然的神色,韓嘉音覺得,自己整日來一直惴惴不安如飄在雲層的心,在此刻總算稍稍放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