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的冬天總是來得很早,一入冬便飄起了雪花。還未到11月,地面已經覆上了積雪。
下了校車,我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家,我想把參加比賽的消息趕緊告訴父母。
當我擡腳邁進家門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見到了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我的爺爺正坐在桌子前,悠閒的剔着牙齒。
我打了一聲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一會兒,我就聽見了那邊的談話聲。
爺爺:“老三,我這次來,就住幾天,我在老家看好了一塊墓地,想過來跟你們商量一下,我畢竟年紀大了。”
父親問:“你看好的那塊墓地一共需要多少錢?”
爺爺:“不多不多,就需要3000塊。你小妹就不算在內了,你們兄弟三人,一人平攤1000就行。”
父親瞪大了眼睛:“什麼?1000?那麼貴?爸,你是不是讓人騙了?我一個月工資你又不是不清楚,才幾百塊錢,再說了咱家不是有祖墳嗎?幹嘛還要買墓地?”
爺爺:“我找風水先生看了一下,咱家祖墳的風水不好,要麼你們兄弟三人到現在都還這麼窮嗎!”
父親搖着頭:“這也太貴了,我們拿不出錢來。而且你之前從我這拿走的那些錢,還沒有還給我呢。”
爺爺瞬間拉下臉來:“老三,我跟你說,一碼事歸一碼事!”
我聽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爺爺,你這大老遠來回一趟,路費是不是也得1000啊?”
爺爺:“沒那麼多,我有殘疾證,半價就行了。對了,你不提醒我還忘了,這路費,你們每個人還得加200,一個人1200元。”
母親瞪了我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我撇撇嘴,心裡暗想:我怎麼有個這麼不要臉的爺爺!
我寫着作業,爺爺溜達進了我屋,進門就看見我放在桌子上的口琴。
爺爺問:“蘇晴,這是什麼?”
我回答:“口琴。”
爺爺打開盒子,放在嘴上胡亂吹了一會,聲音嘈雜刺耳。
爺爺:“這東西不錯。蘇晴,你送給爺爺吧,正好爺爺沒給你霞姐姐買禮物,這個就當做禮物吧。”
我一聽就生了氣:“爺爺,這個可不行,這個是傅春生送給我的,我誰都不能給。”
爺爺並沒有理睬我說的話,拿着口琴就要往外走。我一急眼,上前把口琴搶了回來。
沒想到我爺爺開始罵我:“爺爺老蘇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不孝子孫。老三,你是怎麼教育這孩子的,沒大沒小,衝撞老人家!”
父親趕緊衝了過來,臉色鐵青:“父親蘇晴,不得對爺爺沒有禮貌。他要你的那個口琴,你就給他吧,等回來讓你媽再給你買個新的。”
我快哭了出來:“不行,就是不行,這個誰都不能給。”
“啪”的一聲,我捱了一個嘴巴子,口琴也被搶走了。
我使勁咬着自己的嘴脣,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晚上,爺爺要吃紅燒肉,父親立馬去市場買了回來。
我默不作聲,端了碗米飯胡亂扒拉着。
爺爺把整盤子的紅燒肉放在自己跟前,用筷子夾了塊油膩膩的燒肉,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起來,肥油順着他的嘴角流了出來,他砸吧着嘴吃的很滿意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噁心,跑到院子裡便吐了起來。真是活久見了,竟然第一次被人活活噁心吐了。
晚上,沒有多餘的牀,我只好打了地鋪,睡在牆角。
睡到半夜我就被凍醒了,我蒙着臉就是一頓哭。
第二天,我沒有等校車,早早便坐着公交車回了學校。
傅春生沒有等到我,自己去坐校車回了學校。
吃過晚飯,傅春生打着飽嗝就往教室走去,教室裡非常安靜,傅春生覺得他今天奪了個晚自習第一,剛坐下,忽然覺得窗上有個人影,把他嚇了一跳。
中間的窗戶大敞着,一個人坐在窗臺上,腿搭拉在外面,風掠過,頭髮有點散亂,頭頂落滿了雪花。
窗戶上的人眼睛望向遠方,目光不知道飄向哪裡,安靜的像一尊雕塑,臉上好像掛着淚痕,那麼地柔弱。
雪花隨着西風,緩緩飄進教室。傅春生突然覺得身上很冷,但是心裡卻有股無名怒火。蘇晴,你又在鬧什麼!
他心跳有些加快,他怕自己一出聲驚嚇到窗上的人,畢竟這裡是四樓,窗戶上又沒有安裝任何防護網,這不小心掉下去可就出大事了。
他悄悄地繞在身後,秉住呼吸,瞅準機會一下把我從窗臺上抱了下來。
我這纔回過神,趕緊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臉,別過臉,沒有去看傅春生。
我:“你幹嘛呀?嚇人一跳!”
我一邊說話一邊從傅春生的懷裡掙脫出來。
傅春生:“這裡可是四樓!”
我回他:“四樓怎麼了,我爬過比這更高的。”
傅春生皺着眉頭,滿臉不悅:“我說蘇晴,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掉下去怎麼辦!”
我哼了一下:“我,我命大着呢,你該不會是以爲我要自殺吧!”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有些難過,如果死亡能解決一切的話,我早就......
傅春生:“唉!你......”
我:“哼,要你管!”
我不想被他看見我的弱小,我特別害怕被他討厭。嘆了一口氣之後,我關上了窗,靜靜坐回座位,再沒說一句話,拿出了作業,在紙上胡亂划着圈圈。
傅春生有些惱怒,他不喜歡我這樣的態度。他暗暗感嘆道:這丫頭好像變了,不如以前活潑開朗,心裡似乎還裝了很多心事。他很想知道,成長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嗎?他不希望這樣,他還是喜歡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蘇晴。
傅春生暗問自己:我能走進那個地方一探究竟嗎?不行,我一定要走進去!
他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