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不敢再拒絕鍾雷,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她卻始終低着頭。鍾雷掃視着阿鳳,漫不經心的遞給她一杯茶,“阿鳳,雖然你是下人,但是咱們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聽阿祥說,你是爲了養活他纔給人家做丫鬟的。我自認不是什麼好脾氣容易伺候的人,可是你可以在我身邊呆這麼久,準確的說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忍耐了這麼多年,可見你弟弟對你來說是真的很重要。這一點,我很佩服你。所以,對於你弟弟我也會盡可能的幫助他。”
“阿祥給您添麻煩了,將來我們姐弟一定報答大少爺。”在鍾雷的面前阿鳳從不敢大聲說話,此次她的音量依舊不大,然而語氣卻堅毅篤定,她雖然卑微,但卻不能沒了骨氣。鍾雷笑着擺擺手,伸出食指指向阿鳳,“不需要你們,你就夠了。”鍾雷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瓶子遞向阿鳳,“只要,幫我除掉一些會影響少爺我舒坦日子的人就行了。”“大少爺!”阿鳳一驚,手中一直捧着的茶杯跌落在地上。
“要麼又拿不住藥碗,要麼端不住茶杯。阿鳳,你既不明白做下人的本分又沒有做下人的能力,你憑什麼認爲鍾家要養着你,憑什麼認爲我要替你養着你的廢物弟弟?”鍾雷嗤笑着步步緊逼,“那麼大反應是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吧,是不是覺得我太狠了,太沒有人性了。不過如果好東西只有一個,你們又都喜歡阿雨,那樣的話,什麼都得不到又不討人喜歡的我會很可憐的。既然老天對我這麼不公平,我只得自己擺平自己的命運了。”
阿鳳直視着鍾雷,眼裡含着淚水,“大少爺,我不會那麼做的。”鍾雷看着阿鳳含淚得雙眼竟突然大笑了起來,“別這樣看着我,我對下人的眼淚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下人就只會做兩件事,伺候東家跟哭天抹淚兒,因爲窮啊,苦啊,沒有富貴命啊......阿鳳,我不是在求你,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血汗錢都被你的寶貝弟弟拿去賭了吧。他在我這裡借錢的次數可是數都數不過來了,你要是想替他還債恐怕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完了。可是,我又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他要是還不出錢就只好還命嘍。其實仔細想想,一具屍體交換你弟弟的債一筆勾銷,反而是你們賺了呢。怎麼樣......”鍾雷俯下身,目光越發得逼近阿鳳,“其實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難選擇,是站在你的新主人那邊,還是骨肉至親得親弟弟,答案很簡單不是嗎?”
阿鳳知道一切都如鍾雷所說,答案很簡單,不過,不是她要選擇什麼,而是,她已經別無選擇。終究,阿鳳緊咬着嘴脣顫抖着拿過鍾雷手裡的瓶子,“不必往下說了大少爺,我會幫你完成心願的。”“這就對了。”鍾雷心滿意足的挺起身,“你比我想象中答應的要乾脆,真是連我都羨慕阿祥有你這麼好的姐姐了。”
阿鳳的心口生生的痛,痛到似乎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的撕成的兩半,血肉模糊,生不如死。阿鳳的痛,不僅僅是因爲她必須要去違心的事,而是,她終於在這一刻恍然大悟,可惜,自己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太晚,太晚了。阿鳳絕望的看向鍾雷,“大少爺......你是故意要我去伺候二少爺的嗎......”一聽阿鳳的話,鍾雷突然笑得更加的肆無忌憚了,他看着阿風幾乎都快要笑岔了氣,“不然,你以爲我是吃飽了沒事做嗎?不過,你還真沒令我失望,你胳膊上挎着的不是阿雨的坎肩嗎,可見我弟弟多信任你啊......”
“知道了大少爺,我只求,你可以放過阿祥。”阿鳳的聲音裡已經絲毫沒有了生氣,話罷,阿鳳轉過身準備離開。“等等。”鍾雷叫住阿鳳,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時間,“難道,你要本少爺自己撐傘嗎?”阿鳳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直到鍾雷走到自己前頭,她纔拿起雨傘跟在鍾雷的身後走出綢緞莊,將雨傘舉過鍾雷的頭頂,自己的身體全部浸在雨裡,她一手舉着傘,一手將鍾雨的坎肩死死的護在胸前......
接連幾日,阿鳳與鍾雷之間都是相安無事,阿鳳如往常跟在鍾雨身邊,鍾雷沒有再逼迫阿鳳要了鍾雨的性命。鍾雷並不是真的心疼阿鳳所以不急着逼迫她,而是他知道,阿鳳同鍾雨相處的時間越長,走的越近,鍾雨越是相信阿鳳,阿鳳得手的機率也就越大。
阿鳳端着一盤點心走進鍾白氏的房間,點心是鍾雨交代廚房特別爲鍾白氏準備的,一做好阿鳳便端了來不敢耽擱。纔剛到門口,阿鳳看見鍾雨正在爲母親吹笛子,便偷偷的站到門外沒敢進去,就靜靜的站在外面。鍾雨爲已經熟睡的母親蓋好被子,看到阿鳳站在門外,便走了出來,“阿鳳,怎麼站在外面不進去?”阿鳳不禁看向鍾雨手中的笛子,“我怕打擾二少爺的笛聲。”“無礙的。”鍾雨微笑着看又向阿鳳,“你把點心放進去,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鍾雨將阿鳳帶到花園的亭子裡。阿鳳站在亭子的中央,看着亭子四周的花簇她開心的笑了,“我在鍾家呆了這麼久從來沒仔細看過這個亭子,今天才發現,它那麼漂亮。”鍾雷站在阿鳳並肩的位置,看着她笑得樣子,自己也跟着笑了,“你喜歡聽笛子的聲音對嗎?”阿鳳看看鐘雨手裡的笛子,微微的點點頭,“我很羨慕二少爺。如果我的爹孃還在世的話,我也想像你一樣吹笛子給他們聽,只可惜我不會。”“想學嗎?我可以教你。”鍾雨舉起笛子在阿鳳得眼前晃了晃,“就教你,我剛纔吹的曲子吧。雖然你的雙親不在了,但是以後你想念他們的時候就吹這首曲子,他們在天上一定會聽到的。這首曲子,是我在日本想念母親的時候經常吹的。你坐下,我先吹給你聽聽......”
阿鳳被鍾雨拉着坐在石凳上,雙手託着腮支在石桌上,細細得聽着鍾雨得笛聲,漸漸得入了迷......思緒之中,阿鳳似乎異常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就這樣暫時忘記所有得東西就只是靜靜的聽着耳邊的笛聲;阿鳳似乎又異常的清醒,她知道就算自己可以暫時忘記所有的東西,唯獨忘不了的是,自己是一個姐姐,沒有父母,自己是能夠保護弟弟唯一的人。想要保護自己的弟弟,就必須,除掉眼前的這個人......
曲罷,鍾雨垂下握着笛子的手轉而看向阿鳳,“好聽嗎?”“二少爺!你......你怎麼哭了?”阿鳳驚奇的發現,鍾雨的眼中竟不知何時染上了淚水,淚水順着鍾雨的眼角流下來,悄無聲息。“傻丫頭,是你看錯了,我在笑呢。”鍾雨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我的心在笑......心笑了,人自然也是笑着的。”鍾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笛子,又擡起頭,看着阿鳳,“在日本的時候,我只能把月亮當成想念的人,這曲子,也只能吹給天上的月亮聽。現在,這首曲子我不必再對着月亮吹了,我真的很高興......以前,我聽到這聲音總是想要拋開自己是個男子的身份大哭一場,但是以後,我聽到這個聲音就只會笑,因爲我身邊有了你,有你陪着,我也沒那麼孤單了,我希望你可以忘記不開心呢的事跟我一起笑......”
深夜時分,鍾雨穿着黑色的長褂,戴着帽子,一個人走到一條漆黑狹窄的小巷子裡。巷子的盡頭,鍾雨與夜色融爲了一體,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摘下了帽子。那人上前,邱管家的臉在夜色中逐漸的清晰起來,“二少爺,你來了。沒有人跟着吧。”“沒有。”僅僅兩個字的回答,鍾雨的音色似是全然變了模樣,陰沉,清冷,再不似往日那樣柔和,溫暖。邱管家在上前一步靠近鍾雨,“在家裡不方便,老奴只是想告訴你,你交代老李的事他都辦好了。都是從外城找來的生面孔,可靠又保險。”“知道了。”鍾雨點了點頭,“您辛苦了。回來以後我一直不想刻意的跟您說話,希望您別生我的氣。”“二少爺千萬別這麼說。”說着,邱管家的眼中然而隱隱的透出了愧疚,“老奴的一生都是爲了您又怎麼會生您的氣呢?”
“媽,小心燙。讓我再吹吹吧。”鍾雨如往常一樣煎好了藥喂鍾白氏喝下。鍾白氏才嚥下藥,只見鍾雷一臉興奮的跑進來,阿鳳看到鍾雷進來把頭低了下來。“媽!”鍾雷已經顧不上之前郎中交代的鐘母需要靜養,大叫着進來,眼中掩飾不住的喜悅。鍾雨見鍾雷進來便扶着鍾白氏起身讓她靠在牀頭的軟枕上,鍾白氏看着鍾雷一臉的高興便問,“雷兒?怎麼這個時候回來,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鍾雷迫不及待的上前,“媽,我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最咱們商城來了一批做暹羅絲買賣的暹羅商人,如果咱們家可以把這批絲買斷,再賣出去的時候那利潤最起碼翻上好幾番。等到那時在商城將再不會有任何一家綢緞莊與鍾家相提並論!只是,想買斷這批絲,得從家裡的賬上劃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