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月谷倒真是個神奇的地方,這麼多年了,居然還存在在這世間,我還以爲它早就覆滅了。£∝,x.”安的手放在桌子下面,有意無意的撫摸着腰間的銀鈴,眸中的神色陰晴不定,一副很難捉摸的樣子,不知道是斐彥想得太多還是怎樣,他總覺得安的語氣總是怪怪的。
但很顯然,有斐彥這種感覺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蕭瀟。
蕭瀟有些詫異的注視着安,眉頭微蹙,但臉上一掃而過的不悅的神色,還是被斐彥和安歌清楚地捕捉到了眼裡。
“上神這是什麼意思?”蕭瀟偏頭瞥了安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語氣卻是淡淡地,聽不出半分情緒,“塵月谷在世間存在這麼久,難道讓您很失望?”
斐彥沒想到蕭瀟會這麼直接的將事情挑出來,明顯是吃了一驚。而安歌則是悠閒的坐在那裡喝茶,一副坐看好戲的模樣。
“我何時說出這樣的話了,”安歪着頭輕輕一笑,“蕭瀟姑娘你想多了,只是覺得塵月谷的使命應該早就完成了,這樣違反世間規則的存在,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也沒有任何不好的意思,不管怎麼說,算起來……我也算是塵月谷的半個主人……”
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瀟淡淡的語氣打斷,語氣雖和之前沒有什麼分別,但斐彥卻從中聽出了淡淡的嘲諷。“塵月谷雖是承着神樹的力量才能在世間存在這麼多年,但這是主要靠的是神上,你雖是樹神,和你好像無關。我塵月谷永遠只承認縈塵一人,只拜縈塵上神一人。你只是負責看守神樹的樹神罷了,就算法力再高深,存在的再久……但在塵月谷……”蕭瀟微微勾了勾嘴角,“即便是天帝也不如縈塵的分量重。”
蕭瀟冷着臉離開了房間,雖然她極力忍耐着,但關門事那一聲巨大的聲響還是暴露了蕭瀟憤怒的情緒。
但安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用手撐着頭坐在桌子旁笑,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我是遭她討厭了嗎?”她沒心肺沒的問道。
斐彥嘆了口氣,眼中透着幾分無奈,“你這是明知故問……”
“我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誰想到她反應那麼大。”安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難道是我玩笑開的有些狠了?”
一直坐在一旁不說話的安歌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玩笑?拿別人的信仰和一直被視爲家和歸宿的東西開玩笑也算是玩笑?更何況,蕭瀟和縈塵姑母也算是朋友。”
“我知道,不過我只是覺得萬事萬物皆有生死輪迴,塵月谷這樣異於世間,雖有着生死卻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這樣的異數不該存在罷了。”
“看來你還是覺得你沒錯,”斐彥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替你去看看蕭瀟。”
斐彥敲響蕭瀟的房門時,蕭瀟正在用靈媒給聞人微生傳信,她打開門看到是斐彥,臉色陰鬱的讓他進來,自己繼續蹙着眉,一聲不響的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傳達給聞人微生。
等她忙完,斐彥才輕輕的開口,“剛纔的事情,是安的不對,她剛剛有了人形,可能還不太懂得怎麼與別人相處,我替她來給你道個歉,蕭瀟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與她計較了。”
“我的確是有些生氣,”蕭瀟很直接的承認道,“更多的卻是傷心。”
“傷心?”斐彥有些不解。
“嗯,安的話……讓我想起了塵月谷那些永遠也不會回來的人。”她笑笑,這一次的笑容卻無比的落寞,“塵月谷雖然還在,但之前的許多人卻走了,長生不一定什麼好事,神仙長生,因爲神界清靜如明鏡,沒有那麼多的七情六慾,不會有波瀾;而塵月谷,卻是在人間……太久的日子,太多放不下的人,丟不掉的記憶;那麼多歡笑離別,那麼多再也見不到的惹……這麼多,這麼久積累下來……很多人都選擇了和上儀谷主一樣的路……再也回不來了。這麼多年了,塵月谷的都是些新面孔了,之前的人留下來的只剩下我和聞人谷主了。”
“這麼久的時間,你們就不會覺得痛苦和枯燥嗎……”
“當然會,只不過有比痛苦和枯燥的折磨更讓我們有留下的動力的事情罷了。聞人谷主能支撐到現在,只是爲了等那個人回來罷了。安說塵月谷是世間的異數,其實我們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區別,最終等着我們的都是死亡。只不過我們的死亡更加殘忍……別人的死亡由天,不由己,而我們,”她淒涼一笑,“只能由我們自己來決定。”
“那你呢?你留下來的原因是什麼?”
蕭瀟擡起頭,望着高高的房頂,似乎陷入了什麼久遠的回憶,“我在等我的師兄回來,他離開之前說江湖再見,我說我等他回來,他從不失信,我又怎麼能實信於他呢?”她說着,嘴上是在笑,卻有眼淚不斷從眼中流了出來。
她知道,她只不過是自己在騙自己罷了。她的確是在等他,只不過,他口中說的不是江湖再見,而是最殘忍的訣別。她知道他心裡從來只把自己當做師妹,當作小妹妹。她對他的心思他從來不知道,她也不敢讓他知道,蕭瀟明白,他的心裡,從來沒有她。她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實在太傻,卻又心甘情願的傻,傻得完全自願。
她總覺得自己會再見到他,見到那個外表冰冷旁人勿近,心裡卻柔軟的火熱的他,還會聽到他的在夜晚若有若無的簫聲。縱然他已經追隨上儀谷主而去,永遠也回不來了。
只是,她心裡還有着那麼一絲絲僥倖,她看到縈塵和澤然的分分合合,心裡和聞人微生都抱着一樣的僥倖,只要自己等,只要自己感動了上天,那個人總有一天會突然的出現在你的身邊。
“對不起,是我多嘴了。”
“沒關係,人活下去總要是有些念頭的,若是沒有念頭,或者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蕭瀟爽快的笑着,注視着斐彥,眼神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她注視着斐彥的眼睛,一字一字認真的說道,“斐彥,小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