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拉福德東邊的海布里城外,象徵着教廷光明的白色軍帳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恍如大海。已滿目瘡痍的海布里城就彷彿是無垠大海包圍中的孤獨小島,隨時就有傾覆的可能。
這邊的戰爭已開始了沒多久,但海布里城的狀況卻比淪陷前夕的天禧城還要險峻!
在西邊戰場,交由楊塵統領的大軍是爲聖薔薇騎士團中戰鬥力最爲疲軟的兩支部隊,雖然人數衆多,但士兵的素質在教廷的軍事系統中處於最下等。
更由於楊塵的特殊身份,教皇謹慎地控制着可供他調遣的強者數量。在最初的七名天罰騎士殞身其六,卡扎克戰死之後,如今只有楊塵、輝夜、阿慎,以及依舊在病榻上與死神作着搏鬥的法比奧擁有着七星水準之上的實力。
如此的牌面實力,甚至與被楊塵算計得狼狽不堪的特拉福德軍比起來都弗如遠甚!
但在海布里城的戰場,情況則完全不同。
以天罰騎士團第一騎士長,拉齊奧爲首的教廷軍官們,普遍擁有着七星以上的實力。天罰騎士團幾乎傾巢而出,在數百名七星強者之外,更有實力深不可測的十大騎士長猶如砍瓜切菜般地在戰場上收割人命。
如此豪華的強者儲備,加上聖薔薇騎士團中兩支合計衆達三十萬人的軍團。
圍攻海布里的教廷軍,比之楊塵所轄,恐怕強上一倍有餘!
此時,胡爾城被淹埋的消息從特拉福德的另一端傳到了這邊的統帥帳中。
一名看起來有些歲數,鬍子颳得乾乾淨淨,擁有着攝人氣勢的男子,穿戴着整齊而華美的純白鑲金鎧甲,端坐在椅上。戰時通訊水晶的魔紋光彩漸漸在他面前黯淡了下來。
這名男子用手拄着頭,陷入了沉思。
將通訊水晶送來的傳訊官瑟瑟發抖地恭立在一邊,他竟然隱隱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了起來,但沒有眼前這名男子的命令,他連手指都不敢放鬆運動一下。
“這就是真正的強者嗎?”
言辭無以描述傳訊官此刻心目中的震驚與膜拜之情。他從未在任何一人身上體會到如此充滿實質感的威嚴,彷彿在自己眼前的並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顆萬年的參天古木,一座巍峨聳立的山嶽——不,這些意象都不足以形容傳訊官此刻心中所受的震撼!
這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猶如一片無垠的大海!
只是輕描淡顯地坐在那裡,傳訊官便已興出了無法靠近的感覺。倘若真的在戰場上以敵對身份相逢,有幾人能剋制住顫抖的身心,鼓起勇氣向他邀戰?
“我明白了。”
傳訊官一時沒有醒悟過來這聲音究竟來自哪裡。
等到這句話被第二遍重複時,傳訊官才如夢初醒,滿頭大汗地連聲應是。
“回去告訴教皇大人吧,”拉齊奧似乎有些倦乏地闔上了眼睛,那股令傳訊官連腳步都邁不動的無邊威嚴終於略微減弱了幾分,“明天我就拿下海布里。”
“是!”
傳訊官乾淨利落地迴應,再也不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掀開了營帳的門,跑了出去。
而就在他走後,一個身影猶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了閉上眼睛的天罰騎士團第一騎士長的面前。
“那小子還不賴嘛。”
來人對於西邊戰場所發生的一切同樣瞭如指掌,但他的語氣裡還帶有一絲輕蔑與傲慢。
“庫羅斯,你來這裡只是爲了發泄那無用而可憐的嫉妒嗎?”拉齊奧沒有睜開眼睛,他淡淡地說道。
“就憑那小子,一百年也不可能追上我。”庫羅斯用顯得極其放鬆的語氣說道,“我何必去嫉妒他。”
“對不起,”拉齊奧說道,“我弄錯了,原來你沒有在嫉妒——你是在害怕。”
庫羅斯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但他沒有發作,反而在嘴角扯出了上揚的弧度,發出了笑聲。
“別用笑聲掩飾你內心的恐懼了。放心吧,那小子再怎麼說也是外來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爬到你頭上去的,”拉齊奧終於睜開了眼睛,但他的眼眸之前還是蔚藍色,如今已變作了雪一般的潔白,顯得無情而冷酷,“只要你爭氣一點。”
“久攻不下海布里可不是我的責任!”庫羅斯反脣相譏道,“該爲自己着想的是你纔對吧!那毫無資歷的小子,帶着兩三隻小貓小狗就已經連續吃下兩城,攻入特拉福德腹地了。我們在你的帶領下卻連海布里城背後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
拉齊奧的神色嚴肅了起來,他用指尖敲擊着桌子,發出富有節奏的咚咚聲。
“明天我親自督戰,輪休中的天罰騎士結束休息,全體出動。”
男子冷冷地宣佈了他的決定。
聽到這句話,庫羅斯顯得有些驚訝,在這驚訝中有一些放鬆,一些安心,甚至於一點點的恐懼。
“那最好了。”庫羅斯咕噥着,“可惜了海布里城中的這些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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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胡爾城,楊塵率領着軍隊日以繼夜地行進。
途中偶爾會遇到小城鎮,他們便會以暴力手段補充一番物資,在短暫的休憩與修整之後,繼續馬不停蹄地上路。
如此這般,經歷了兩日的行軍,厄諾普的輪廓浮現在清晨的曙光之中。
厄諾普的位置並不如胡爾城那般地險要,教廷軍可以不理不顧地徑自向蘭佩裡繼續行軍。但這座城市屹立於平坦而一望無垠的平原之上,楊塵倘若想率領着軍隊神不知鬼不覺地騙過厄諾普的哨崗,潛入它的後方,無疑是癡心妄想。
厄諾普遍佈着各類軍事院校,楊塵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無視厄諾普強行突入蘭佩裡地域的過程中,勢必將遭遇厄諾普城中守軍的出城迎擊。
可如果選擇安妥地在厄諾普城外駐守,穩紮穩打地將這座城池攻下,那被他用巨石阻擋在身後的特拉福德殘部,勢必會與厄諾普守軍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到時情勢將更爲危急!
心中權衡一番,楊塵在遙遙望見厄諾普城時,便將輝夜與阿慎傳喚到了身邊,向他們傳達自己所作出的戰略部署。
他自然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強突。
這是一場閃電戰。
他要用酣暢淋漓的勝利結束這一切。他要以顯赫的功績,凱旋而歸。
他要以功臣的身份要求在聖山哈利路亞上得到住所——
一切的決定都源於那名沉眠於聖光之中的森之魔神。
芙瑞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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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諾普城頭的守軍遙遙地看到一片白色正從地平線中出現。
“敵襲!”
偵察兵在第一時間便醒悟了過來,他捏碎了警訊水晶,敵軍來襲的情報立時便傳遍了整座厄諾普。
在胡爾城失守之後,厄諾普便是橫立於首都蘭佩裡之前的最後一道屏障,決計不容有失!
厄諾普的大賢者甘索,佇立在牆頭,望着教廷軍隊在視野中緩緩地放大,終於從最開始的幾點白色,變作了純白的洪流!
“甘索大人!”一名副官急切地喊道,“我們應該出城迎擊!在我們身後就是蘭佩裡了!不能讓他們玷污神聖的首都!”
甘索搖搖頭,沉聲道:“攔不下。”
副官激動得連眼睛都快要變紅了,他大聲地吼道:“攔不下也得攔!爲了學院之國的榮光,我甘願付出一切!大人不下令無所謂,我將帶領自己的部隊流盡最後一滴血!”
“笨蛋,”甘索嘆了一口氣,“虧你還是我們軍事之都厄諾普的人,居然連這點軍事常識都沒有。我們幹嘛非得要攔在他們面前跟他們硬碰硬呢,等他們經過之後,我們再出兵銜尾追殺不是更好嗎?他們長途奔襲之下,體力消耗頗大,行軍速度必定不及我們。倘若他們不理不顧地繼續向前衝去,那等到他們抵達蘭佩裡時,怕是已死得個精光了。”
副官頓時如醍醐灌頂般愣住了,他狂喜地捶着自己腦袋,一邊咒罵着自己的愚蠢,一邊發自內心地稱讚大賢者的睿智。
“真是無藥可救的笨蛋。”
甘索將目光從身旁的那名副官身上挪開,繼續凝望着正越來越近的教廷軍隊。
“只是,對方的統帥也會是這種笨蛋嗎?”
他喃喃自語道。
*******
在首都蘭佩裡,冷清得彷彿破落小鎮的核心區如今前所未有地熱鬧了起來。
留在蘭佩裡的學生們如今都圍聚在了這裡,自願組成志願軍,羣情激奮地要爲自己求學的這片國土奉獻力量。
在這片核心區的某幢平凡小樓的二樓,一名擁有金色短髮的少女悄悄地撥開了窗簾,將目光投向了外邊。她看到了這一片戰前的景象,看到了站在木箱上正在吶喊鼓舞着士氣的人,看到了瑟瑟發抖卻還在故作鎮定地安慰着別人的年輕士兵,看到了只有十歲的樣子,一臉稚氣卻寫滿了赴死決心的孩子,看到了分發着兵器的人,看到了那一片片戰旗……
上樓的腳步聲從少女的身後傳來。
茜茜飛快地將窗簾恢復了原樣,拿起放在桌上的書籍,作出一副無聊地閱讀着的姿態。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茜茜的聲音顯出因長期禁足而導致的有氣無力。
瑞恩走了進來。
“外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茜茜頭也不回地輕聲問道。
“還不錯,”一副平凡中年男子長相的總校長將目光在房間裡遊蕩了一週,發現各個地方的魔紋結界都非常完好,包括窗簾上的,“天禧城和海布里都固若金湯。”
他沒有發現窗簾上的魔紋有一個字節已經被茜茜以自身召喚出來的魔紋替代。他不知道茜茜已經看到了外邊所發生的一切。
“等下我要出去一下,你可得乖乖地呆在這裡。”瑞恩說完,拍了拍茜茜的腦袋,轉身便離開了。
“哎,”茜茜突然間叫住了瑞恩。
總校長困惑地回頭。
“記得注意安全。”
“嗯。”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