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好像惹了什麼禍,心裡發虛。這邊還沒來得及跑,喊話那人就一溜煙的追了過來。對方不知道什麼來歷,但跑的特別快,腳下好像踩着風火輪似的。此時此刻,別說我心裡發虛,哪怕就算正經跑,說不準也跑不過他。
這人一到身前,擡手就抓我,我肯定要掙扎,倆人扭來扭去之間,我就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
這肯定是個河灘本地人,說着一口河灘土話,大概有四十歲的樣子,微微有點駝背,光禿禿的腦袋,一張臉和關公一樣,紅的像是熟透的棗兒,兩隻眼睛倒是不小,卻是鬥雞眼,看起來總叫人覺得好笑。
“老子在這裡守了大半夜,眼瞅着要成事兒了,叫你一鞭子抽的,前功盡棄,你別走,說說清楚!”紅臉鬥雞眼氣勢洶洶,抓着我的胳膊不丟手:“你賠!”
“你先放手!”我看着對方只是拉拉扯扯,也沒有真正動手打人,所以耐着性子跟他講理,這個鬥雞眼雖然來歷不明,但就他這副長相,多半不會是大奸大惡之人:“我從這兒路過,你躲的那麼嚴實,我怎麼知道你在這裡幹什麼?一開口就叫我賠,賠啥?”
“怎麼,要耍賴?”鬥雞眼滿嘴亂噴唾沫星子,把我抓的很緊:“知道大河灘三十六旁門嗎?知道三十六旁門的藥神廟嗎?知道藥神廟的掌燈嗎?告訴你,藥神廟的掌燈,那是老子的親哥哥,你要在老子面前耍賴,可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藥神廟掌燈是你親哥哥……”我一聽鬥雞眼的話,若有所思。難怪看着他這副長相,總覺得可笑,看來看去,真的和藥神廟的老楚,還有楚年高有那麼點相似。
三十六旁門裡面,大半的門閥派系都是子承父業,唯獨藥神廟是個例外,老楚雖然是掌燈,可親弟弟親兒子卻都不算是藥神廟的人。我覺得楚年高這個人不錯,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再看看眼前的鬥雞眼,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怎麼,怕了?”鬥雞眼看我不說話,還以爲我心生畏懼,略有得色的哼了一聲:“既然怕了,就別那麼多廢話,多少賠老子點錢,這事就算了。”
“先跟你說啊,你要是不提,我還真不知道,大水衝了龍王廟。”我嘿嘿笑了笑,說道:“我跟楚年高,交情老好了,你別跟我說你不認得他。”
“跟年高交情老好了?”鬥雞眼楞了楞。
我添油加醋的跟他描述了一番,我和楚年高算是很熟的,說的滴水不漏,一來二去,鬥雞眼就說不出話了。
“原來跟年高是老朋友,這個這個……怪不好意思的。”鬥雞眼聽完我的話,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呲牙咧嘴的一笑:“那這事,就算了吧。”
藉着這個機會,我跟斗雞眼聊了幾句,和我想的差不多,這傢伙沒什麼壞心眼,覺得我和楚年高是朋友,他就不瞞我什麼,嘰裡呱啦說了一堆。
“晾屍崖那邊臭的燻人,你也不嫌,躲在那邊幹什麼呢?”
“我在釣屍。”鬥雞眼伸手朝那邊指了指,說道:“守了大半夜,眼看快要上鉤了,又叫你一鞭子給驚走了。”
“釣屍?釣什麼屍?”
“河裡的浮屍啊。”鬥雞眼扯了扯我,說道:“我釣屍是爲了配藥,走,跟我去瞧瞧。”
他這麼一說,我陡然就反應了過來,看着鬥雞眼這樣子,多半也是個天生陽火很旺的主兒。陽火旺盛,不算是什麼要命的病,但平時很難受,像龐獨那樣天生陽火旺,平時睡覺就喜歡撿着墳地晾屍崖之類的陰寒之處,纔會覺得舒服些。
屍體陰寒,鬥雞眼在這裡釣屍配藥,那估計很有可能就是配一些壓制陽火的藥。
龐獨在鎮河,雖然平時見不到,可我沒有一刻不惦記他的,聽見鬥雞眼能配這樣的藥,我就心動了,想給龐獨也討一些。
“你配的藥,是不是用來壓陽火的?藥神廟那麼多珍貴藥材,都不合用?”
“老弟,不愧是年高的朋友,老子還沒說出來,你就知道是要配這樣的藥,不簡單吶。”鬥雞眼好像遇見了知音,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你說的沒錯。”
“能配多少出來?”我趕緊問道:“有多餘的,我買一點成不成?”
“瞧你說的這個話。”鬥雞眼伸手在自己臉上啪啪拍了兩下:“老子就是那麼貪財的人,一般人用不到這個藥,能用上的,就是跟老子一樣同病相憐,啥都別說了,等配好了,送你一些。”
鬥雞眼帶我跑到他剛纔藏身的地方,就在緊跟着崖腳的一塊大石頭上。石頭旁邊放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一根特別長的繩子,丟到水裡至少十多丈長,石頭上還留着一大盤。
“釣屍啊,一般的浮屍是沒有用的,沒靈智,也不會上鉤,你瞧見那根垂到河裡的繩子了嗎?繩子上綁着餌,但凡有點道行的屍首,就會被引來。”鬥雞眼捏着繩子,蹲在石頭上,小聲跟我說道:“那種屍體,是最好用的,配一次藥,足夠用兩年。”
我和鬥雞眼並排蹲着,看他捏住繩子守株待兔。現在開春不久,水勢不大,而且晾屍崖基本都在水流平緩的地方,垂在河裡的繩子如果有個風吹草動,鬥雞眼就感應的出。
鬥雞眼也是碎嘴皮子,走南闖北大半輩子,肚子裡的故事一籮筐,一邊等着,一邊就嘀嘀咕咕的跟我聊。
我們正說着話,鬥雞眼手裡的繩子突然抖了抖。我也有一點經驗,此刻的河面雖然平靜,但水下肯定有動靜。
鬥雞眼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翼翼的牽動繩子。繩子垂在河裡的那一端,好像渾不着力,只是一個勁兒的打轉。
“道行不淺啊。”鬥雞眼嘀咕了一句,就覺得水下該上鉤的東西不上鉤,似乎是在試探。
我總覺得,水下似乎真有什麼動靜,可是隔着這麼深的渾濁的河水,是根本無法看清楚的,只能在岸上等。前前後後等了有半盞茶的功夫,鬥雞眼手裡的繩子猛然一墜,差點把他給扽到河裡去。
幸虧我眼明手快,幫着他拽住繩子。繩子另一端果然變沉了,但還不等我們倆用力,繩子驟然又是一輕,閃的我們倆人腰疼。
ωwш⊕тт kдn⊕¢○
“搞什麼嘛!”鬥雞眼咬着牙嘟囔了一句,可能是從前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水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咕嘟嘟……
就在這個時候,平靜的河水裡,浮起了一團東西,離我們大概有三四丈那麼遠,黑乎乎的一團,猛然看上去,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麼。
我和鬥雞眼正在全神貫注的看着河面漂浮的東西,手裡的繩子冷不防又是一沉,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鬥雞眼有點扯急了,嘀嘀咕咕的罵街,咬牙切齒的把繩子攥的很緊。
這一次,繩子墜下去之後,力道就一直不減,鬥雞眼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在旁邊幫忙。兩個人齊心協力抓着繩子朝上面拖,不多久,十來丈長的繩子,就差不多全收回來了。
嘩啦……
繩子快要收完的那一瞬間,被繩子釣上來的東西也隨之露出水面,鬥雞眼在這裡釣屍,而且有專用的餌,那釣上來的東西,肯定就是屍體,然而,這團東西一出水,我和鬥雞眼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