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葡萄酒小姐,真難纏啊……”
胡麻哪怕一開始做了心理準備,如今也感覺有點頭痛了。
自己在這邊,笑的臉都有點僵了,提前想好的幾個表示自己的友善,拉近雙方距離的理由,也都已經說過。
結果她非但沒有相信自己,反而更警惕,甚至在桌子底下,偷偷用手機撥打了110.
胡麻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不着痕跡的抹掉了這一片區域的信號,讓她沒有撥打成功,但究竟該如何將她喚醒,卻還是成了如今首要的難題。
後面的燒刀子都忍不住了,湊到跟前來,道:“你就沒有辦法,可以強行喚醒她在那個世界的記憶?”
“有的。”
胡麻苦笑了一聲,道:“其實只需要我心裡想一下,她就會想起轉生之後,所有的記憶,也會重新想起我們來。”
燒刀子眼神都直了:“這纔對。”
“既然可以,你爲啥還要這麼麻煩?你看她,已經快嚇哭了……”
“……”
“儀式感嘛。”
胡麻只好苦笑着解釋:“這是我決定過來找你們的時候,在自己心裡給自己設計的程序,便是通過與你們的握手,來將她轉生之後的記憶還給她。”
“當然,也不僅是我,甦醒了記憶之後的你們也可以,只要能完成這一握手的儀式,便都可以。”
“……”
燒刀子聽明白了,卻還是有點懵,好一會才搖頭道:“但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這麼麻煩,你現在的本事應該大到我無法理解了。”
“歸鄉境界,太強了。”
胡麻便向了他與紅葡萄酒小姐解釋:“也正因爲太強,所以要養成給自己設計一些儀式的習慣。”
“到了這個境界,已經有了一念化生天地的本事,但也因爲處理各種事情,都已經達到了極端的效率,所以,便生出了失去自己人性,變成一種純粹的維度神明的風險。”
“如果不遵守儀式,我會變得更加強大,沒有邊際的強大,但自我則有可能會被湮滅,成爲生命的概念,而不是‘我’。”
“我的生活纔剛剛開始,還想先踏實過一輩子再說,所以我需要設計,並且遵守。”
“……”
燒刀子若有所思:“也對,用電殺豬和用刀子殺豬,都是殺豬,但是有區別的……”
“……”
胡麻只能點頭:“是這個道理!”
“還是我來吧!”
旁邊的紅葡萄酒小姐見胡麻實在沒有了辦法,便也只好微笑,向前走去:“小白這臭脾氣就是這樣,當初上京城那麼多人,也就只有我能跟她玩到一塊去。”
說着,臉上帶上了專業性的親和,親呢的向了白葡萄酒小姐道:“妹妹,我就在對面餐廳工作,經常見你來這個貓咖寫作業的。”
“嘖,這貓真胖。”
“來,別害怕,跟姐姐認識一下,以後到餐廳吃飯,給你打折……”
“……”
白葡萄酒小姐一下子便更警惕了,後退一步,連貓都抱了起來,大聲道:“我已經報警了,而且給我媽媽打了電話,不管你們想做什麼,她安排過來的保鏢馬上就要到了。”
“……”
紅葡萄酒小姐頓時滿臉的尷尬。
一羣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沒有想到,居然還能遇着這麼一個難題。
這時候,小紅棠將手裡的冰糖葫蘆遞給了週四小姐,又用眼神叮囑自己這位饞嘴的嫂子不許偷吃,然後晃了晃小腦袋,道:“我來吧!”
在衆人意外的眼神裡,就見她悄悄的穿過人羣,走進了貓咖,忽然就伸着小手撲了上去,叫道:“姐姐,救我……”
“他們是人販子,把我從另外一個世界帶過來的……”
“……”
白葡萄酒小姐甚至都沒聽明白她說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麼,但忽然看到這麼小的女孩跑了過來向自己求救,哪怕自己也在警惕又害怕,卻還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將她藏到了身後。
小紅棠的聲音也一下子驚動了其他人,貓咖裡早就看着不對勁的服務員,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圍了過來,面色不善,大聲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別動,敢動我們就動手了哈……”
衆人都已經呆住了,被人圍着,莫名有種社死的感覺。
倒是在那邊,白葡萄酒小姐已經陷入了恍惚之中,一縷紫氣,被胡麻傳渡到了小紅棠的身上,又藉着這個握手的儀式,涌進了她的身體之中。
她驚愕,震憾,又逐漸變得恍然,最後卻是無奈的笑了起來,目光掃過了紅葡萄酒小姐,燒刀子,摸了摸小紅棠的腦袋,向胡麻道:“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可能會不理你……”
“……你就不能提前想個好點的辦法?”
“……”
“想了。”
胡麻苦笑,道:“就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的警惕。”
“我在這個世界沒什麼朋友。”
白葡萄酒小姐彷彿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板起了臉來,道:“還好你在我做出決定之前過來了。”
紅葡萄酒小姐明顯有點傷心的樣子,幽怨的看着她,道:“我以爲在這個世界也能繼續跟你做好姐妹的……”
白葡萄酒小姐嫌棄:“在那個世界都不是,這裡又怎麼會是?”
輕輕擡了一下手,周圍義憤填膺的路人,便紛紛散去,胡麻便也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咱們走吧,還有好多人需要拜訪。”
白葡萄酒小姐點頭,看了看手裡的兩份單頁,將醫學的放進了口袋,另外一份扔掉,摸了一下白貓的腦袋,跟了他們出來,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被胡麻抹掉的信號,已經重新出現,報警的電話未曾接通,但她發給媽媽的信息,卻在這時被收到,並且立刻回撥了過來,聽得出來,聲音非常的焦急:“小芷,你怎麼樣。出了什麼事?”
“沒事。”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迴應:“只是告訴你,我做好決定了,要學醫。”
她一邊說着,一邊想要掛掉電話,卻在看見了那輛出租車的時候,皺了皺眉頭,又向電話裡道:“把你的車給我派過來吧,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車與保鏢來的很快,一輛邁巴赫停在了路邊,下車的還有兩個戴着墨鏡的保鏢,白葡萄酒小姐從他們手裡拿來了鑰匙,讓他們自己回去。
與出租車一對比,紅葡萄酒小姐,週四還有小紅棠,都立刻做出了決定,登上了那輛車。
出租車上,一下子就只剩了胡麻與燒刀子,兩個男人有點無奈,拍了拍出租車司機的座椅靠背,道:“還不走,等啥呢?”
出租車司機已經非常警惕了,偷偷在後視鏡裡看了他們一眼。
心裡想着:這幾個傢伙究竟是做什麼的?爲什麼那個女高中生,對他們的前後態度差別這麼大?
那些圍觀的路人,本來還很緊張的圍着他們,爲什麼忽然之間都像是失憶了一樣,繼續各走各的路,彷彿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
難道是,傳說中的拍花子?
這會子已經渾身緊繃,一點也不敢大意了,心裡琢磨着如何在他們不注意的情況下報警。
車子繼續前行,來到了青嶼大學,遠遠的看到了一位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老師,胡麻下車,過去與他握了一下手,不多時,這位年輕的老師立刻跟着他們走了過來。
彼此握手:“花雕酒!”
“紅葡萄酒。”
“燒刀子!”
“……”
接上了他,車子便再度啓程,胡麻笑着道:“這一趟去的地方有點遠,需要到鄰市去!”
出租車司機立刻反對,道:“那麼遠我可去不了,你們再叫一輛吧!”
胡麻只是笑着看着他,出租車司機冷汗都流下來了,道:“真去不了,大哥,我這車得去加汽的……”
“……最多車費給你打折?”
“不用太遠的。”
胡麻不聽他這些理由,只是微笑,然後輕輕向前吹了口氣,便見前方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忽然之間漸次的消失,只有一條筆直的道路,通向了幽幽不知何處。
“順這條路走就可以,幾分鐘就到了。”
“嗷……”
出租車司機直嚇得打開車門就要跑,但燒刀子卻已經擡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陰瘮瘮的笑道:“想跑?你會後悔的!”
“不跑,不跑!”
出租車司機在心裡求遍了漫天諸佛,甚至痛恨自己意志太強大了,爲什麼見着瞭如此怪異的事情之後,居然還沒有暈過去?
但既然沒有暈過去,跑又跑不了,反抗又不敢反抗,只能一閉眼,踩着油門向前衝去,眼前一切事物,流水一般破碎又成形,居然已經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前方是一片片交織縱橫的衚衕。
能看到許多老頭在這裡下棋,其中爭吵的最激烈的,則是一個老頭,還有一個年輕人,瞧着跟街溜子也似,瞪大了眼睛跟老頭吵的不可開交。
衆人表情都有點古怪,紛紛轉頭看向了胡麻:“是他嗎?”
胡麻也只好無奈的笑,點頭道:“是他。”
下了車來,與那年輕人握了手,恢復了記憶的醪糟酒看着對面那個幾乎被自己氣得心臟病都犯了老頭,又看了一眼眼神古怪看着自己的衆人,先就憋紅了臉。
“是他先悔棋的……”
他憋子半晌,忽然指着老頭,然後認真的向衆人解釋:“我真不是槓精!”
衆人只好都憋着笑:“是,是,你肯定不是,醪糟明明也是酒嘛……”
一輛車已經坐不下,好在醪糟酒也是個有車的人,他那一輛極爲符合他氣質的五菱宏光,一下子就將容客率拉滿。
於是衆人再度啓程,來到了一間商務會所,找到了正在化妝抽菸,還沒來得及上班的頭牌,玉冰燒。
又去了某個寫字樓,找到了戴着金絲眼鏡,講方案講得天花亂墜的白領竹葉青。
來到了京都某個別墅區裡,找到了紙醉金迷一整晚,如今還在呼呼大睡的五加皮,又在一處地下拳館,找到了傷痕累累,正準備晚上的比賽的悶倒驢。
兩人一見面,就抱在了一起,五加皮哭道:“驢哥,我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你原來過的這麼苦啊……”
悶倒驢也哭道:“皮弟,你是不知道,這拳館老闆太他媽黑心了,我打一場假賽,不知挨多少拳頭,結果纔給我三萬五……”
五加皮道:“別說了哥,這拳館是我的……”
悶倒驢:“狗資本家!”
五加皮提議將自己的蘭博基尼開出來,但悶倒驢卻從他的車庫裡面挑了一輛大G,那破玩意兒能坐幾個人?
這一支特殊的車隊,便在各個城市之間遊蕩,一個一個的人找了回來,有做收租公的雙蒸酒,也有做雕刻的老高粱,有做小演員的菠蘿啤,還有在夜場做男模的綠蟻酒。
這一天的最後一站,是來到了一座守衛森嚴,有着高大泥牆與鐵絲網圍起來的實驗室樓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冷冷看着這一支奇怪的車隊。
胡麻從出租車上走了下來,來到了門衛的面前,笑道:“我找烏頌博士。”
守衛打量了一眼,便見這奇怪的車隊裡面,有邁巴赫,有大G,有五菱宏光,也有出租車,臉色立刻變得十分嚴峻:
“你是什麼人?”
“請出示身份證件,所有人都下車站好。”
“……”
胡麻沒有辦法,只好擡步向前走去,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時間的流動,一切的物質也變得虛幻,他穿過了層層空間,直接來到了大樓的裡面。
在他身形顯露出來,化作凝實的一刻,四下裡警報忽然拼命的亮了起來,各種閃爍的燈光,以及遠處軍隊奔跑,槍械上膛的聲音,交織出了一片危險的氛圍。
而胡麻卻只是輕輕推開了門,目光看向了這間實驗室裡面的男人。
那人穿着白大褂,正低頭看着某些數據,察覺到了外面的緊張氛圍,也聽到了有人進入自己的實驗室。
理論上,是不會有人如此輕易進入自己實驗室的,但他卻彷彿顯得並不緊張,只是先將數據記錄下來,才慢慢轉頭看了過來,道:“你是過來殺我的?”
胡麻打量着周圍的器材與儀器,道:“爲什麼這麼問?”
穿着白大褂的人道:“因爲我的一些研究成果,已經初見端倪,雖然爲了保密,一直都沒有公開,但想來也會有一些消息靈通的人知道。”
‘這傢伙的身份……’
胡麻心裡感慨了一下,便微笑了擡頭看着他,道:“那你研究到什麼程度了?”
穿着白大褂的人冷淡道:“你知道我不會回答你。”
胡麻也不介意他的緊張,只是聽到外面一陣騷亂,想來是他們被圍了起來,更是可以感覺到,數道紅光穿透玻璃窗,指在了自己的身上,便也只是笑着點了下頭,拿出了一份文件。
輕輕放在桌子上,向他推了過去,道:“這或許會對你有幫助。”
穿着白大褂的人接了過來,彷彿是因爲格式不規範,先皺了皺眉頭,但緊接着,他神色開始變得凝重,甚至有些不易察覺的驚喜。
良久,他戀戀不捨的將目光從文件上面挪開,輕輕向了胡麻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慢慢道:“我不知道這些數據你是怎麼得來的,但這,很重要。”
“哪怕你是過來殺我的,能先讓我看到這份資料,我也感謝你,只是……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給我多一點的時間,讓我看完?”
“……”
胡麻笑着伸出了手,與他握在一起,道:“當然可以,只是我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雙手握在一起的霎那,穿白大褂的人表情出現了片刻的遲疑,緊接着,彷彿眼睛裡涌現了些許奇異的光芒,然後他忽然就鬆開了胡麻的手,再次將資料拿了起來。
道:“我不是說了,讓你準備的更詳細一些麼?”
胡麻聞言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了:“這些只是目錄啊,真正的內容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當然,我們這場會議馬上要召開了,我想,一定可以滿足你的……”
“……”
“這還差不多。”
猴兒酒脫掉了白大褂,穿上外套,道:“走吧!”
胡麻暗暗鬆了口氣,只是不由得想着:自己可是堂堂歸鄉之人啊,高維度生命,怎麼到了傢伙面前,居然都還有點緊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