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海裹着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熟悉的臥室裡——愛寶園。
艱難地坐起身來，掀開薄薄的蠶絲被，看到自己下身僅着一條內褲，麻痹的右腿已纏上了厚實的繃帶，看來羅大夫已經來過了。
“篤、篤、篤！”
臥室門被推開，進來的居然是四妹，怯生生地喊道：“海、海哥……”
“滾！”
四妹銀牙一咬，走過來扶着石大海的肩膀柔聲安撫道：“海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這樣對我們？你該明白，現在事情已經沒法改變了！而且你也應該清楚，大姐當初這樣做並不是針對你的！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了。”
石大海怒聲喝斥道：“但是你可知道，我差點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我開槍時，她根本就沒阻攔我！楊露她、她……我操她媽的！”
“當時大姐她……可能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吧。”四妹雙臂攬緊了石大海的身體輕聲訴說道，“其實大姐對你的孩子很着緊的，三天前她在羅大夫診所裡甦醒過來，聽說孩子沒事，那開心的樣子，只有母親纔會有……”
“她根本就不配做孩子的母親！”石大海冷哼着推開四妹，翻身下牀抓過被血浸透的褲子穿上了，一瘸一瘸地走到臥室外的客廳裡，卻發現楊露和九妹站在沙發前，神色尷尬而緊張地望着他。
“哼！”石大海怒氣冷哼着要向客房外走去，這時兜裡手機響了起來，一看竟然是陌生號碼，當下接通了，“喂？”
“海哥，是我啊！”對方居然是譚雲。
“雲兒？”石大海一驚，質問道，“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你懷着孩子的呀！出了事怎麼辦？”
譚雲委屈道：“我在木島的嘛！”
石大海怒聲道：“木島能打電話？你當我白癡啊？趕緊掛了電話把手機扔了，給老子回去！”
“咯咯咯~~”譚雲居然笑了起來，“靜兒跟香妍她們弄來只衛星鍋裝在木島上了，傻逼！”
“……”聽譚雲笑罵自己，石大海覺得心裡一暖，輕聲說道，“衛星鍋有輻射的，回頭我帶件防輻射的孕婦裝給你。”
“恩。想我了嗎？今天是婦女節呢，你回來陪我嗎？”
石大海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受傷的大腿，歉然道：“對不起啊，現在腿上有點事，哦不是，手上有點事，過幾天再回來。”
“恩，你在那邊萬事小心，拜。”
“拜拜。”掛了電話，石大海心裡暖意涌動，嘴角帶着一絲輕笑向門口走去，卻聽楊露哽咽着喚道：“大海……以後你也能像剛纔那樣跟我好好地說話嗎？”
石大海腳步一滯，一聲輕輕的嘆息，又緩緩地走了出去……
……
黑色保時捷在快活閣前緩緩停下，石大海默默地解開安全帶，正要推開車門，九妹出聲喚道：“海哥！”
石大海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九妹低垂着眉眼輕聲說道：“我……一直沒跟你說對不起！”
“回去吧，照顧好楊露。還有，當心點幺妹。”說完，石大海一把推開車門，瘸着腿走進了快活閣。
時值午後，一樓麻將館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了，噼噼啪啪的扔牌聲如爆炒蠶豆般響亮。
“哎呀！林總管，你這是……”乾瘦男快步迎上前來攙扶住石大海，看着滿是血跡的褲腿緊張地問道，“車禍？槍傷？刀傷？哪個雜種乾的？！”
被街市偉手下扶上三樓，卻沒看到瀨戶野衣，出言詢問，才知道今天晚上新世界賭廳將迎來兩位重量級賓客——美國北卡羅萊納州赫赫有名的雙胞胎“骰王”，裡查德?泰森和你插得?太深，據說這倆兄弟不僅搖骰技術爐火純青、出神入化，而且心意相通，豬臉逼黑，哦不是，珠聯璧合，無往而不勝。這次他們來澳門淘寶，衆賭場避之惟恐不及，只有街市偉毫無怯色，接下戰書，火速將瀨戶野衣調了回去——贏了不用說，輸了也不怕，頂多從瀨戶野衣薪水裡扣唄！
想起瀨戶野衣那鬼魅般的手影和詭異無常的嗓音，石大海不由爲那雙胞胎兄弟默哀了三分鐘。
……
抱着沾滿瀨戶野衣體香的被子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已是黃昏。
信手拂開窗簾，卻赫然發現樓下停了三輛嶄新的黑色連號奔馳，奔馳邊靜靜地站了一排墨鏡青年，均是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澄亮皮鞋，站姿筆挺，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咋一看就像是足球比賽中罰定位球時排的人牆。
“來人！”話剛出口，石大海就立時體會到了權力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對人呼來喝去與被人呼來喝去，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臥室門被禮貌地叩響推開，一名凶神惡煞點頭恭敬地問道：“林總管，有何吩咐？”
“樓下怎麼回事？”
凶神惡煞立即微笑道：“哦，他們是新義安灣仔新坐館韓龍的小弟，是專程來接林總管去皇雀會參加晚宴的。我見您正歇着，就讓他們稍稍等了一會兒。”
“哦。”石大海算是明白了，肯定是韓龍傷好得差不多了，便叫上弟兄們在皇雀會開慶功宴。
看到韓龍派出如此排場，石大海倒也小感動了一把，吩咐道：“我去打個牙祭，讓弟兄們機警點，一有情況立即彙報！”
“知道了，林總管！”
……
奔馳車隊離開了十分鐘不到，一輛保時捷在快活閣樓前停下，一名身着淺色風衣、手拎湯煲盒的墨鏡氣質女子下車走進了麻將館。
下午場剛散、夜場未開始，此時麻將館內空空蕩蕩，只有扔了一地的香菸屁股。
“誒，美女，找人還是打麻將啊？”乾瘦男叼着香菸迎上去問道。
“找人。我找石……林舊城。”
“恩？找林總管？”乾瘦男上下打量一番，“你叫什麼名字？找林總管啥事？”
“百花堂楊露。”
“呃，咳、咳、咳……”乾瘦男一陣猛咳，手忙腳亂地扔了菸頭點頭哈腰道，“原來是楊堂主啊，小弟眼拙，嘿嘿，得罪之處，請多包涵！”
百花堂堂主楊露可是14K首席美女，街市偉的手下常年混在澳門，對楊露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楊露摘下墨鏡淡淡問道：“他在嗎？”
乾瘦男恭敬地回答道：“林總管去皇雀會參加宴會了，楊堂主，有事需要我轉告嗎？”
“哦……”楊露一陣失望，遲疑了一下，遞過手中湯煲盒說道，“等他回來了，麻煩你把這個給他。”
……
謝斐道，皇雀會酒樓。
三輛開着雙閃燈的奔馳車在酒樓前穩穩地停下，立即有兩名西裝領帶男趨步上前走到中間那輛奔馳邊，一名彎腰拉開後車門，另一名微微躬身，單手搭在車門頂框處，恭敬地喊道：“城哥！”
瘸着腿走進酒樓大堂，近百名黑色西裝青年整齊地夾道分立兩邊，齊聲喊道：“城哥！”
石大海哭笑不得，看到爛皮陳也在隊伍裡，便招招手讓他過來：“搞什麼名堂？拍電影吶？韓龍人呢？”
當着上百號弟兄的面被石大海召喚，爛皮陳倍感有面子，嘿嘿蕩笑道：“龍哥在8號包廂，跟我來吧。”
穿過大堂，上了樓梯，石大海發現整個酒樓裡，除了服務員，幾乎都是清一色黑西裝男子，即便偶有花枝招展的少婦少女，也是手挽着黑衣男的胳膊——看來今晚酒樓被韓龍包場了。
一進8號包廂，韓龍哈哈大笑着率弟兄們站起身來，正要迎上前去，臉色突然一變，狐疑地問道：“你怎麼成瘸子了？”
“別提了，”石大海把手一擺，拉了張椅子坐下了催道，“趕緊開吃，吃完了我還得回去當護院呢！”
“直娘賊！街市偉封你個總管，你還真拿自己當領導了？”韓龍伸出胳膊朝弟兄們一揮，整整齊齊地喊了聲城哥，便湊過頭來擠眉弄眼道，“怎麼樣，今兒個給足你面子了吧？”
石大海眼皮一翻，沒好氣道：“你在我麻將館前擺這麼大陣勢，是怕條子不知道那是間賭窩吧？”
“嘿嘿嘿嘿，”韓龍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是剛搞了幾輛豪車，給你充充門面嘛！”
石大海皺眉勸道：“你呀，低調點，別給條子盯上了！”
韓龍扔過一支香菸，不以爲然道：“沒事，孟欣兒放出話來了，只要我乖乖的守規矩，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石大海一陣無語，看來香港也流行維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