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黑組督察辦公室,孟欣兒拎起一張A4紙看看正面寥寥數行字,又翻過來看看一片空白的反面,皺起眉頭說道:“朗仔,你這假期實習總結也太簡單點了吧?”
**朗一臉鬱悶地靠在沙發上,不滿地抱怨道:“Madam啊,事實如此嘛!你說整個假期裡,除了跟着你們出去瞎晃悠,我跟着反黑組破了什麼案子、逮着什麼賊了?”
孟欣兒放下**朗的實習總結報告,抱着手臂呵呵笑道:“朗仔,不是每天都有那麼多案子等着你去破、那麼多賊等着你去抓的!警察的天職是什麼?維持社會治安,保證市民人身和財產安全!”
**朗反駁道:“不抓賊、不破案,怎麼維持社會治安啊?怎麼保證市民安全啊?”
“呵呵,這麼想抓賊破案吶?那你也得先了解管轄區域內的勢力分佈情況,熟悉魚龍混雜的人際關係呀!朗仔,你可不要以爲跟着我們出去是漫無目的的瞎晃悠,這種日常的摸排工作呀,對將來辦案有很大幫助的!”
**朗嘴一瞥:“沒意思,一點都不刺激!”
孟欣兒咯咯笑道:“刺激?朗仔,你警匪片看多了吧?現實生活中哪來那麼多激烈的槍戰啊?再說了,即使有槍戰,你uncle也不會同意你冒險參與啊!”
“篤、篤、篤!”
辦公室門被敲響,一名文職女警員探進身來:“Madam,外面有位林先生找!”
“林先生?”看到女警員悄悄地指了指自己的腿,暗示來人腿腳不利索,孟欣兒眉頭輕輕一皺,已經猜到是誰了,點點頭說道,“讓他進來吧!”
15秒鐘後,門被呼的一下推開,進來的果然是石大海,胡茬毛糙,頭髮蓬亂,衣衫不整,黑着臉劈頭就是一句低沉的悶喝:“孟督察,我要見楊露!”
孟欣兒冷冷回道:“人又不是我們反黑組抓的,你要見她,去找重案組啊!”
“尼瑪……”石大海咬牙切齒道,“他們讓見,我還來找你幹嘛?”
“切!”孟欣兒背靠椅子,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當警署是你家呢、還是我家呀?楊露現在是殺人嫌疑犯,你想見就能見?我說能見就能見?”
**朗也適時賣弄了下法律常識,安坐在沙發上說道:“城哥,我們警察辦案是講程序的!只有律師才能見嫌疑犯!”
石大海這才注意到辦公室內還有其他人,不過直接對**朗選擇了無視,衝孟欣兒冷哼道:“孟督察,有個情況你可能不知道——楊露懷有身孕!你最好警告他們一聲,要是敢對楊露刑訊逼供,傷着大人和孩子,哼哼,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孟欣兒一聲冷笑:“話不要亂說,我們灣仔警署是從來不搞刑訊逼供的,當心有人告你誹謗!”
“呵!從來不搞刑訊逼供?”石大海怒極而笑。
孟欣兒不耐煩地擺擺手:“林舊城,你別在我面前上竄下跳顯得自己很有能耐!真有能耐就趕緊去找證據爲楊露脫罪,法庭上一切都是講證據的!”
石大海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等着,我這就去找證據!這案子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朗眼睛一亮:“城哥,查案子吶?帶我一起啊!”
……
辦公室外,**朗趨步緊跟:“城哥,別介啊!我可是警校優等生啊!還在重案組和反黑組幹過吶!這是我的電話,有事CALL我啊!”
“一邊去!老子正煩着!”
打發掉**朗,石大海掏出手機,正要給愛寶園酒店經理打電話,卻見她已經帶着焦律師從電梯裡快步走了出來!
“焦律師!我正要找您呢!”石大海迎上前緊緊握住律師的手,懇切地說道,“一定一定要把楊露保出來!拜託了!”
……
灣仔警署留滯室。
“什麼,你也已經認罪了?”焦律師一臉的驚訝和不可思議。
楊露一愣,隨即聽出了他話中意思,緊張地問道:“怎麼,她們幾個也認罪了?”
焦律師搖搖頭:“是四妹,她供認了,人是她失手殺的!”
楊露鼻子一酸,擡起手銬,伸出手指在眼角擦拭了下,難過地哽咽道:“四妹是想讓我儘快出去,所以把事情一個人扛了。”
焦律師臉色凝重道:“你不該認罪的!現在你跟四妹都面臨非法持槍和一級謀殺的指控,我沒辦法保你們兩個出去!”
楊露慘然道:“出不去就出不去吧,只要肚子裡的孩子沒事……焦律師,辛苦你了。”
“放心吧!楊堂主,我一定盡全力替你做無罪辯護!那我先走了。”
“誒,等等!”楊露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焦律師,替我辦件事!”
……
傍晚時分,細雨濛濛,中灣籠罩在一片陰沉灰暗的雨霧中。
往日熱鬧的中灣海灘,沒有篝火炊煙,沒有笑語逐Lang,也沒有沙灘漫步,只有陰冷溼漉的細沙,輕聲哀嘆的海Lang,瑟瑟發抖的樹枝,還有早早點起的慘淡燈光。
海灘餐廳二樓,楊露辦公室內,石大海獨自坐在沙發內,靜靜地看着楊露讓焦律師轉交給他的信,雖然是娟秀的香港繁體字,但寥寥數行,石大海依然能清晰辨認:
“海哥,我和寶寶一切安好,請勿擔心掛念!替我打理好百花堂,並好好養傷,等我回來!阿露。”
打理百花堂?
楊露是什麼意思?石大海一時陷入了沉思……
點燃一支菸,站起身走進隔壁議事堂,九妹、素姨和酒店經理聚攏而坐,正神色凝重地聽着焦律師分析眼前的形勢。
九妹和素姨是在焦律師費了一番周折後才被取保候審的,畢竟兩人沒有案底,沒有持槍,口供也保持了一致,更沒有證據直接證明她們是同犯,所以即使要提起控訴,控方律師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也沒把握將兩人定罪。
而在押兩人中,四妹的麻煩最大——據焦律師介紹,她涉及十餘宗一級謀殺案,很有可能被另案起訴;此外,她還面臨謀殺未遂、非法持槍等一系列指控,如果罪名全部成立的話,她將面臨終身監禁的判決。
而楊露雖然也面臨一級謀殺的指控,但在焦律師看來,只要控方找不出有力的證據,而己方能提供足夠的證據,那麼控方頂多只能告她非法持有槍械——這樣即便被判有罪,也只會判個三年左右,加上有孕在身,爭取個緩刑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當然,這是他們最樂觀的想法。
他們同時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神秘恐怖電話引她們帶槍前往兇案現場,蹊蹺的槍聲,神速抵達現場的警察!老堂主被殺一案已經明顯是個圈套了!如果設套之人跟警方內部人士有勾結,那楊露就危險了!
看到石大海進屋來,焦律師點點頭,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A3白紙貼在牆上,拿起記號筆說道:“不瞞各位,事到如今呢,四妹已經很難脫罪了,不過我會盡量求得陪審團的同情,爲她爭取輕判!目前我們還是先把主要精力集中在當事人楊露身上,雖然當事人已經認罪,但在法庭上她肯定會翻供,因此我們要確保贏得這場無罪辯護。”
對於四妹認罪,即便焦律師不說,大家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她是在保護楊露——這個圈套不管是樑兆康還是幺妹設下的,第一目標肯定是楊露!四妹自己是多宗重罪在身,如果能保全楊露,再多加一條一級謀殺又何妨?
而楊露認罪則出乎所有人意料,在焦律師解釋後,大家才明白她是在遭遇刑訊逼供時,爲了不傷及肚子裡的孩子才被迫認罪的。
石大海正色道:“焦律師,要我們做什麼儘管吩咐,只要能確保母子平安,我們一定不惜代價、全力以赴!”
“恩,那大家聽好了!要爲當事人贏得無罪辯護,我們需要足夠的、有力的、能讓法官和陪審團信服的證據來支持!”焦律師在白紙上寫下“模擬法庭”四個字,轉身對衆人說道,“我們暫且把這裡當成法庭,現在假設你們是控方律師,請問,你們首先會將矛頭對準哪兒?”
酒店經理脫口說道:“作案動機!”
“恩,作案動機!”看其餘人都沒表示反對,焦律師便在牆上寫下“作案動機”四個字,轉身淡淡地說道,“現在警方認定當事人槍殺被害人,是因爲當事人能力有限、領導無方,堂口業務經營不善,被害人有意準備廢她的堂主之位,由此激起了當事人的殺心!請問,此事是否屬實?如果控方律師發難,我該如何反擊?”
“不屬實!”素姨果斷說道:“不錯,百花堂前段時間確實遇到了危機,但是不管怎樣,老堂主都不可能廢掉大姐的!她把大姐當親生女兒看待!而且,百花堂剛剛拿下了一個新的合作項目,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大姐又怎麼會擔心堂主之位被廢呢?”
“合作項目?”焦律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拿起筆追問道,“對方什麼公司?已經簽約了嗎?”
“這個……”素姨無奈地搖搖頭,“簽約倒暫時還沒有……”
看到焦律師眉頭一皺,石大海擺擺手說道:“焦律師,這個你暫時不用操心,反正過幾天庭審的時候,我會確保那家合作公司的相關人士出庭作證——證明百花堂已經拿到項目了。”
“恩,那我就放心了!”焦律師又問第二個問題,“接下來,控方會在哪方面糾纏?”
石大海冷冷說道:“作案工具!”
“恩,作案工具!”焦律師寫下“作案工具”四個字,用記號筆指着說道,“現在警方已經判定死者頭顱內的子彈是9毫米口徑女用左輪手槍射出的——也就是M36!跟當事人手裡的槍是一個型號!咱們該怎麼辦?”
衆女都把目光集中在石大海身上。
石大海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焦律師,我是這樣認爲的:如果控方有預謀的話,就絕對不會做彈道試驗——因爲那樣只會證明楊露沒罪!所以我敢肯定,控方只會停留在手槍和子彈的型號層面上,加上幾名警察的目擊指證,來騙取陪審團和法官的信任!所以,你就索性抓住這一點,強烈要求控方出具彈道試驗報告!這樣一來,物證這一環節將有可能成爲控方的死穴——除非……除非他們造假,把楊露手槍發射出來的彈頭替換從死者頭顱內取出的彈頭!不過,我相信這可能性不大!”
“恩,這基本是不可能的!”焦律師臉色稍緩,又在牆上寫下“證人”兩個字,踱了兩步說道,“作案動機不成立,作案工具沒有說服力,現在該輪到我反擊了!那麼,我該怎樣讓陪審團和法官相信這是個陷阱呢?”
焦律師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好,我來告訴你們:證人!我們必須找到那個打電話的女人!她是咱們贏得這場辯護的重要證人!”
“這……這上哪兒找啊?”衆人面面相覷,一片爲難之色。
“不必找那個女人了!”石大海掐滅菸頭,臉有得色道,“我能找人來證明這是個陷阱!”
石大海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外面走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