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79 家宅內鬥,她本狂妄
帝國曆五百一十三年十月下,蠻荒之地的風族大王子水墨死於天訣南方邊城,風族王大怒調集兵馬三天之內攻佔了邊界兩城。守軍不敵,只好死守城池派人快馬加鞭趕往炎京報訊。然而天遙路遠,當消息送到金鑾殿上時風族大軍又克了三城,與浮圖關總兵薛洋對峙起來。
襄惠帝震怒,一邊調兵前往浮圖關,一邊任命丞相安祿爲欽差大臣前往浮圖關全權處理此事。事情倉促,安祿也來不及準備什麼就帶着人匆匆南下趕往浮圖關。大夫人蘇寧兒被送到了護國寺,府中事務暫時交由衛姨娘來打理。
花間燈會後一場綿延幾日的大雨過了便迎來了霜降,天便真的冷起來。衛姨娘接管了相府後便派人將置好的冬衣發放到各個院子,拒霜也帶人將碧瑤閣所有人的衣物都領了回來。
“小姐,雲姑姑說後天便是你的生辰了,問你有沒有需要置辦的東西?”拒霜將一件嶄新的鑲狐狸毛邊的雪色披風披在她肩上,問道。
魚璇璣站在廊下看着池子裡水紋跌宕,這冷風悽悽的時節裡幾乎已經沒有花開了,就是池子裡的睡蓮也都只剩下了殘敗的莖葉浮在水面上,了無生機。微涼的手從腿側擡起來交叉貼放在肚腹上,沁着秋冷的墨玉眸子快速閃過什麼,動了動脣,道:“不用準備什麼。”
三天後就是十一月三日,也就是安陵十五歲的生辰,距離司空凌的選妃宴也不過還剩下六七天的時間。說實話對於生辰宴這些她本就沒有半分興趣,在府中靜養的日子裡傷口也好多了,期間赫連燼派赤焰來送過去除傷疤的藥卻並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而她聽了風族大王子水墨的事又見安祿被襄惠帝派走,猜測司空凌可能出了些事情,可具體爲何就不知道了。
這事,玄機不止一點點。
“六小姐,花姨娘到訪。”黃香急匆匆趕來,額頭上還冒着汗珠。
拒霜咦了聲奇怪地看着黃香背後的樓廊,魚璇璣眉頭不可見地皺了皺,似乎也不知道那羣安分了許久的女人怎麼會有人跑到她這裡來。
狐疑歸狐疑,當主僕倆步入碧瑤閣正廳時,花姨娘正翹着二郎腿倚靠着梨花木的圓椅悠閒地品茶,兩個丫鬟一個蹲着給她捏腿一個彎腰爲她捶肩,那神情透着無限的愜意。拒霜腳步一頓直盯着喝茶的花姨娘,魚璇璣面上罩着冰霜徐步而來。
“哎,我還以爲要等到茶喝五遍,六小姐纔會出現呢。”花姨娘翹着蘭花指,媚眼橫來,放下茶盞拿着帕子擦拭着嘴邊殘餘的茶汁嬌笑道。
她可沒忘記上次她跟着衛姨娘她們一起來時,魚璇璣避而不見讓她們久等的事情。此刻這話說出來,便有了幾分諷刺的意味。
“有話直說。”魚璇璣冷若冰霜的臉上帶着絲顯而易見的厭惡,最好別來招惹她,否則結果就不是她能承受的!
魚璇璣臉上明顯的顯露的情緒落在花姨娘眼中,心頭頓時升起一把火,轉念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便又斂住怒意,笑道:“六小姐真是個爽快人。”說罷朝捶肩的丫鬟一擺手,那丫鬟便從桌上拿起一個錦盒朝魚璇璣而來。花姨娘臉上滿是得意洋洋,看她的神情裡也帶着幾分倨傲。“這本來是相爺給我買的玉如意,三日後就是六小姐生辰,這便當我……”
她話還沒說完,畫着濃妝的臉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來,當即捂着肚子痛苦地叫起來:“啊,我的肚子好疼啊——”
“姨娘,姨娘,您沒事兒吧。”粘稠的血液從雙腿間流下,染紅了翠色的流煙長裙,冷森的空氣中血腥味慢慢瀰漫。隨行而來的兩個小丫鬟嚇呆了,衝上前就將哀嚎的花姨娘圍住。
“救命啊——救命啊——”花姨娘疼得快暈死過去,卻還是緊緊地抱着肚子,臉上的表情無比滴痛苦。
拒霜和正廳裡侍奉的丫鬟們都嚇得面色蒼白,剛坐下的魚璇璣看着驚慌失措的花姨娘,散發着冷意的眼瞳中漫出淡淡的殺機,冷着臉吩咐道:“馬上去請大夫。”
這羣后院的女人真是閒的發慌了,竟然給她整出這樣你的幺蛾子來。哼,以爲這樣就能讓她翻不了身了?
“哎呀,花姨娘你這是怎麼回事?”許是花姨娘的叫聲太大,驚動了外面的人,劉安聞訊趕來看到眼前被血染了哀嚎不已的花姨娘,嚇得臉色一白。“你可是懷着身子的人,怎麼會搞成這樣?”
劉文只覺得頭皮發麻,相爺剛走這後院就出事了,要是花姨娘的孩子沒了,那他豈不是也要被相爺治罪?
“是你,是你在茶裡放了東西對不對?”花姨娘扭曲着臉,全身冷汗熱汗冒了一身。
“啊,花妹妹,你說六小姐給你下藥落胎?”尖銳的女子聲音突兀地傳入正廳中,擡頭看去外面已經來了好些人。衛姨娘面色焦急快步走進來,身後的趙姨娘、蔡姨娘滿臉的幸災樂禍。幾步遠,安悅和安晴也跟着走來,她們後面還有幾個相府的其他姨娘。
這浩浩蕩蕩一羣人場面夠擁擠的,基本上後院的女人們都到了。
這些人來的時間真準!
“快快,大夫來了。”兩個手腳利落的婆子在人羣中擠出一條道來,簇擁着一個年老的大夫進來。
衛姨娘着急地道:“大夫,快看看她怎麼樣了?”
老大夫被人圍着頭暈眼花的,看了眼捂着肚子疼痛難忍的花姨娘,沉聲道:“都讓開,別妨礙老夫看病人。”大夫人看着雖老,可這以後卻是中氣十足的,圍着花姨娘身邊嘰嘰喳喳的女人們也退開了兩步,留出個稍微大的空間來,嘴邊卻還是不忘記討論花姨娘流血的事情,顯然都是在說這件事是魚璇璣所做的。
魚璇璣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安悅優雅端莊地站立在一側打量着她,感覺到似有寒刀霜劍朝她射過來。驚詫四望,竟沒發現人,但那森森冷意卻是烙在了肌膚上讓她無端地發顫。安晴一臉鄙夷地看了魚璇璣兩眼重重幾哼,不管花姨娘是否有事,等到丞相爹回來她肯定逃不出責罰。心裡如是想着她日後的慘狀,之前受過的窩囊氣頓時消了大半。
“這位夫人動了胎氣流血,好在不是很嚴重,老夫開幾貼藥吃幾日就好。”老大夫把完脈起身來寫藥方,臉上還滿是嚴肅的神情略帶訓斥地道:“女子懷胎本就是勞心勞力之事,飲食上竟還不注意吃了寒涼的東西,落胎了那可就是自找的。”
老大夫的一席話雖未說得十分明確,但衆人還是聽清楚了的,花姨娘之所以動了胎氣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這高牆大院中的女人一靠丈夫二靠兒子,花姨娘能保胎到現在也算是個機靈的人,斷不會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如今又在魚璇璣這裡出事,那麼極有可能是魚璇璣這裡的東西有問題。
原本只是猜測,現在老大夫的話卻把這事坐實了。
送走大夫,丫鬟拿了藥方下去抓藥。衛姨娘看着幾乎快要昏厥過去的花姨娘,吩咐道:“你們先把花姨娘送回去,這件事本姨娘會做主的。”拿着念珠的手緩緩撥動着檀香珠串,衛姨娘說的正義凜然,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花姨娘院子的人聞言感恩戴德一番才把人帶走,其餘的人還圍在廳中看好戲地瞧着滿臉泰然的魚璇璣。
“六妹,花姨娘在你的院子差點落胎,你這個主人似乎該說些什麼吧?”安晴見魚璇璣那不冷不熱的模樣心頭窩火,陰陽怪氣地諷刺道。
衛姨娘擺手讓小姐姨娘們都站開些走到魚璇璣面前,而她則保持着方纔的悠閒坐姿,並未有半點起身來的意思。衛姨娘眼中閃過不快,臉上鼓起笑和藹道:“六小姐,花姨娘嘴上雖有些不饒人卻也是你的長輩,她在這裡出事想來你心裡也不好過吧。你放心,姨娘會好生調查還你公道的。”
魚璇璣一手放在腿上指尖輕敲,衛姨娘先警告她一句再以長輩的姿態做出爲她好的樣子,心裡怕是想着要如何證實她謀害花姨娘的事情爲真吧,這人當真是個佛口蛇心!
“衛姐姐,很有可能是安陵下藥害了花妹妹。你瞧她氣定神閒的模樣,可不像是你說的不好過。”趙姨娘拿着團扇搖幾搖,嘴角輕挑眉目間滿是篤定,似乎親眼看見了魚璇璣下藥給花姨娘一般。
蔡姨娘也站出來憤憤道:“這丫頭做了壞事還這般狂妄,以爲相爺和大夫人不在我們這些長輩就沒治她了。依我看,衛姐姐你就該把她扔到祠堂裡面對着列祖列宗好好懺悔,然後派人去把大夫人請回來。”安祿被派到浮圖關公幹去了,雖然府中暫時由衛姨娘掌權,但大夫人也去了幾日差不多就回來了。
這件事交給大夫人處理最爲妥當,這麼說也是向安悅表明,她們母女是向着大夫人的。
魚璇璣的冷淡安悅是看在眼裡的,對她這種沉穩安悅還是很讚許的,悅耳的聲音響起,“六妹妹,你就不爲自己辯解半句?”
碧瑤閣的一些丫鬟們已經嚇得大氣不敢出了,若主子失勢她們必然受到牽連,拒霜心裡則擔心着這些姨娘小姐們藉此對魚璇璣不利。而正主在喝完最後一口茶後終於將茶杯放下,下垂的眼簾遮擋着沁涼的墨玉眸子,嘴角勾起冷笑:“辯解有用?不是你們說了算麼?”
這明顯是爲她而設的死局,豈是她說兩句就就會扭轉的?
聞言,一衆姨娘們面色難看,有的甚至帶着氣憤朝她瞪去,似在說魚璇璣睜眼說瞎話。
“六妹妹還真是看得開!”安悅端麗地笑着,宛若一株牡丹般雍容典雅。水眸微垂,玩味地在一干人之間掃視幾下,便沒再說話。
魚璇璣冷笑,從椅子上起身來,冷嗤道:“若是無事就散了吧,別擋着丫鬟們打掃。”說完,也不理會她們怎麼反應,甩袖就走。
“站住!”趙姨娘尖聲一喝,身子快速奔向前攔住魚璇璣的去路,昂首挺胸倨傲道:“這件事沒有查清楚你就這麼走了,莫不是心虛了?再者,我們都是你的長輩,安陵你剛纔的舉動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當我們都是吃素的?”
哈哈!魚璇璣肆掠揚脣聲帶譏誚,微眯的眼中墨玉般黝黑而生冷的瞳仁裡泛着重重殺意掠過在場的人,冷哼道:“事情的始末如何有些人心裡清楚,別把什麼屎盆子都朝我頭上扣,否則……”嘴角微扯,鼻腔中哼出一個重音來,恍若平坦大道上突然飛落巨石在地上砸出大坑,帶着強烈的衝擊力重重擊在心坎上,令人禁不住因撲面而來的壓力而窒息。
“至於你——趙廷芳,你想要教訓我,等你成了相府的當家主母再說吧。”眉尾輕挑,肆掠而恣意地斜睨了衛姨娘一眼,眸光淡淡從安悅身上晃過,揚長而去。那背影不羈中帶着狂傲,個子雖小卻擋不住渾身凌然戾氣。
衆人看得有些呆,直到魚璇璣的背影消失,趙姨娘纔回過神來,大聲罵道:“這小賤人簡直是目無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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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章,璇璣的處境不會太好,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