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璃聞言也不免感嘆,看來母親這一會兒,定然是又回憶起了前塵往事。
站起身來,簫璃走到母親的身後,將她略顯蒼桑的肩頭擁入懷中:“孃親這會兒,是想家了吧?”
母親沒有回答,肩頭卻有了些瑟縮,簫璃感覺着母親此時的傷感,也只能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了。
許久,母親才又再次擡頭,“事到如今,想又如何?孃親自小便缺少母愛,父王那些年更是把我視爲心頭之恨。唯有一個哥哥,卻也被我害得終生苦難連連,甚至於我青州一族,也是因爲爲娘當年的任性,到如今也已然在朝中沉寂了三十年了呢。”
聽聞母親這話,簫璃的心頭也不免頗感沉重。然細想起來,母親之言又何嘗不是這個道理?
想當初,母親身爲青州王唯一的女兒,本爲皇后之選,可是到了最後,卻獨獨愛上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年輕侍衛,這對於整個青州一族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由此想來,昨日魏駿的那些話,說的也應該是這樣一個道理吧?
身爲王侯子弟,他們本就沒有可以隨便選擇自己人生的自由,更何況他們這樁婚姻本身,原本就與整個家族的利益掛勾。雖然這不得不說會是一個悲劇,可是如果有人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像母親當年那樣,就勢必得付出極其慘烈的代價。
也正是因爲這個,所以魏駿纔會對她說那些話吧?其實,他說的又何嘗不是那麼回事呢?
老天經常都是很公平的。雖然有些事情看上去是一早就已經註定的,可是除非那不是你自己想要的選擇。所以,只要是你心中認定的,那便你這一生所堅守的。
而他也說過,他這一生決定要選擇的,也終將只有柳明煙一人而已。
暗暗嘆上一口氣,蕭璃開口勸慰母親道:“不管怎麼說,如今表哥也已經長大成人了,而且世人皆知,他又是如此的年輕有爲。想來青州一族,也定然能夠在他的手上發揚壯大起來的。”
母親嘆道:“你說的是啊,我看到駿兒,心中也是滿心欣喜。而柳家那個小姑娘,爲娘雖然見的不多,不過卻可以看得出來,她以後也定然會是一個賢淑兼備的好主母的。”
簫璃一聽連忙衝母親笑道:“孃親這話我倒是贊成,別看柳明煙在我們一羣人之中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人,可是早在上次宮中之行之際,女兒我就感覺到了,她其實真的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女兒家。”
如此說着,簫璃再次一感覺到,雖說柳明煙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單純而活潑的。可是像她那樣一個女子,卻絕對不僅僅是一個簡單到沒有頭腦的嬌小姐。
一直以來,她所留給大家的印像都是快樂的。不嬌不縱,甚至於沒有一絲任性刁蠻的感覺。雖然有時候難免顯得有些中規中矩了些,可是這一切在她的身上卻又顯示的恰到好處,讓人一點兒也不會因爲這些而冷落了她,反倒覺得只有她那樣子,才稱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名門淑女。
然而,任是簫璃再怎麼去想,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是柳明煙這樣一個她心中的名門淑女,此時卻正在心中打算着一個石破天驚的抉擇。
魏駿更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昨日裡他送柳明煙回府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好好的。一路上,兩個人從默默無語,到後來的相談甚歡。那一刻,甚至還讓魏駿因爲自己能夠剋制住自己內心的那種情感,而感覺到十分的欣慰,暗歎縱算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卻也是他真心想要的。
雖說因爲她而讓自己選擇放棄宇文若彩,終是有些屈服命運之嫌,可是做出這樣子的選擇,亦然讓魏駿心頭感覺到此生無悔。
因爲眼前的這個少女,她雖然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亦不能算是最聰明的,可是她卻能夠爲魏駿帶來一種淡淡的舒心感覺。和她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頭是寧靜而自然的,沒有一絲緊張的感覺。而這一點兒,卻是他多年以來,始終所向往的。
所以,在兩個人一路到達柳府門口的時候,魏駿便明確地對柳明煙說了一句話:“等着本王明日,正式前來向岳父岳母大人提出請求好嗎?”
當時的柳明煙聽了他這話之後,只是一味地衝着他淡笑,卻並沒有點頭,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麼話。
而今日,魏駿則是一大早便出了門,先回到行館之中大肆安排了一番,然後才駕車驅馬,帶上滿滿好幾車的名貴騁禮,浩浩蕩蕩來到禮部尚書的府上。
也正是因爲青州王的騁禮車隊太過引人注目,不多久消息便在京中徑自而走,不過半日時間,便已然成了各大酒樓樂坊間人門爭向傳說的一項美談。
然而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這項令大家羨慕無比的談資,此時卻正自醞釀着另一番出人意料的結局。
得知魏駿的到來,柳尚書親自到門口將他迎接到正廳之中。
柳大人剛一坐定,魏駿便上前來衝他和夫人恭敬地行上一個大禮,“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魏駿這廂有禮了。”
柳尚書本就是禮數週全之人,見魏駿如此明禮,心頭自是十分歡喜,連忙伸手將他扶起:“郡王快快請起!還請快快上坐。”
魏駿落了坐之後,方纔再次開口:“若說起來,小婿入京也有一些日子了,可是直到今日方纔正式登門向兩位長輩施行大禮,還請岳父大人能夠不要生小婿的氣纔是。”
柳尚書聞言衝他笑道:“有道是君爲臣綱。郡王此行自然要以朝中大事爲先,至於你和煙兒之事,也本是我與魏兄早就已經商定好的,所以老夫又如何還要生氣啊。”
魏駿聽了連忙笑道:“多謝岳父大人體諒小婿,只是今日這件事情。”說着魏駿突然看了一眼坐在柳尚書身邊的夫人一眼,突然嘆道:“小婿只怕一提起來,便會惹得岳母跟着傷心了。只是這件事情,小婿卻又是不得不提的。”
說着,他突然又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到柳尚書夫婦二人的身邊,單腿跪了下來:“小婿此來,還請兩位大人能夠同意讓我把煙兒小姐帶走。”
“嗒!”是茶杯的蓋子抖動一下,發出的聲音。
魏駿擡頭望去,果然見柳夫人神色之間生出了一抹慼慼然。
柳夫人畢竟不比尚書大人,雖然心頭也明白魏駿此時的來意,可是一想到就要從此與這唯一的女兒作別,她的心頭又如何能夠捨得?
魏駿心頭暗歎一聲,卻不得不再次開口道:“其實小婿心裡又何嘗不知道,如果小婿要在年前把煙兒小姐接走的話,定然會讓兩位長輩的心中萬分不捨的。可是這件事情,畢竟是我和煙兒小姐一生之中的大事,更是我青州魏氏一族的大事。而且依我父王的決定,勢必一定要將大婚之日趕在年前舉行的。所以,還請岳父、岳母大人能夠多多體諒一下小婿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