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再度快速地旋轉起來,趙成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了一粒丹藥,塞到了逐曦的嘴裡。
這是行軍打仗的人常備的一種名爲還神丹的丹藥,主要作用是快速止痛和止血,服下後可以迅速的遏制疼痛感和出血的傷口,只不過是會有一些副作用。
藥理方面趙成並不懂,他只知道傷的越重的時候服用這種藥,副作用也會隨之加重。但是這種藥從未有過致死的先例,冒險以還神丹勉強蓋過她的痛苦,這也是眼下最好的權宜之計了。
逐曦從少女時代以來多年的夙願,和這個幼小的生命一齊消失在了塞外荒涼的土地上。她曾經多麼想陪伴在龍身邊,和他一起撫育出下一代,哪怕只是做一個普通侍妾過完平淡的一生,現在都已成爲永遠遙不可及的五彩泡沫。
她清楚地認清了所有的現實——那就是龍從來都未曾在乎過她,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戰術策略,和自己一廂情願。
即使是夢,也到了該清醒的時刻了。
趙成毫不同情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是你自己蠢。當然,你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更多的是因爲,你根本不瞭解他。”
趙成知道,這模棱兩可的三言兩語比長篇大論更能讓她對龍徹底死心。
逐曦蜷縮着身子側臥在冰冷的廂板上,雖然劇痛在漸漸消退,但身上裹着的大紅嫁衣已經被冷汗浸透,根本無法替她抵禦凌晨降至冰點的寒冷。她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可憐野貓一樣,徒勞地將身子蜷地更緊一些,卻依然免不了瑟瑟發抖,時不時地打着噴嚏。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命運始終這樣受人擺佈!
終於,在東方天空微微發白之際,三人停靠在一個小驛站稍事休息。安頓好車馬後,劉欽將自己的禦寒斗篷披在了逐曦身上,並且攙扶着她走下了馬車,來到驛站的房間裡烤烤火。
他看出了逐曦的戒備和緊張,畢竟不久之前他們還是劍拔弩張的敵對狀態,劉欽表情落寞地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讓我想起了妹
妹,她和你,遭遇幾乎一樣?”
“你妹妹?她人現在哪?”
“死了。就在一年多以前,流放的路上……我找到她的時候,都幾乎看不出是她了……若不是這枚我親手送她的鐲子……我真不敢相信……那血肉模糊的殘軀是我的劉彩妹妹……”他說着說着,聲音竟然哽咽了起來,看得出他和妹妹一起長大的情誼匪淺,至今也難以對她的死徹底釋懷。
“劉彩?竟然是她……你竟然是那個劉彩的哥哥!果然天道有輪迴……我不怕告訴你,劉彩,是我殺的!”逐曦一把掙脫了劉欽了攙扶,近乎癡狂的重複唸叨着:
“你的妹妹,是我殺的!”
劉欽聽到她的話後並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用冷冷的目光注視着逐曦。
“我知道你不信。不過我也沒必要騙你,不光是殺死你妹妹,就連害你們劉家家破人亡的那個,也是我!因爲,潘磊也是我殺的!”
“你!你爲什麼要嫁禍給我父親!”劉欽憤怒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正準備抽出時,頭腦中馬上閃現出的一個念頭令他瞬間清醒:逐曦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她接下來的命運會受到無盡的羞辱和折磨,對一個女人來說絕對是生不如死的慘劇。但趙成以魏小少爺的性命相要挾,令她不得不吞下這杯苦酒。可如果自己因爲私怨一怒之下殺死她,那麼我就是打破計劃的罪魁禍首,或許到了那個時候王爺就不會遷怒於逐曦和她的孩子了。
於是乎,逐曦的坦白在劉欽眼裡,只不過是爲了故意激怒他而已!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爲了一己私怨動你分毫的。好自爲之吧。”他鬆開了手中緊握的寶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驛站之外的趙成似乎等了他很久,見他臉上有幾分怒氣便問道:“怎麼?你對她那麼照顧,她不領你的情嗎?”
“屬下只是想起了當年同樣喪命於荒野的妹妹,並無任何非分之想,請王爺……”
趙成打斷了他的話:“本王當然對你放心,否則這麼重要的任務也不會只讓你
一人同行。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是時候啓程了。”
“是,王爺。”
逐曦剛剛所說的,究竟是一時的胡言亂語還是不爲人知的真相?劉欽的心中,一直未曾放棄探詢當年的真相。畢竟劉家只不過是因瀆職被流放,真正下毒手的真兇至今逍遙法外,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問出真相!
片刻的歇息後三人再度乘上飛馳的馬車奔向草原的深處,大半個時辰後,地平線上漸漸露出了此行地目的地——蒙古大將蘇德魯貝爾佔領的興和鎮。
“稍後見到了蒙古人大將,本王會把你獻給他,記得不要輕舉妄動。”趙成囑咐着逐曦。
她像沒有聽到趙成的指令一般,看着自己身上華麗的大紅嫁衣,嘆了口氣後,擡起頭從簾子的縫隙裡向外望去,幽幽地開口說道:“二十年,他真的對我沒有一絲真心嗎?”
“文書都擺在眼前了,難道你會認不出龍的筆跡和印鑑?”這些無謂的感傷,對趙成而言不過是多餘的垂死掙扎而已,毫無意義。
“沒錯,書信的確出自他之手。但是……我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想起大婚前的那一段幸福時光,久違的柔情和專寵,令她心裡又是一陣劇痛。
“龍的私事,本王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是本王與他相識二十多年,從未聽他提及過你,除了任務。想來,他也只不過是看中你的美色罷了。”
逐曦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趙成所說的話。
“王爺,妾身心中有一事不明,希望王爺可告知一二。”
“什麼事?”
“我究竟從何而來?爲什麼他總是折磨刁難我?就算是他一時興起寵幸的婢女,都比我過的要幸福的多,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爲我出身卑賤的緣故嗎?我有才藝有姿色,就連寧王殿下都對我一往情深,爲什麼他連個普通侍妾的地位都不給我,偏偏讓我去……”她越說越激動,不顧雙手被緊縛,仍然上前抓住了趙成的手腕,只爲求得一個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