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溫柔一笑,伸手攬過那拉氏的肩。
三十三歲的中年婦人,終究跟十五歲的小姑娘不一樣了。且不說臉上的皺紋,便是骨骼都不同了。小姑娘的嬌柔細軟,這會子便怎麼都不可能有了。
皇帝點點頭:“你的心意,朕也收到了。”
那拉氏面頰便更是酡紅,宛若酒醉,伸手主動抱住了皇帝的腰:“……皇上,難得這一回妾身能與皇上獨處,若能回京之時已有喜訊,那必定令列祖列宗、朝堂和天下都安心。”
皇帝長眸粼粼有光,點頭微笑:“說得好極了。”
那拉氏便用了力,主動扯住皇帝腰間的黃帶子,將皇帝帶向牀榻。
皇帝不做抵抗,便由着她拽着他走。長眸含笑,仿若溫柔。
這模樣,便叫那拉氏從心底酥軟了下來。
兩人已到牀榻邊兒上,那拉氏半推半扶,將皇帝推坐在牀榻上,這便正想伸手幫皇帝寬衣,卻冷不丁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急促的稟告聲。
“奴才斗膽回皇上……”
那拉氏便一眯眼:“李諳達,這樣晚了,便是有天大的事兒也明天回吧!”
那樣略顯蒼老的聲音,那拉氏直覺認定是李玉。
可是皇帝卻微微皺眉,伸手按住那拉氏的手腕:“不是李玉,聽起來倒像是……壽山?”
那拉氏便是一怔,手指頭不由得鬆開:“壽山?這麼晚了,他不伺候皇太后安置,他來做什麼?”
皇帝也不回答她,歪頭繞過她的手臂,只望向門口:“是壽山麼?有什麼事?”
門外答:“正是奴才!回皇上,皇太后……有些氣悶。奴才和太后宮裡其他人,都有些放心不下,還是斗膽來請皇上親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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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陡然起身,伸手將那拉氏推開。
那拉氏沒有防備,險些被推了個趔趄。倒是皇帝手疾眼快,長臂倏然一伸,又將那拉氏給扶住。
他朝她眨眼,“是皇額涅有事,朕太着急,委屈你了。”
那拉氏心中那澎湃的潮還無法停止,可是既然是皇太后有事,她便也不好攔阻。急忙道:“妾身陪皇上一同前往。”
皇帝卻歪頭凝視着她,脣角微微勾起,帶了絲壞氣兒一笑:“這會子,你不宜去。”
皇帝說着從妝臺上拿過手柄妝鏡來,湊在那拉氏面前。
那拉氏朝內一望,便臉又是一紅。
鏡中人……正是一副人面桃花的模樣。有了點年紀的人,一看便能猜中,她之前是幹嘛呢。
皇帝拍了拍那拉氏的手:“如今你正位中宮,且三十有三,終究不再是十五歲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了。你若這副模樣到皇太后跟前去伺候,總歸叫人側目。還是朕自己去吧,你先歇息,啊~”
那拉氏只得含羞點頭,卻還是拉住皇帝衣袖不放:“皇上!……那您待會兒,可要回來啊。”
皇帝輕嘆一聲:“只要皇額涅沒有大礙,朕自然還是回來的。”
皇帝左右環視一番,脣角輕勾:“這回出行,他們都沒給朕單獨預備行帳,便是安排朕與你住在一起。朕不回這兒來,還能去哪兒呢?”
四卷17、小九九兒(6更)
皇帝還是在門內耽誤了這樣好一會子,門外的壽山也只能隱約聽見悉悉索索,那拉氏的語聲絮絮叨叨、悉悉索索。只是因爲那拉氏說的是滿語,宮裡的太監卻都是漢人,便是這些年也極力去學滿語,可這模糊之間也總有些聽不真楚的。
壽山便有些皺眉,直覺是那拉氏攔着皇帝,不叫出來。
等待皇帝的這會子,壽山總歸也聽不清他們在裡頭嘀咕什麼,便走了神。腦海中便浮現起皇太后那煙不對勁兒時,安壽捧了青條菸絲走過來叫他聞時,那眼中的一縷神色。
壽山便也會意,極力與安壽一起,只說是青條菸絲都無礙,只是點菸的人不對了。
與安壽一起在皇太后身邊伺候這些年,他們兩個一個是掌事兒的姑姑,一個是總管太監,早已是心意相通,便是一個眼神兒,彼此也都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麼。這些年,兩人的利益更是綁在了一處,絕不做他們兩個人之間內鬥的蠢事兒去。
故此安壽那一個眼神兒,他便猜到了——若菸絲裡有手腳,應當是舒妃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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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都在宮裡這麼多年了,宮裡什麼事兒他們沒見過,故此這回皇上只帶了皇太后和皇后兩人出巡,後宮那幫年輕的主子們會想什麼,他半點都不意外。
舒妃這回沒能跟來,可是舒妃還是想來啊。
當初這個中宮之位空出來的時候兒,誰不知道最有可能問鼎的就是那拉氏和舒妃兩個呢。舒妃比那拉氏差什麼啊,除了一個先帝親賜的身份之外,最要緊的自然是差一個皇子。
如此他怎麼能不明白煙絲怎麼出的怪味兒,舒妃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呢?
這些年啊,往皇太后宮裡來得最多的就是那拉氏和舒妃兩位。他跟安壽是皇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奴才,這兩位主子便也都討好他們。這些年他們從那拉氏和舒妃手裡得到的東西,着實不少。
可是該怎麼說呢,那拉氏終究母家都在關外吉林呢,能送進來的不過是當地的物產,也就是打牲烏拉處每年能給皇上進貢的那些東西。什麼成筐的大鬆塔呀、皮貨呀、鰉魚啊……金貴是金貴,那拉氏的心意足性也算足性,可是這些終歸都只是記錄着滿人進關之前的老生活,他一個漢人,他拿着這些總覺得沒什麼意思,哪兒比得上真金白銀使着趁手啊!
舒妃就不同了,人家每回拿出來的都是最實誠的。雖然每次來了言語不多,可是一片金葉子或者一張宅子的地契,就早抵得過萬語千言去了不是?
故此壽山和安壽這心裡,早已經傾向舒妃去了。雖說這會子那拉氏已經正位中宮,可是人家舒妃的妹婿還是傅恆呢。皇后在宮裡給他們帶不來什麼實惠,總歸他們是皇太后身邊的人,便是皇后也不敢拿他們怎樣;可是舒妃卻是不同了。
故此眼巴前兒,就算是明知道他這一來攪局,那拉氏肯定不高興,可是他還是來了。
那拉氏不高興,他不怕;若能賣舒妃一個好兒,他才更能賺得盆滿鉢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