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的並不安穩,迷濛間,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能感受的到。窗外枝葉搖曳的沙沙聲,空氣中氤氳的薰香,外間福兒輕喃的囈語。
月色很好,圓盤般的掛在墨藍色的蒼穹上,萬里無雲,每一顆星子都璀璨着耀眼的光芒,爭先恐後,怒放着生命。
整個沭王府都沐浴在柔和光潤的月光下,翠綠的美人蕉和挺拔的竹子,地面上柔軟卻生命力頑強的小草,花園裡的池塘中,有數十條錦鯉輕甩着尾巴聚集在太湖石假山的陰影下。
這樣的寧靜安詳令人舒暢,很容易的就忘記了這是在戰爭籠罩下的寧月城沭王府,很容易的就忘記了,最多不過三五日,沒有糧草沒有援軍,城破已是必然。
沭王府後院,鎮遠大將軍在世時常用於商討軍機要事的書房,此刻一片黑暗。
主人已逝,那一團漆黑更顯得分外的淒涼壓抑。
膳食房的王小二睡的迷迷糊糊只覺得尿急,半閉着眼摸到門口開門出去解手。
繞過迴廊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瞬間消失的黑影閃入將軍的書房不見。
濃郁的睡意一下子給驚醒了。王小二瞪圓了雙眼,怔怔的看着不遠處書房半掩着的門扉,雙腿開始不受控制的打顫:“王、王爺……有鬼……”
“喵嗚……”一聲森森的貓叫聲後,一隻黑毛白蹄的狸貓從書房竄了出來,一躍跳上屋脊,悄無聲息的沒了蹤跡。
王小二目瞪口呆,勉強壓下了剛剛差點脫口大喊的救命:“只是一隻野貓……”想了想,後覺得自己實在有點丟人,抓了抓腦袋跑去方便了。
一直睡不安穩的沭淇瀾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像是被夢魘嚇醒的,額頭上一層薄薄的汗意。
房間裡很安詳,什麼都沒有異樣,窗外月色正好,大戰前夕難得的寧靜。
緩緩壓下狂亂的心跳,沭淇瀾輕手輕腳的下了地,走到八仙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剛剛做了個夢,紛亂繁蕪。
還是在研究所裡面,小五來看她,兩個人很難得的坐在一起看電視。
研究所與世隔絕,網絡是絕對指望不上的,可是種種殘酷的實驗訓練之餘,她們這些被選中的孩子待遇還是不錯的。
看的是什麼不記得了,可是她記得小五笑的很甜,望向自己的明眸猶如墜入了一片浩渺的星海,美豔絕倫。
後來,小五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打死了,子彈正中眉心,涌出那麼多那麼多的鮮血,任是她怎麼哭喊都叫不醒身軀漸涼的小五。
之後,很詭異的小五又睜開了眼睛,那容顏卻變成了碧菡。被沭淇瀾抱在懷裡的是那日在城下長袍沾滿血漬看不出顏色的破敗身體。
沭碧菡的目光那麼怨恨惡毒,明明沒有說話,可是從那怨恨中,沭淇瀾看到了死亡。
再後來,自己不知道到了哪裡,眼睛睜不開,隔着眼瞼,彷彿有一片粉紅色的光芒,有人在哭喊,青溪青溪,你不能這樣離開媽媽,你醒一醒……
淇瀾摁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搖搖頭揮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無意的側頭,從銅鏡中看到自己那張驚若天人的容顏。
是的,驚若天人。
淇瀾走到梳妝檯前坐下,看着鏡中清雋脫塵的倒影,嘴角揚起一絲淺笑。
這張臉很美,超過了自己所有的期待,比起前世的小七,雖然柔弱無邊,卻有着禍國殃民的紅顏資本。
仔細看起來,眉眼間還是有着三四分的相似,只不過比小七更精緻完美,無論是眉眼瓊鼻還是嬌柔水潤的點朱櫻脣。
巴掌大的小臉,吹彈可破的凝脂玉膚,長及腰側烏黑柔順的長髮,青蔥纖長的手指,精緻小巧的鎖骨,豐胸細腰……
這樣的容貌,去做特工間諜簡直就是無往不勝信手拈來。
只是……
鏡中我見猶憐的傾城美女脣角漾起一絲苦笑。這具柔弱的身軀啊,若是在太平盛世做一個安安穩穩的郡主倒是再合適不過,可是現在是亂到不能再亂的亂世,角逐天下,領兵出征,這樣的軀體如何才能扛起她的責任?
看了眼窗外漸漸發白的天色,淇瀾輕輕吁了口氣。
抓緊鍛鍊吧,她有着完善無比的現代化訓練方案,假以時日,把這具嬌軀練成無往不利的戰神還是可能的。
時間,時間,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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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清早沭王府慢慢熱鬧起來,沭淇瀾就一直心緒不寧。好似要發生什麼大事一般。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會是致命的地方。
蕭然端了一碗清粥過來輕輕放到桌上:“大小姐,吃點東西吧,府門口的佈施已經結束了。”沭王府今日也開始開門放糧了。
沭淇瀾知道這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可是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三五日後,全軍和城內百姓一起餓的沒了力氣,南楚鐵騎怕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攻佔寧月城了吧。
煩,煩上加煩。偏偏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先放着吧。”完全的沒胃口,雖然清晨的鍛鍊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可是此刻依然沒有吃東西的欲-望。
“報!”傳令兵疾步小跑進來單膝點地:“後方援軍飛鴿傳書,慕容長磊副將率了一萬輕騎兵昨日衝破南楚鐵騎包圍圈,快速趕來支援寧月城。”
蕭然先是滿面喜色,待到聽見只有一萬兵力,眉間又失了神采:“只有一萬……”
淇瀾從這條信息裡得到了幾個重點。
一、有人能抗衡南楚鐵騎。看來驃騎大將軍也不是徒有其名;二、一萬輕騎兵會是精銳的作戰部隊;三、寧月只要等到援軍,還能再多抗衡幾日。只是……
“有糧草的訊息麼?”淇瀾沉聲問道。
“驃騎大將軍已經下令就近調撥,寧月附近五城已經接到軍令籌集糧草支援寧月!”
“太好了!”蕭然一拍桌子,喜形於色:“最多三日,糧草到,解圍指日可待!”
淇瀾擰着峨眉,並沒有那麼輕鬆,反倒覺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有南楚軍營的動向麼?”
“據我軍前哨觀察,南楚大軍駐紮城外十里,從昨日至今,一兵未動!”
淇瀾手指輕敲着桌子,大腦裡仔細的思索着這裡面可能的陰謀和漏洞。
五城調糧,秦駿白不可能不劫,還有那一萬的輕騎兵,慕容長磊——
“慕容長磊是誰?”
“姐姐。”剛進門的沭靖遠別的沒聽到,就聽到這麼一句問話,凝視着淇瀾表情說不出的怪異:“慕容長磊是驃騎大將軍家的世子~”
“知道了。”淇瀾淡淡的點點頭。想必有其父必有其子。
沭靖遠看了一眼蕭然,兩人表情各異。
“怎麼了?”淇瀾發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姐姐。”沭靖遠喏喏的:“你最近好奇怪……”
淇瀾心裡咯噔一下子,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放軟了語氣:“前些日子落水傷了身子,大腦也受了刺激,好多事情想不起來。”
“可是,”靖遠的神色有些不解還有些委屈:“不管怎樣,長磊哥哥你不該忘記吧,他可是和你自幼指腹爲婚,一起長大的。”
大腦轟的一下子,炸出一朵蘑菇雲。
淇瀾訕訕的摸摸鼻子,未婚夫?她怎麼忘記了古代人好一個指腹爲婚來着?
“這個,呵呵,讓你一說,好似有點印象……”
作者有話要說: 求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