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欠結束後,這一回合的交手八阿哥和太子都沒有佔到便宜。
八阿哥原本想借着江浙大旱、白蓮教造反一事,將太子在江南的勢力拔除,沒想到卻牽扯出國庫虧空之事來,可謂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八阿哥和太子在這一回閤中,都沒有討到什麼好處,反而是便宜了胤祐和胤祦兄弟兩個,這卻是讓人始料未及的。
此役結束之後,兩方都消停了。
十月初三,是太后的七十大壽,藉着給太后做壽,康熙對在清欠中損失較大的宗室和大臣們給予了一些補償,緩和了一些君臣之間的關係。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康熙五十年十月初九,江南鄉試發榜,正主考官左必蕃,副主考官****舞弊,數百考生齊聚玄妙觀,擡五路財神入學宮,又書“左丘明兩目無珠,趙子龍一身是膽”諷刺兩位主考,還將貢院之匾用紙糊了寫上“賣完”二字,江南譁然,舉國震動。
由於大清建國初期,入關之時曾在江南大肆屠殺,江南百姓至今對滿人還懷有仇恨,而江南也成爲了大清統治最爲薄弱的地區。
爲了加強對江南的統治,康熙在政策上對江南頗多傾斜,每屆會試,江南也是錄取人員最多的。
此番江南鄉試舞弊,導致數百考生暴動,康熙擔心此事被反清人士利用,很是震怒。
去年江浙大旱導致白蓮教造反,太子在江南的許多人手被拔除,八阿哥趁機換上了不少自己的人,這左必蕃和****就是比較親近八阿哥的。
太子在江南的人手雖然損失了很多,到底根基還在,江南鄉試舞弊一事剛爆發,他就得到了消息,暗中運作之下,卻是讓康熙決定派噶禮前往查明真相。而噶禮就是太子的人!
不僅如此,十月十二,太子指使左都御史趙申喬疏參戴名世所著《南山集》爲反清復明之作。戴名世時任翰林院編撰,和八阿哥老師何焯是好友,與八阿哥也相交頗深。
經過了一年的蟄伏,太子終於對八阿哥發起了猛攻!
永壽宮裡,成茹正在翻閱最近被炒得很熱的《南山集》一書,正看到《弘光乙酉揚州城守紀略》一章。
胤祐和胤祦進來,請安後,胤祦說:“額娘也在看《南山集》?兒子昨天熬夜把這本書看了一遍,說實話,我還挺佩服戴名世這老頭兒的。”
《南山集》中的一些散文空靈超妙,寫山川景色頗細,文筆清麗生動,讓人看了如同身臨其境一般。而裡面的史論言辭犀利,議論透闢,傳記更是直書其事,毫無避諱,表現出了戴氏作爲“信史”的膽略。
《南山集》中的傳記大多是明末清初的一些人物傳記,記錄了記載明末清初的史實,或歌頌抗清義士,或表彰入清隱居不仕、品節高尚的志士仁人。
說真的,如果刨去他滿族的身份、皇室的出身,這樣的文章看了還真是讓人熱血沸騰。不過站在他的立場上,對於這種透露着對大清不滿的文章,他自然是要反對的。
胤祦搖頭道:“戴老頭兒這回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滿族人口和漢人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大清要統治偌大的國度,在思想上是一定要強硬控制的。順治朝的時候,莊氏的《明史》一案就株連甚廣,如今戴名世的《南山集》中的反清思想也很是明顯,皇阿瑪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更何況,這回明着是《南山集》犯了禁,實際上卻是太子向八阿哥發難,戴名世深陷其中,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成茹淡淡的道:“古往今來的歷史都已經證明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樣的行爲是不可取的。歷史一旦發生了,不管怎麼‘矯正’,都不過是一時,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在這世上,還不曾存在過千萬年不敗的王朝,幾百年後,明末清初的歷史總是會被後人重新修訂的。現在,搞這些所謂的‘文字獄’,殺這麼多人,有何意義?反而是讓後世之人給大清再次記上濃重的一筆,讓萬世唾罵。”
胤祦呆了一下,辯駁道:“怎麼會沒有意義呢?如果任由這樣的書籍流傳,豈不是會讓更多的人對大清的統治不滿?”
成茹搖了搖頭:“我一直認爲,兩國交戰,雙方軍隊不管如何廝殺都不爲過,因爲雙方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有各自的利益訴求。但是我一直反對對平民實施屠殺。歷史證明,每一次改朝換代,必然是舊朝積弊已深,民間怨聲載道。這時候,不管是國家內部起義軍獲得了統治權,還是被別的國家攻陷,只要能夠讓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大多數百姓是不會去管誰是國家的統治者的。真正的有‘思想’,要造反的,其實都是士大夫階層。所以,屠殺平民百姓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只會在歷史上被記上一筆罪惡。”
“事實上,我對現在大清的滿族高人一等,蒙古次之,漢人身份最低這一劃分也是有異議的。當年蒙古南下滅宋,正是因爲將人劃分爲三六九等,纔會在短短的百年時間就被漢人推翻了統治。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壓迫越大,反抗也就越強。”
“滿人一直擔心有朝一日會被漢人逼迫回滿洲,再也無法在物產豐沛、土地肥沃的中原大地生活,所以,對漢人百般的防範。然而,越是這樣防範,越是把滿人和漢人之間的界限劃清,將來大清的統治被推翻的時候,滿人才越是會不容於漢人。”
“想要真正的融入漢人,想要真正的被漢人接納,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破滿漢之間的界限,給予滿人漢人同樣的待遇,並且不再禁止滿漢通婚。滿人可以娶漢女爲妻,漢人也可以娶滿女爲妻,宮裡的選秀不再侷限在滿蒙漢三旗,而是擴大到所有的漢人和其他的民族。如此這般再過個幾代人,到時候漢人中有滿人的血脈,滿人中有漢人的血脈,再也分不清誰是滿人誰是漢人,只有這個時候,大家纔會都成爲大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