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率率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好像是誰踩在了乾枯的樹皮上似的。
帝嵐音眉梢一挑,轉過頭去,卻見耆老推着一白衣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白衣黑髮,髮梢翻飛,似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吹起了那人的袍子,衣袂翩翩,隨風舞動,眉眼如畫中人,卻帶着寡淡的顏色,似乎對什麼事情都看的非常淡。
尤其是那周身的氣息,淡漠如玉,似乎如冰山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可不知道爲什麼,總讓人感覺出,他的淡漠和平靜,透着一分死寂。
那是一種大徹大悟,了無牽掛的平淡,不同於人真正的勘破,反而像是對人世再無希望的感覺。
“這位是我們的少東家,寄予墨。公子,這位就是小老兒和你說過的那位姑娘。”耆老介紹道,但說到這兒,才發現自己連帝嵐音叫什麼都不知道。
寄予墨擡起淡淡地眉眼,看了看她,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算是與帝嵐音打了個招呼。
“我叫帝嵐音,少東家幸會。”帝嵐音站了起來,禮貌性的說了一句,不過她卻沒有用化名,反正在這裡,沒有幾個人認識她的。
一番話落,兩人陷入了尷尬境地,沒有人再說話。
“好了好了,都不說了,先去吃些飯吧。”耆老連忙跳出來,打破了僵局,推着寄予墨向桌邊走去。
帝嵐音撇撇嘴,沒有說什麼,隨之坐到了桌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耆老安排寄予墨坐在了她對面,一擡眸,便可以看到寄予墨。
視線幾不可見地在寄予墨身上游走了一遍,最後停留在了寄予墨的雙腿上,見他坐着和夜修羅一樣的椅子,不消說,也知道他肯定是雙腿有疾,只是不知道,是哪樣的疾症。
忽地,感覺到旁邊炙熱的目光,偏頭看去,帝嵐音正好對上耆老。
耆老沒想到帝嵐音會忽地回頭,有些躲閃不及,尷尬地側開頭,乾咳兩聲。
見狀,帝嵐音秀眉一挑,幾乎明白了耆老安排她和寄予墨見面到底是爲什麼。
看來,不是單純地想要他們倆見一面認識一下,而是爲了寄予墨的雙腿。
只是,她從未展現過什麼,比較出格的地方,頂多是拿出了金還丹和洗髓丹而已,耆老怎麼就盯上了她?
要說
,那兩種丹藥確實稀罕,可她卻沒承認是她自己煉製的呀!
帝嵐音不是神人,也有想不通的地方,起碼像這樣沒由來的事情,她想不通。
思及此,帝嵐音抿脣一笑,淡淡地道:“耆老,若是想要說什麼,儘管說就是,何況特意安排?”
這話……
是代表她知道了?
耆老一愣,不過稍後卻是釋然,以帝嵐音的聰明,看到這些,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啞然一笑,耆老正色道:“帝姑娘,老朽確有一事想求。我們少公子,他……”
“耆老。”寄予墨眉微蹙,打斷了耆老的話,似乎不太想將自己的隱私,攤開在外人面前。
耆老臉上一變,勸說道:“公子,病不諱醫,你前二十年已經這樣了,難道後二十年還要這樣嗎?”
寄予墨臉色微沉,沒有說話,其實他比誰都渴望能夠恢復正常,只是……
老天不給他這個機會啊。
見他不說話,耆老臉一板,鄭重地道:“帝姑娘,你也看見了,我們公子的腿,不能站立行走,老朽是想,你師父曾煉製出金還丹和洗髓丹這樣的絕世丹藥,不知可否引見一下,讓尊師爲我們家公子治療一二?”
呵,感情是將主意打到她師父身上了啊……
“實不相瞞,我師父喜歡四處雲遊,眼下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帝嵐音微微一笑,有些歉意地道。
這是無法引見了?
耆老滿臉希望,瞬間變成了失望,一時間沒有出聲。
一旁,看似從不在乎的寄予墨,聽到帝嵐音的說法,眼裡閃過一絲譏諷的笑,哪裡是無法引見,分明是推托之詞,也只有耆老纔會相信這般拙劣的藉口。
雙手搭在了扶手上,寄予墨推着輪椅,作勢就要走人。
可就在這時,帝嵐音忽地慢慢開口:“不過,我也許可以一試。”
聞言,耆老渾濁的眼裡,滿是詫異:“帝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你……”你可別胡來啊。
“我知道,若不是因爲非同小可,我還真不願意插手。”帝嵐音笑道。
說真的,若不是因爲日不落商會在落日城,乃至西嶺山這周圍都有極大的勢力和財力,她真的不會選擇出手去管寄予墨的閒事
。
不過,既然是互惠互利,那就沒有什麼該不該管的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寄予墨雙腿到底是什麼情況,因此不敢一口咬定,一定能治好寄予墨的腿。
“你,行嗎?”從進入房間,只說了兩個字的寄予墨,再度開口,淡漠的嗓音裡,夾雜了一絲諱莫如深的期待,淡然的不引人注意。
但,帝嵐音卻聽在耳裡:“當然,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再說了,就算不行,你儼然已經是這樣了,還能再壞到哪裡去?”
聽到這話,寄予墨忽地擡頭看向了她,這話原是說的不假,他的腿已經無法站立,就算沒有什麼用,也不過是再坐一輩子而已,可若是有用的話……
不知爲何,看着她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眸,寄予墨總覺得她會給人帶來希望,就連他早已死掉的心,竟也因爲她這句話,起了一點點漣漪。
復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寄予墨皺起了好看的眉,心裡有些糾結。
雖然話是如此,可若是再鼓起勇氣,最後換來還是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
其實,不能承受,倒不是他懦弱,是他已經決定,無法治好雙腿已成必然,這樣的心思下,若是讓他鼓足勇氣,相信他是能夠站立的,結果卻是失望,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就好比,死過一次的人,不會更加坦然面對生死,而是更加害怕去死是一樣的道理。
“其實,你沒必要多害怕,我的醫術還不錯。”帝嵐音看出了寄予墨的糾結,也看出了他的心結,沉默片刻,忽然出聲寬慰道。
只是,這乾巴巴的安慰,也只有她能夠說出口了。
聽到她的話,寄予墨擡起頭來,忽地一笑:“好,我信你一次。”
“公子,你真的願意試一試?”耆老驚呼道。
這些年,無論他怎麼努力,找來再多的藥師,寄予墨都不曾配合,眼下竟同意讓帝嵐音試一試,這……
這簡直不能再奇怪了!
要知道,帝嵐音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治療好他的腿啊!
再說了,就算如帝嵐音所說,她是個醫術不錯的藥師,但她的年紀,這樣的小,怎麼比得上那些老成持重的藥師們?
耆老心裡很是忐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