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7剃老傢伙的頭
常寧和那個喬安平說話的時候,儘管話音壓得很低,但近在咫尺的幾個人是聽得見的,因爲他不怕別人聽見,怕只怕他們聽不見。
孫正邦和陳茂雲聽得見,因爲常寧就是爲他們撐腰而來的,這兩個人在以後相當長的時期內,將是他工作上得力的幫手,尤其是陳茂雲,常寧從第一眼看到起,便認定他是個難得的人才,只不過機遇不到,才暫居山間小鄉,只要給點陽光,他定當燦爛無比。
常寧更不怕張福林和幾個老傢伙們聽見,他就是來收拾他們的,萬錦人稱收拾爲剃頭,他就是來剃老傢伙們頭的,手有金鋼鑽,敢攬瓷器活,剃別人的頭,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對於這些老傢伙,別人忌憚敬畏,但常寧的詞典裡,是從沒有過這兩個詞的。
過份的尊重等於放任縱容,等於是無原則的遷就,萬錦縣的老幹部問題,實際上就是這樣形成的,人到老時如孩童,對他們過份的遷就,才造成了萬錦縣新一代幹部難以出頭冒尖的尷尬局面,要想開創萬錦縣工作的新局面,就得需要一大批符合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標準的新干部,而要改變現有的幹部年齡的結構問題,首先就要讓老傢伙們退下來。
據李效侖介紹,除了那另外三名付縣長年齡都在五十四歲以上外,縣屬和縣直六十多個部門的一把手,平均年齡是五十二點八歲,其中最大的已經五十八歲,五十歲以上的佔了百分之六十五,更爲離譜的是,這六十多位一把手,竟然有將近五十位,還是改革開放前的“老人”,也就是說,這改革開放十餘年以來提撥的一把手,就只有區區的十來個。
四十個鄉鎮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八十餘位一二把手的平均年齡接近了五十歲,最大的已滿五十六歲,要不是這幾年,提撥了十來個象陳茂雲方洪生這樣的年輕幹部,平均年齡就高得更離譜了,一邊是年齡大,一邊又是文化程度低,這八十多個鄉鎮一把手中,高中畢業及以上的不過二十多個,而初中文化程度的就佔了五十多個,更有甚者,還有七八個是高小初小文化程度的。
政治路線確定以後,幹部就是決定性的因素啊。
地委書記顧思明曾對常寧說過,萬錦縣這十年來幾乎沒有一丁點進步,你就當它還處在一九七八年一九七九年吧,不能用按部就班的工作思路,而是要採取跨越式的發展方式,才能讓萬錦縣跟上時代的步伐。
這些老傢伙啊,你跟他們講形勢,他們跟你論歷史,你跟他們講道理,他們跟你擺功勞,你尊重他們,他們認爲理所當然,你跟他講黨性,他們跟你來小腺脾氣,你真要跟他們較勁,他們卻比你還要來勁。
常寧微笑着,又徑自點上一支菸,一點也沒有尊老敬老的意思,臉上滿是狡猾的**。
“喬老爺子,當年你離開寧瑞豐和王仁悟後,就到了方國田的游擊隊裡當偵察員了吧,你們游擊隊在抗日戰爭時期,幹得是刮刮叫啊,摸崗哨,炸雕堡,搞情報,除漢奸,忙得不亦樂乎喲……呵呵,晚輩佩服啊,我不但佩服您老人家的手藝,更佩服您老人家年近古稀之年,這一身手藝還是這麼爐火純青啊。”
常寧的話是話中有話,陰陽怪氣的,喬安平焉能聽不出來?
“娃娃書記,你想聽戰鬥故事,哪天找個時間,老子給你好好的絮叨絮叨。”
喬安平一手捋着長鬍子,臉上不無得意,一個身上留着十一塊彈片的人,有資格得意一番。
“呵呵,一定一定,改日一定請喬老英雄賜教,不過,今天麼,晚輩萬分誠懇的前來,是想向您老請教一個小問題,不知老前輩肯否?”
常寧是一臉的虔誠,心裡卻在冷笑,老傢伙,你爲老不尊,就不要怪我嘴上不留情面了。
“哈哈,娃娃書記,咱今天高興,給你當一回老師也成啊,說說,什麼問題都可以提。”
常寧心裡無奈的一嘆,這個頑固不化亻糟老頭,但願他能經受咱晴天霹靂的打擊了。
“多謝多謝,老爺子,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您老人家偷偷拿走那麼多部門的牌子,您累不累啊?”
喬安平的身體,象觸電似的呆住了,一對老花眼直直的盯着常寧,臉色剎時凝固了。
“娃娃,娃娃書記你,你……”
常寧當然仍在微笑,雖然來到萬錦縣沒有多少日子,但對這裡的情況還算得上了然於胸,幾十個縣屬部門的上百塊牌子被盜,曾在西江省掀起軒然大波,後來雖然被人爲的壓住了,而且萬錦縣的領導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但常寧可是一直裝在心裡,等着變成一件有力致命的武器呢,京城的老爺子告訴他詳情,是想讓他多瞭解當地的情況,哪想到他的心思。
“喬老爺子,我非常佩服您的膽量和勇氣,敢將我人民政府的牌子偷去扔掉,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我這個娃娃書記你還不太瞭解吧,呵呵,慚愧慚愧,我向來是有賊心沒賊膽,不像您老人家,冒天下之大不韙,千辛萬苦,深更半夜的出沒於大街小巷,偷走了人民政府有關部門的一百一十七塊牌子,這種革命的老黃牛精神,值得大家學習啊,喬老爺子,幾時開全縣幹部大會,你可得上臺給我們講講喲。”
常寧樂呵呵的說着,喬安平的臉色卻是紅一陣白一陣,早沒有了剛纔的狂妄和自得。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喬安平顯得有氣無力,顯然,常寧的這一招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他被擊垮了。
“喬安平同志,省地兩級公安的同志,不是吃乾飯的,省委領導考慮到你和方國田他們四人在戰爭年代所作的貢獻,還有你的老上級寧瑞豐,念及你們當年戰友情誼,沒有處理你們五個人,可您老人家不能不思悔改,變本加厲啊。”
喬安平被噎得說不出來話來了,可常寧卻沒有住嘴的意思。
“今天的鬧劇,一定也是您老人家親手導演的吧,您想幹什麼?您想對抗黨的領導,自絕於黨組織和人民嗎?您那點螢火之功,比不上xxx和xx吧,他們都進入了歷史的垃圾堆,您以爲您是誰啊。”
“老話說得好,欺老莫欺小哦,爲老不尊是爲賊,倚老賣老謂之賤,喬安平同志,我正告您一聲,寧瑞豐放過了您,省委和省公安廳放過了您,並不表示我就能放過您,我已經送走了一個皮月桂,但是,有人倘若敢挑戰黨的原則,挑戰我的底線,我一定讓他做第二個第三個皮月桂。”
說着,常寧站起來,冷着臉掃視着着會場上所有的人,略作停頓,又將身體俯到喬安平身邊。
“喬安平同志,請您轉告方國田同志,還有您的那些老夥子們,好自爲之,好生待着,拿出實際行動來改正自己的錯誤,要是還想倚老賣老的鬧事,不管他是誰,我都會把他的那把老骨頭碾個粉碎。”
說完,常寧擡起身來,早又是笑容滿面了,衝着目瞪口呆的張福林說道:“張主任,請繼續開會吧。”
“常書記,請你,請你給委員們講幾句吧。”張福林說道。
常寧微笑着,高聲說道:“不啦,不啦,該說的我都跟喬付主任說了,我也得回去嘍。”
走了幾步,常寧又停下腳步,扭頭對孫正邦和陳茂雲眨眨眼睛說道:“兩位,我在外面等你們了。”
常寧走出會議室,帶着李州騰和胡克波來到“老人院”的門外。
“你們兩個分析分析,這圍牆的四周,爲什麼會寸草不生?”
李州騰和胡克波都笑着搖頭,胡克波說:“常書記,這是不是因爲土壤的原因呢?”
常寧噗的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克波,你的書讀得太多了吧,我敢跟你們打賭,這是因爲,這裡面的老傢伙們閒着無聊,經常來勞動鋤草的緣故,你們說呢?”
胡克波啊的一聲,恍然大悟的說道:“是啊是啊,常書記您觀察得真仔細,不但是牆外,這個偌大的院子裡,幾乎也是寸草不生啊。”
“嗯……人老了就會寂寞,得讓他們老有所動啊。”常寧若有所思的點着頭,擺擺手說道,“走啦走啦,我先吃飯去了。”
李州騰笑說:“領導,聽你剛纔好象說過的,要等孫付縣長和陳付縣長。”
“你傻了不是,這叫精神鼓勵法,這裡暮氣沉沉的,你以爲我願意待在這裡呀。”常寧樂呵着,又對胡克波說道,“克波,你也不要進去,別讓兩位大縣長看出我已經走了,呵呵。”
不等胡克波應聲,常寧就沿着溪溝而走。
金秋十月,預示着萬錦縣旱季的開始,這彎彎繞繞的溪溝已經斷水,常寧一邊走,一邊不住的往溝裡張望。
擺平了老傢伙們,作爲一把手,下一步就要抓幹部隊伍的建設和經濟建設了,光是一個扶貧工作,就好比天女散花,撒豆成兵,起不了轟動效應,還是要整得大動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