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預感
錢守一發完言之後，會場陷入了沉默，舊城改造領導小組的成員雖然囊括了大部分的政府職能部門和四個城區政府一把手，但是前期工作主要還是集中在涉及到的四個城區以及建設和國土兩大部門，其他部門都是屬於配合工作。作爲負責前期拆遷的建委的任務顯得尤爲重要。建委主任和分管建設的副市長都在會上叫了苦，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說的。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只要把目前的一、二號地塊推出去，至少能回籠將近四十個億的資金，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認爲要解決目前前期資金匱乏的局面，當務之急就是儘快完成地塊轉讓。這樣既能根本性的解決目前的前期拆遷工作的資金問題，同時風景區的改造和古蹟修復工程的建設資金也能落實，從而加快我們舊城改造的進程。”市長田中秋此時咳嗽了兩聲，用他難得的響亮的聲音鄭重地說道。
市長髮完言之後，照例應該由市委書記做總結性的發言。大家把目光都集中了主持會議的市委書記李曉華的身上。整個會議期間，李曉華的臉上始終帶着微笑，儘管剛纔李文海的發言有些牢騷的成分，但是李曉華卻一直面不改色，時不時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點什麼。
“剛纔大家都談到了目前我們舊城改造中所遇到的困難。的確，年初我們否定了省設計院的初步規劃，之後又進行了全球規劃設計招標，這才使得我們臨州目前的舊城改造規劃得到了一致的好評。當然這也不可避免的在實際的工作操作中帶來一些困難。不過，我相信苦難是暫時的，正如剛纔田市長所講的那樣，只要我們把目前已經開始着手拆遷的一、二號地塊進行轉讓，回籠資金，這些困難完全可以迎刃而解的。”李曉華面帶微笑地先是對會上的發言進行了一下總結，肯定了大家的發言。
“不過，關於地塊轉讓的工作，我們也應該需要慎重對待。二號地塊涉及到幾萬羣衆的安置工作，一號地塊更是我們臨州中心城區的核心區域，佈局、設計除了要符合我們舊城改造大規劃的前提下，一定要精益求精，選擇實力強、有經驗更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來開發。爲了達到這個目的，避免以後的重複建設，在這裡我想套用陳寧同志的一句話。”說到這裡，李曉華笑着朝陳寧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爲了能把我們臨州建設成爲具有國際水準的大都市，我們一定要選擇更新、更優的方案，哪怕是延長舊城改造的建設進程也在所不惜。”
聽到這裡，陳寧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這句話是當初自己在針對舊城改造規劃進行全球招標之前說的，沒想到這居然成了李曉華暫緩土地出讓的藉口。在目前的形勢下，相信李曉華也看得出在一號地塊爭奪戰中，田中秋是佔有上風的。在這個時候召開常委會，討論決定地塊的轉讓，無疑李曉華肯定無法勝出。但是，他這樣無限制的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舊城改造的進程已經擺在了面前，總不能剛剛開始二個月的舊城改造只是因爲地塊轉讓的問題懸而不決停下來吧？相信這也是省裡所不想看到的。不過，陳寧看到正面帶微笑侃侃而談的李曉華，不由的皺緊了眉頭，此時的李曉華又似乎成竹在胸，但是他爲什麼要拖呢？難道還有什麼後招，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呢？
“......所以，我認爲關於一號和二號地塊的方案還需要慎重的比對。至於資金方面的問題，財政部門也不能墨守陳規，要靈活機動。我們目前的工作，舊城改造是重中之重，資金方面要儘量向舊城改造方面進行傾斜。同時，也希望在座的同志克服困難，困難畢竟是暫時的嘛。”李曉華一番高談闊論，結束了他總結性的發言，還是沒有對大家都關係的地塊轉讓事宜有個明確的說法。
李文海對坐在他旁邊的陳寧苦澀地看了一眼，克服困難，這就苦了他和陳寧這兩個具體負責舊城改造的副市長了。
會議結束後，陳寧又向建委主任錢守一關照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市委小會議室和陳寧辦公室的樓層相隔六層。每次開完會陳寧並不象其他幹部那樣就算是一層樓也要乘電梯，而是走樓梯。平時很少有時間鍛鍊，走走樓梯也算是鍛鍊鍛鍊吧。
當陳寧和錢守一分手後，剛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後面有個聲音叫住了自己，回頭一看是李曉華的秘書蘇春海匆匆跑上來。
“蘇秘書，有什麼事嗎？”這個蘇春海是李曉華從省委宣傳部帶來的，據說以前就是李曉華的秘書。想必也是李曉華的親信心腹。陳寧也是很客氣的問道。
“陳市長，李書記請您到他辦公室去一趟。”蘇春海跑到陳寧的面前，笑着說道。
李曉華在這個時候要單獨見自己，陳寧的心裡很清楚，目前最大的事情無非就是一號地塊的轉讓。不過，田中秋催促儘快召開常委會討論決定地塊轉讓的歸屬，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鑑於自己和田系的合作狀態，肯定田中秋已經和自己達成了一致。不過，陳寧相信李曉華一定也會有他的應對手段，或許今天要單獨和自己見面就是要向自己亮出他最後的殺手鐗，從而爭取自己的支持。
陳寧點了點頭。轉身在蘇春海的陪同下往同一樓層的市委書記辦公室走去。
“陳寧同志，請坐。”走進辦公室，李曉華表現的異常熱情，親自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笑容滿面的握着陳寧的手。
在沙發上落座後，蘇春海又給陳寧泡上了茶。“陳寧同志，這段時間辛苦了。我們臨州舊城改造的重擔可是都壓在你的身上呦。”李曉華笑呵呵地說道。
“李書記，其實也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主要都是在李書記您和田市長的領導，同志們大家都很努力。”陳寧也笑着客套了一番。
李曉華笑着擺了擺手，“哎，你可不要這麼說，具體工作都是你和文海同志在做嘛。” 接着又嘆了一口氣道：“我也知道同志們對目前資金緊張的問題是有不少意見的，這不今天的會上就有同志發牢騷嘛。其實，我作爲班長也難呀。我們臨州的舊城改造，省裡的領導，包括盧書記和郭省長都是相當重視的。臨州畢竟是我們省的省會，對外代表我們省的臉面。所以，對選擇的開發商一定要慎重。”
李曉華的這些話早已在今天的會上講過，今天把自己叫來，絕不是單單向自己重複這些話的。陳寧笑了笑，點頭說道：“這個我理解。”
“陳寧同志，是你主管舊城改造的常務副市長，雖然對於地塊的轉讓工作，你一直沒有參與。不過，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李曉華露出一副理解萬歲的神情，欣慰地笑了笑說道。
李曉華這是想摸摸自己的底呀，陳寧暗暗想道。不過陳寧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從工作角度出發，陳寧的意見只有一個快點把土地賣出去，回籠資金，加快舊城改造的步伐。
“李書記，我沒有參與地塊轉讓的工作，具體我說不上來。但是就我們目前舊城改造的全局而言，今天會上同志們的意見還是有道理的，急需回籠資金，使得舊城改造得以順利的進行。至於對開發商的選擇，我的意見是隻要實力強、方案佳的地產企業完全有能力把我們這次推出的一、二號地塊開發成功。”
“陳寧同志，你雖然在會上沒說，但是還是對目前的地塊轉讓工作有意見的。”李曉華指着陳寧笑呵呵的說道。說着，李曉華別有深意地看了陳寧一眼說道：“其實我也是何嘗不着急呀。我們的確要選擇實力強、方案佳、有經驗的地產企業作爲開發商。我之所以把討論決定地塊轉讓的常委會往後拖一拖，一來是想統一一下我們大家對開發商的選擇標準，二來下週一郭省長要來調研我們舊城改造的工作，聽聽省領導對我們的舊城改造工作有什麼指示，有利於我們更有針對性的選擇理想的開發商。”
“郭省長要來？”陳寧頓時一驚，怪不得李曉華要一拖再拖，原來奧妙就在這裡呀。
看到陳寧一臉驚訝的樣子，李曉華頓時露出了一臉果然不出所料的笑意，點頭說道：“是啊，郭省長對我們臨州的工作一向非常關心，這次特地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檢查我們舊城改造的工作。陳寧同志，今天我也是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你可要做好準備向郭省長彙報呦。”
沒想到郭明會親自出馬。從李曉華的辦公室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陳寧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在一號地塊的爭奪中，主要是李曉華和田中秋之間的角逐，而自己的立場在此次爭鬥中顯得異常舉足輕重。李曉華在明知道自己和田中秋達成一致的情況下，今天單獨找自己談話，很明顯是拿郭明來壓自己。
細細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很多事情在凝神思考之後，都能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今天的事情也一樣，除了想明白了李曉華今天單獨召見自己的目的以外。也想清楚了此次一號地塊的爭奪爲何會如此的激烈。巨大的利益固然是主要的原因，同時這也是李曉華上任以來第一次和田中秋之間的對決。如果李曉華獲勝，無疑確立了李曉華作爲市委書記在臨州的優勢地位。反之，在將來的工作中，李曉華就會處於被動的局面。
作爲郭系的頭馬，大家又都是外來戶，郭明當然要力挺李曉華。與其說郭明這次來視察舊城改造的工作，倒不如說是來給李曉華撐腰的。
臨州市委常委會，這是近一個多月來的第一次常委會，由於時間間隔比較長，有很多的議題，但最重要的議題還是放在最後的關於一、二號地塊的最後歸屬。
前面的議題要麼無關緊要，要麼跟陳寧的工作絲毫不沾邊，坐在位置陳寧的思緒飄向了兩天郭明來臨州視察臨州改造的情景。
那天上午，當郭明的之a00002的奧迪車駛進臨州市委市政府大門的時候，臨州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包括人大、政協的正職已經等候在大樓下迎接了。
“省長。”當郭明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李曉華連忙一馬當先的跨上前去，同時老早就把自己的雙手伸了出去。看這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身在淪陷區的老百姓終於盼來了解放大軍一樣。
郭明也是微笑着色握了握李曉華的手，兩人的關係越是密切，郭明在表面上越是表現的淡然，箇中意思都體現在雙方握手的力度上。
同樣的態度一一和臨州四套班子的主要領導握手寒暄，當郭明走到陳寧面前的時候，未等陳寧叫出“郭省長，好”的時候，郭明就已經笑呵呵地說道：“陳寧同志，好久不見了。我們當年省委大院的才子如今已經臨州的常務副市長了。”郭明的話引來了隨行的省政府秘書長以及給郭明介紹的李曉華的一陣善意的笑聲。
“郭省長，您好。”陳寧連忙雙手握住郭明伸過來的手，微微彎腰恭敬地叫道。
陳寧在擔任周長平的秘書期間，當時周長平和郭明都是剛剛上任，郭明剛從閔省調過來，尚無建立自己的根基，自然而然地向周長平靠攏。而周長平則面對萬副書記的壓力也需要郭明的配合，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期裡雙方都處於蜜月期，陳寧作爲周長平的秘書和郭明也頗爲熟悉。雖然之後隨着郭明在之江站穩腳跟，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是和周長平之間合作要遠遠多於分歧。這種情況大概和陳寧目前和田中秋之間的關係差不多。所以，每次郭明見到陳寧都是很熱情。即使陳寧在明山死死壓制住朱國榮的時候，在表面上郭明也沒有對陳寧表示任何的不滿。只不過今天好象郭明對陳寧的態度較之以前更加熱情了一點。
“陳寧啊，我聽你們李書記說你乾的相當不錯，要保持呀，呵呵。”郭明回頭看了李曉華一眼，笑呵呵的說道。
陳寧連忙也笑着說道：“李書記過獎了，其實我的工作做得還很不夠，還要向李書記、田市長和其他老同志多學習。”
“嗯，還是那麼謙虛，不錯。”郭明一副長者的神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郭省長今天的調研工作就是臨州的舊城改造，整整一個上午馬不停蹄的視察了西子湖風景區、南宋古城以及還處於拆遷工作中的一號和二號地塊，親切慰問了正在一線工作的農民工，走訪了被遷羣衆代表的家庭，對於他們能顧全大局，積極配合政府的舊城改造表示了衷心的感謝和高度的評價。一言一行都表現出一個省部級的高級領導的風範。陪同視察的陳寧也是暗暗的欽佩。
原定上午視察結束後，在臨州大酒店舉行歡迎午宴，下午召開臨州主要黨政領導幹部會議。可是，郭明去出人意料地提出去明山看看明山剛剛完成舊城改造的老城區。
雖然對郭明這次來意，不管是陳寧和田中秋，甚至包括臨州的其他幹部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儘管有心理準備，郭明提出去看看明山剛剛完成舊城改造的老城區，田中秋當時的臉色就變得異常的難看。明山的舊城改造就是李曉華力挺的那家大華公司做的，現在正是雙方爭奪一號地塊最激烈的時刻，郭明今天的舉動無疑是用他作爲省長的影響力去影響臨州的這些常委。
果然，在視察剛剛改造完成的明山老城區的時候，郭明給予了高度的評價，還饒有興趣的在明山老街上用了午餐。一旁陪同的朱國榮和莫建林更是對承建明山舊城改造的大華公司讚美之辭溢於言表。
在下午召開的臨州主要黨政領導幹部會議上，郭明對臨州舊城改造的前期工作給予了表揚，同時也對目前舊城改造的進展情況提出了批評。這次，李曉華顯得非常的乾脆，做出沉痛的自我批評的同時，當即保證儘快完成土地轉讓，加快臨州舊城改造的進程。
所以，在郭明視察臨州舊城改造後的第三天就召開常委會，並且把衆人都盼望已久的土地轉讓的議題放了進來。
議題一項一項的過，終於到了討論關於一、二號土地轉讓的議題。與會的各位常委頓時一下子全都打起了精神，就連剛纔還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警備區司令雷鳴也睜開了眼睛，掏出一包中華煙，點了一根菸抽了起來。
首先討論的是二號地塊，二號地塊共有兩家企業競爭，一家是就是萬毅的金城房地產開發公司，另一家就是張晉國力挺的天成房地產公司。當市委秘書長潘東興介紹完金城房地產公司的情況，正要介紹天成房地產公司的時候。
突然，李曉華的秘書蘇春海走進來在李曉華的耳邊輕聲說了兩句。李曉華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接着又轉頭向一旁的市長田中秋耳語了一下，原本一臉淡定的田中秋一下子臉色凝重，沉默了一會之後，點了點頭。
自從蘇春海進來之後，潘東興就已經暫時停下了對上述兩家公司的介紹，與會的常委們更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一二把手的身上。田中秋突然的臉色凝重讓田系和陳寧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