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空蔚藍,一碧如洗。
營帳內,蘇錦在寫家書,只是寫了幾個字後,又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之前寫家書,寫給了王妃和唐氏,把皇上落了,福公公特意差人給蘇錦送了信,皇上沒收到她的家書,心情很不好,讓蘇錦以後寫家書千萬千萬別把皇上給漏了。
旁人漏了,不過是心裡不大痛快,把皇上漏了,後果就沒法預料了啊。
雖然皇上不至於不高興就殺人,但誰要在皇上不高興的時候惹到皇上,那就是十倍百倍的倒黴了。
本來一點小錯,罰個禁足就行了,這時候可能就被打入冷宮了。
福公公讓蘇錦沒事就給皇上寫家書,一天一封不嫌多,十天一封嫌少……
蘇錦就按最低標準寫家書了。
每十天寫一撥家書,一式三份,寫完了,有軍情送進京的時候捎帶上。
而且爲了以防把皇上漏了,所以每次寫家書,皇上都是最先寫的。
對着紙,蘇錦腦殼漲疼啊,她真的沒有那麼多話要和她親爹說的啊。
她是多麼多麼的希望能寫“安好,勿念”。
可要真這麼敷衍,估計福公公又得給她送信求她多寫幾個字了。
蘇錦腦殼疼,對着信紙發呆。
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杏兒,杏兒坐在梳妝檯前,奮筆疾書。
嗯。
杏兒也在寫家書。
而且是幫蘇錦寫的。
杏兒看自家姑娘坐在那裡一刻鐘也沒寫兩行字,主動幫蘇錦分擔寫家書的活。
蘇錦雖然覺得家書讓杏兒代寫不好,但杏兒可以給唐氏寫封家書一併帶回去。
杏兒給自己研墨,提筆刷刷刷的寫起來。
蘇錦扔了五六張紙,杏兒已經寫滿五六張了。
把筆放下,杏兒吹乾墨跡,道,“姑娘,我寫完了。”
蘇錦扭頭,就看到杏兒拿着一沓家書過來。
蘇錦,“……。”
居然寫了這麼多?
“你都寫了些什麼?”蘇錦問道。
杏兒把家書遞給蘇錦看。
蘇錦看了幾眼,嘴角就狂抽不止了。
這哪是家書啊?
哪有家書寫完將士們是怎麼誇東鄉侯的,接着寫怎麼誇蘇崇,再寫怎麼誇她的?
尤其是她,那是濃墨重彩,洋洋灑灑不帶重複的誇了整整兩張紙。
若說杏兒誇的誇張吧,偏偏寫的又很樸實,連將士們盛傳她唯一的缺點是字寫的有點醜都寫上了……
蘇錦看完,腦門上黑線一摞摞的往下掉,杏兒邀功似的看着她,“姑娘,我寫的怎麼樣?”
“寫的很好,我已經躍然紙上了,”蘇錦嘴角抽搐道。
還好只給了她六張紙,這丫鬟就把六張紙寫滿了。
要給她一摞,估計連她吃喝拉撒睡都要報備給她娘。
杏兒喜滋滋的接過信,小心疊好裝在信封裡。
剛裝好呢,外面一官兵稟告道,“世子妃,將作坊的東西做好了。”
蘇錦心上一喜。
忙了這麼多天,東西總算是做好了。
蘇錦起身就往外走。
杏兒把信就放在桌子上,邁步跟出去。
只是她們走沒多會兒,王爺就要往京都送東西,知道蘇錦今兒會寫家書給皇上,便差人來取。
時間趕的急,官兵便沒稟告蘇錦,直接進了營帳,看到書桌上有封信,沒署名是給誰的,就當是給皇上的拿走了。
將作坊。
圍了一堆將士,遠遠的只看得到人,看不見蘇錦要的東西。
“世子妃來了,”有人喊了一聲。
那些圍觀的將士紛紛讓開一條路。
蘇錦就看到她要的弓弩車了。
和她畫的圖紙一般無二,但具體能射多遠,沒人知道。
管着將作坊的趙將軍望着蘇錦道,“世子妃,您看這可是您要的連弩車。”
其實軍營裡就有弓弩車,只是射程不夠遠,而且笨重,用起來不是很方便。
蘇錦也是無意發現將作坊擺了好幾臺弓弩車,纔多問了一句。
東鄉侯手裡有一支神弓衛,不論是準頭還是射程都遠超常人。
弓弩車一次發射不了多少箭,佔地方不說,還成了城牆上最薄弱的一點。
幾次險些被南樑攻破後,東鄉侯就讓人把弓弩車從城牆上撤了下來,換神弓衛頂上。
蘇錦對兵器瞭解不多,卻是聽過諸葛連弩大名的,一次發射多支箭,而且射程遠,殺傷力極強。
她和將作坊將軍聊了下諸葛連弩,把將作坊將軍給驚呆了。
將作坊將軍問蘇錦是怎麼實現一次射那麼多支箭的,蘇錦哪裡知道啊。
她只見過諸葛連弩的樣子,還是在博物館裡。
話已經放出去了,蘇錦不好打自己的臉,回了營帳後,就畫了個圖紙給將作坊將軍。
圖紙僅有外貌,但憑着外貌能推測出是如何使用的,剩下的……就全靠自己琢磨了。
將作坊將軍拿到圖紙,琢磨了一個多月,總算把東西做出來了。
至於威力如何,得試過才知道。
不過看將作坊將軍臉上溢出來的喜悅,蘇錦心裡就有底了。
都是好面子的人,不成功,絕對不會把她找來。
蘇錦看連弩車,和她想的差不多,“先找個地方試試效果。”
將作坊將軍就等蘇錦發話呢,他道,“快去看着點,別讓人到處跑,傷着自己人就不好了。”
幾個官兵趕緊去清場地。
將作坊很大,但將作坊將軍總覺得地方不夠用,之前試過,沒敢把弓拉到最大,都快射出將作坊了。
真拉滿弓,不知道威力如何。
弓弩車,一個將士是沒法操作的,四五個將士一起,把弓拉開,把箭放上去。
箭也是特製的,很大。
不過好在把箭放上,不用立即就射出去,可以瞄準東西在發射。
等官兵回來,將作坊將軍望着蘇錦,蘇錦輕點了下頭。
將作坊將軍手一動,八支箭齊發。
速度之快,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官兵追着後面跑。
兩條腿肯定是跑不過射出去的箭的,可要命的是跑到將作坊邊緣處,也沒看到箭落地……
幾個官兵懵了。
當然,更懵的還不是他們,是火頭營。
正燒火做飯呢,突然幾支箭射過來,直接射在了竈臺上,熬粥的鍋都給射穿了。
火頭營頓時亂作一團。
火頭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差人去稟告東鄉侯。
他們以爲是敵軍攻來了。
東鄉侯眉頭擰成麻花,火頭營在軍營裡,不可能敵人打進來了,先攻打火頭營吧?
這不是戰術驚人那就是腦子有病啊。
但火頭營出事了,不能不當回事,東鄉侯和王爺他們從軍中大帳出來,去火頭營一看究竟。
遠遠的就看到火頭營在冒煙。
剛纔那一亂,火頭營冒火了,好在滅火的及時,沒有出大亂子。
東鄉侯用溼布捂嘴進去,就看到射在竈臺上的箭。
他用力拔出來,結果沒拔動。
他把捂嘴用的溼布搭在肩膀上,兩隻手用力,額頭青筋暴起了下,才把箭給拔出來。
這麼粗的箭,扎的這麼深,着實把東鄉侯和王爺驚着了。
杏兒扶着蘇錦走過來,蘇錦小心翼翼的問,“沒傷着誰吧?”
“世子妃,這裡不安全,您還是快回去吧,”官兵道。
“我家姑娘問有沒有人受傷,”杏兒問道。
“人沒事,就是鍋和竈臺壞了。”
“……。”
還好沒事。
不然這連弩車沒傷着敵人,反倒先傷自己人了。
蘇錦也沒想到連弓弩的射程有這麼遠。
到這時候,大家才知道這箭是從將作坊射來的。
東鄉侯和王爺都吃驚這弓箭的射程和力度,但試驗新的武器,怎麼能這麼隨意?
這次萬幸沒傷到人,但這麼疏忽,即便製造新武器有功,也不能不罰。
將作坊將軍和衆人,包括蘇錦在內都受罰了。
東鄉侯罰蘇錦給將士們寫七天家書。
將作坊將軍則罰二十軍棍,其他人去訓練場跑十圈。
將作坊將軍不敢叫委屈,他明明都料到有問題,卻沒有及時防備,險些誤傷人命,受罰是應該的。
他往地上一趟,要領板子。
東鄉侯一臉黑線道,“先去訓練場試試連弓弩,回來再罰。”
這是對將作坊的肯定。
訓練場寬敞,用來試驗連弓弩正合適。
連弓弩橫跨了大半個訓練場,射進地裡,三個普通將士合力都拔不起來。
先前在火頭營裡,東鄉侯已經拔過一次了,這次王爺拔的。
額頭青筋暴起才把箭靶出來,箭頭還落在了地裡。
將作坊將軍虛了。
箭質量不行啊。
王爺看着手裡的箭身,看着東鄉侯道,“這連弓弩威力驚人,不但能用來守城,還能用來攻城。”
這樣的弓箭射在城牆上,將士們就能當作梯子用來往上爬了。
東鄉侯問將作坊,“這樣的弓弩車有多少架?”
“就……就只做了這麼一架。”
東鄉侯都高興糊塗了。
還在試驗階段,怎麼可能一口氣做那麼多架?
“先做三十架,”東鄉侯道。
“箭質量做好一點。”
“……。”
認可了連弓弩,也罰了將作坊將軍,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了。
朝廷是鼓勵將作坊改造兵器,擴大兵器殺傷力的。
將作坊將軍認爲功勞是蘇錦的。
蘇錦覺得這功勞不能算她的,將作坊功不可沒。
將作坊將軍覺得沒有蘇錦那張圖紙,就是他長几顆腦袋也想不出來。
東鄉侯聽了道,“都別推諉了,功勞一人一半。”
將作坊將軍官升一級,其他人也都記了功。
至於蘇錦……
她的功勞,東鄉侯一向都是上報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