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門關
玄凌、秦特奔跑在一望無垠的深綠色草地上,他們的腳踩過整齊的小草,擡起後又陷入它們的懷抱,他們的腳下發出連續的沙沙聲響,還有踩地的潮溼的水聲。
玄凌打開五指,對着飛速駛來的空氣張開懷抱,她純真而動聽的笑聲在空間中擴散,猶如處於大山發出有些模糊的迴響,口中快速傳出模糊的聲音,彷彿處於濃霧之中,大概意思是“好漂亮啊”;秦特不斷髮出大吃一驚的叫聲,左看右看,就像周圍真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景色。
楚雲天跟在他們的身後小跑,兩邊的小草被甩到身後,前方兩人的背影與他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他們口中一直唸叨着什麼字詞,都如快速衝撞耳道的水汽,無法被他識別出完整的話語。
現在是深夜(或者夜晚的某個時間點,他並不確定),兩人卻如置身於花海中一般。
不知跑了多久,二人的速度始終不減,而楚雲天也只是在盲目地追趕他們,感覺不到體力的流失。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兩人,即使他面無表情,卻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飛到他們那裡,但即使這樣,他也明白自己終究是無法靠近他們。
他爲何要在他們身上傾注這麼多注意呢!?楚雲天拍着自己的腦袋想,同時還在小跑着。
突然,整片草地發射出絢麗的彩色光芒,彷彿整個世界終於甦醒了一樣。三人同時停下了腳步,瞪大眼,張着大口看着自己的腳下。
每一顆小草都在左右搖曳着,彩色的光芒填滿了它們的全身,它們的身體不停地轉換着顏色,身體多處都有各種顏色的漸變,就像柔軟的寶石。放眼望去,真是一個被熒光塗滿的大地!
半空中充滿着綠色的圓形光球,它們按照各自的速度和軌跡上升,剪影略顯模糊,也許是螢火蟲,抑或蒲公英。繁星高掛,天空清澈透明,猶如神明譜寫的畫作。
不知何時,玄凌和秦特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從神遊中返回,嚇得險些跳起。
“楚雲天,好漂亮呀——”玄凌擡頭盯着她,燦爛地笑着,靈動的雙眼激動地閃着光芒。
她的眼睛……也好漂亮啊!他的心臟加速跳動。
“雲天兄一定會愛上這裡的!”秦特說,隨後抓住他的一隻手,帶着他向前奔跑了起來。
“等一下!這是哪裡啊?!”楚雲天叫道,掙扎了兩下,但最終還是保持與他相同的速度,玄凌在他的身旁,大笑着奔跑。楚雲天突然不安了起來,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方纔問出這個問題。
這時,一顆綠色的多面體寶石順風飛來,它像是不受任何約束一樣圍着他們旋轉,卻沒有發出循力。
那他又爲何肯定那就是神蘭石呢!疑問一個接一個在他的頭腦中浮現。
“是神蘭石!!”秦特用看到獵物的眼神盯着空中的寶石,跳起後伸出右手,但……神蘭石像是有意迴避那樣,向上升起到他剛好無法觸及的高度。它沒有停止,反倒繼續上升、上升……
在他們目瞪口呆地凝視神蘭石的過程中,一個人形的平面落到他們面前。這個平面完全由快速掠過的無數雪片組成,即使處於強烈的彩光之中,三人也在很短時間內認出了他——之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出現之時,綠色神蘭石又緩緩降落,他擡起手,五指合攏,神蘭石便如寵物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
“這不是真的!”楚雲天說,“這一定是某種隱喻。”
人形平面左右小幅度搖晃着身體,發出了白衣男子的聲音,他的聲音也猶如水霧那樣,就像來自遙遠地方的自言自語。但他接下來說的一句話中,有引起楚雲天注意的東西。
“他提到了一個人!”楚雲天忽然感到了驚恐,說。他足以聽到的文字雖說十分零散,卻與前後文及中間間斷的文字毫無關聯,那獨特的文字組成……只得是聖族人的姓名!
當天想到了這一點時,又一個人形平面從天而降,它宛如一連串閃光的金色鱗片組成,閃爍而飄忽不定。這個平面將重心放在右腳上,負手站立,以側面面對三人,白衣男子在它的旁邊,正面面對他們。
飄逸及腰的長髮自第二個人形平面的腦後飄散,它的頭頂僅僅到達白衣男子的胸部,那一定是聖族的一個女性。
楚雲天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甚至比這個白衣男子更加具有威脅性。突然,女人開始高速移動,她的輪廓開始扭曲,視野內所有的物體都開始扭曲,地面開始顫抖,天空開始尖叫,空間的厚度逐漸變爲無。綠色的神蘭石散發出的綠光瞬間籠罩整個天地。
楚雲天如被冷水潑在了頭上,瞬間毫無睡意。他猛地擡起頭,急促地喘了一口氣,差點失去平衡躺在地上。
周圍都是高高的草,頭頂是漸明的天,和早已躲到雲層後的月亮。沒有人發現他,當然也沒有同伴感應到他的循力而來找到他。
“果然是個夢啊。”楚雲天不由自主嘀咕了出來,怪不得感覺有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就保持這個姿勢睡着了,根據天色,他大概就這麼睡了一兩個時辰吧。他裸露出的大半條手臂和臉頰冰涼,輕拂過來的小草使他打了個寒顫,後脖頸微微痠痛。
即使夢的內容已有些支離破碎,但他保證這是自那次夢境之後,第二個一生中難忘的夢。
不知是不是錯覺,周圍所有的小草都在按照固有的頻率振動着。
他在草叢中站了起來,在這裡,他忽然發現遠處的一個建築。
藉助草高的優勢,楚雲天順利潛伏到了建築旁。
“是鋒門關!”楚雲天小聲驚道。
眼前的建築左右完全對稱,而最具特色的就是它小房磚瓦頂部的錐形構造。待溶洞內受水流侵蝕了百年千年的石灰岩向下滴落,成爲極長又極細的冰錐樣子之後,就被建造者從根部取下,再移到磚瓦上,豎立起來,再經過精細打造,直到與瓦片融爲一體。
該建築頗具童話風格,白天的陽光會使其更加瑰麗。左右兩邊的磚瓦塗上了紅色,中間的磚瓦是藍色,而錐頂被塗上了當時極爲罕見的紫色。以現在的亮度只能看到黑暗的輪廓,但在磚瓦色調的對比上,也就能辨認出它們的顏色了。
在建築前方三百步處,有一拱形大門,拱形大門背後數百步是紅色雙開矩形大門,大門兩側有高大的圍牆豎立。拱門上,順着拱門順時針方向有三個傾斜的楷體大字:鋒門關。
這個城池是人類與精靈合作防禦的主陣地之一。
“既然出現了忍者,那裡一定也有影系人族吧!”楚雲天突然不安了起來,看到鋒門關,就像本能地抗拒猛獸一樣,那高大的城池無法帶給他任何安全感與熟悉感。
他又想到了白環,以及忍者們惹人同情,飽受禁錮的一面,每多殺死一名忍者,心中的罪惡就會增加一分。
地面的震動加強了!小草用力拍打着他的小腿。
不!他突然明白過來了,他不是被夢驚醒的,而是因這地面的震動醒來的。但是什麼東西會造成這種震動?他也沒有感應到任何循力。
震動的發生十分奇特,即使聲音的主人早已靠近了他,他卻無法識別到聲源的具體方位。
聲音忽然消失了,與此消失的還有草叢的震動。
接下來,他想到了……
防衛!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急轉身,同時屈膝,盡最大可能壓低身體。一個樹樁一般粗大的物體呈傾斜的狀態掃過他的頭頂,與空氣抗爭而發出急促的聲響迴盪在耳邊。
身前除了半人高的草叢,還有一個黑影,一個宛如戰車巨大、強壯的黑影。對方擡起大腳,楚雲天飛到了半空。他在半空旋轉,然後摔入草叢,過了一個呼吸不到,他的全身傳來粉碎般的劇痛。他吃力地控制手指,匕首早已不知掉落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