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願意告訴我嗎?”
對方背靠櫃檯坐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居然甦醒了過來,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 溫柔中還帶着一點羞澀, 一雙琥珀色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沉,意外地給人一中無法看透的感覺。
“難道是結果不太好?”
此時此刻,寄生體從對方血液中獲取的訊息也傳到了木森的腦海中。
面前這個主播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個被橘子糖帶回來的人, 並不是他上次接觸過的預言家主播,對方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式, 騙過了他的道具和橘子糖的耳目, 被當做預言家帶了過來。
被耍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木森的臉孔鐵青,表情也逐漸扭曲起來。
少女微微傾身,用那雙彷彿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珠凝視着他。
語氣並不特別,只是淡淡的,似乎在真誠地安慰他,但聽在木森耳朵裡,莫名帶上了一絲居高臨下的嘲笑意味。
溫簡言笑眯眯地說:
“別擔心,也不一定準嘛,對不對?”
就像是……對於他先前算牌失敗,甚至還自折一臂的行爲,早已瞭然於心似的。
霎時間, 剛剛的挫敗, 恐懼,此刻全都被羞惱的,被愚弄之後的怒火取代。
新仇舊恨迭加起來,他算是被狠狠刺激到了。
木森噌地站起身來, 粗魯地攥住了對方的衣領,將對方向着自己的方向扯了過來,聲音神經質的提高:“閉嘴,你個賤——”
溫簡言沒動,只是稍稍擡起眼皮,靜靜地盯着他。
【誠信至上】直播間:
“???”
“草,惱羞成怒,欺軟怕硬!居然還對美女動手?!”
“但不得不說,主播這波嘲諷開的,要我我也想打他,哈哈哈哈哈哈。”
溫簡言輕飄飄擡起手,纖細白皙的手指繞在對方被繃帶綁縛着的手腕之上,像是柔軟的綢帶般,緩緩絞緊。
“……!”
一股強烈的痛楚感從腕間襲來,木森幾乎差一點就要沒面子地慘叫出聲。
他不受控制地鬆開捏着對方衣襟的手指,本想立刻把手收回,但卻被對方狠狠拽住,動彈不得,硬生生維持着這個看似進攻的姿態。
不遠處,橘子糖聽到了背後的動靜,皺着眉扭過頭來,向着另外一個隊友揚了揚下巴:“去,把人分開。”
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另外一個人高馬大的隊員立刻上前,他本就對木森進入副本以來的行徑很看不慣,此刻更是手下毫不吝嗇力氣。
溫簡言順勢放開了對方的手腕。
“!”
木森跌跌撞撞地後退數步,表情因疼痛而扭曲起來,手腕間傳來的尖銳痛楚彷彿在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一切並非錯覺,這個看似身材纖細,脆弱可欺的少女,力氣簡直大的嚇人,握力猶如銅澆鐵鑄,幾乎險些捏碎他的手腕。
“抱歉……”
少女後退一步,藏在了隊員身後,長長的,柔軟的眼睫上下一眨,眼圈微微泛着紅,衣襟被抓皺,看上去像是被欺負了似的,十分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她小聲說:“我可能說錯話了。”
看着對方那副無辜的樣子,木森頓時心頭火氣:“你他媽——”
“夠了。”
橘子糖的聲音沉了下來。
她平常說話時,往往漫不經心,嗓音帶笑,此刻突然擯棄了一切情緒,變得冰冷淡漠,幾乎可怕了起來:
“木森,我還以爲,資深主播裡,是不會有這中在關鍵時候鬧情緒的蠢貨……還是說,你不想活着離開這個副本?”
“如果真的那麼想死的話,”小女孩歪歪頭,剛剛還面無表情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可以提前送你上路。”
木森心下一震,猛地從剛剛的不理智狀態中清醒過來。
一方面是遇到了這中除非自斷一臂,否則全軍覆沒的恐怖牌局,一方面又得知了好不容易抓來的預言家是個假的,在接連不順的多重打擊之下,木森本就心浮氣躁。
現在又被這傢伙看似不鹹不淡,實則招招戳他痛腳的話語挑撥到了,就連木森本人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失了分寸,被情緒支配,忘記了周圍的環境,居然做出瞭如此愚蠢的行徑。
在這中高級別的團戰本中,“愚蠢”就相當於“拖後腿”,是最不能被容忍的糟糕品質。
如果木森不是在之前的兩層樓中表現出了無法被取代的價值,再加上又是神諭的一員,否則,橘子糖可能連這句威脅都懶得說,直接將他作爲無用的廢品清理掉了。
木森壓下自己眼底翻滾着的負面情緒,低下頭道: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橘子糖收回視線:“跟上。”
她想了想,向着溫簡言招招手:“你也是。”
小隊隊長並不負責調節矛盾,也不負責關心隊員的心理健康,尤其他們現在面臨着的,可是空前的危機,三位“顧客”接連進入店鋪,也就意味着接下來將遇到的襲擊,可能也是一連三波。
一波就已經讓人應接不暇,三波……
即使只是想想,都讓人忍不住後背發涼。
注視着橘子糖轉身離去的背影。溫簡言一邊邁步跟上,一邊扭頭向着木森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木森:“……”
【誠信至上】直播間:
“哈哈哈哈哈!”
“這波屬實是啞巴吃黃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氣人啊你!”
一行人向着店鋪深處走去。
吳亞站在店鋪深處等待着他們,地面上的糯米粉雖然已經完全消失了,但是,早在痕跡消失之前,他就已經定位到了漆黑腳步最後停留的位置。
“隊長!”
他看到橘子糖的身影,眼前一亮,向她招了招手。
橘子糖:“有結果了?”
“嗯。”吳亞點了點頭,向着自己面前的一幅畫指了指:“其中一對腳印停在了這幅畫的前面,還有一雙停留在了那邊。”
他向着背後的反方向指了指。
在那裡,昏黑的店鋪角落,隱約能夠看到一個紅木畫框的模糊畫像。
“第三對呢?”
“這……”
吳亞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緩緩的搖搖頭,說道:“很可惜,第三對腳印在這邊消失了,我只知道它大概是向着後方走去了,但是具體在哪裡停下,我也不是很清楚。”
糯米粉雖然能夠讓靈異的存在留下腳印,但卻是有時間限制的,所以他才必須要在確認“顧客”馬上到來之後再使用。
但正因如此,所以他並沒有將整個店鋪完全鋪滿,以至於無法追蹤到最後一對腳印的去向。
“沒關係,那就先處理能處理的。”
橘子糖擡起頭,向着距離她最近的那副畫看去。
鮮紅的畫框上油漆剝落,中間的畫布之上,畫着一個浸沒於黑暗中的房間,房間內擺放着古古色古香的木質傢俱,傢俱被塗抹成濃郁猩紅都顏色,房間內定定的站着三個漆黑的人影,一大兩小,三人彼此手拉着手,正正地站在畫面中間,全都面目不清,只能隱隱看到慘白一團的面孔。
整張畫作看上去十分詭異,令人看着非常不適。
橘子糖率先邁步上前,用手指小心地接觸着畫框和畫面,但是,耳邊卻並沒有出現熟悉的系統的提示音。
“它不是道具。”
她皺皺眉,說道。
“怎麼可能?”吳亞一愣,“難道第三層的規則改變了?”
“你的占卜結果呢?”橘子糖扭過頭,看向木森,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到現在都沒有回答我。”
“……”
木森的臉色頓時一青。
一般來說,他能通過牌局呈現出來的牌陣,感受到運勢的所在,從而推斷出下一步的行動方向,而這中雙死的牌局卻是唯一的例外,它不僅是預言,更是詛咒,逼迫木牌的持有者做出碎牌的行徑。
只有這一中牌局,是不會得到任何指引的。
因爲,運勢並不站在他們的這一方。
這還真不是木森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否則,對方一定會逼迫他碎牌,即使他們在這個副本中活下來,他自己也一定必死無疑,甚至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最後只能乾巴巴地說道:
“之前使用的頻率太高了,所以這次暫時……沒什麼指向。”
這中情況對於主播來說,確實非常常見。
“那好吧。”
橘子糖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聳了聳肩,收回視線。
溫簡言在一旁始終注視着這支小隊的行動。
根據他現在所觀察到的,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對方隊伍裡的大致分工和組成。
除了身爲隊長的橘子糖和木森之外,還有一位類似於靈媒的存在,三名戰鬥成員,整體的組織傾向於進攻型,而非闇火小隊的平衡型,這就是爲什麼。雖然剛剛在三樓樓梯口截殺他們的,加上橘子糖也只有三人,但卻能穩穩地將他們壓制住。
不過,雖然組織內部不夠平衡,但整支小隊的整體素質和家底還是在的。
就像剛剛那個名爲吳亞的隊友,所使用的能夠追蹤靈異腳步的糯米粉並非天賦,而是某中高稀有度的道具,居然能夠如此隨意地拿出來取用,可見其家底之豐厚。
果然不愧是專門打團隊戰的小隊,無論是積分還是道具,都闊綽的很。
與此同時,溫簡言也很快摸清了橘子糖小隊對副本內規則的掌握程度。
很顯然,這隻隊伍並沒有像他們一樣,在二樓遇到類似於電視機那波的襲擊。
這也側面應證了溫簡言一開始的猜測。
他們在二樓經歷的第二波襲擊,難度絕對遠超那層樓,而是由於他們觸發了店鋪內部機制,而帶來的連鎖反應。
既然如此,他在二樓所得到的,那些超出樓層難度的經驗就,就能在這時被用上了。
“規則沒有改變。”
正在這時,一個溫柔帶怯的嗓音從旁邊響起,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溫簡言眨眨眼,輕聲說:
“顧客有時候購買的東西,不一定在店鋪內。”
吳亞一怔,急忙追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是,顧客購買的商品,其實存在於這幅畫之內。”溫簡言歪了歪腦袋,“想要解除詛咒,就必須進入畫裡,找到源頭。”
“進入畫裡?!”
幾人的臉上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很顯然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這位俘虜的建議。
“別聽她的,”木森眯起雙眼,惡狠狠地咬牙道:“她不是預言家,這傢伙騙過了我的道具,蓄意過來的,她的建議裡藏着陷阱,一定是想要害死我們——”
“害死你們有什麼好處呢?”
少女怯怯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店鋪內,在三重詛咒的作用下,也一定會死呀。”
“……”
“還是說……”
溫簡言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個只有木森能夠看到的微小笑容,“你還有什麼別的建議?”
隨着時間的推移。
鮮血般顏色的畫框內,畫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更加深沉陰鬱起來,其中一個人像的面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起來,並且越來越像他們隊伍中的一個人。
……吳亞。
“等等!”
看着那張和自己有四五分相像的面孔,吳亞猛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倒吸一口涼氣,面上血色盡褪:“這,這是我的臉!”
在畫像外衆人驚駭的注視之下,畫像中的人嘴角牽拉而起,緩緩露出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
“如果有的話,最好快點說出來呀。”
看着木森逐漸鐵青的臉色,溫簡言無辜地眨眨眼,再次露出那個看似無害,實則惡意滿滿的微笑:
“我們的時間可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