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唱聲浪,赫然化作實質存在的金色大潮,宛若海嘯時掀起的巨浪一般,撼動空氣,發出轟轟雷鳴,以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之勢,朝着Boss隊衆人洶涌而來。
看到這金色聲浪,歐陽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一幕我見過!
他確實見過類似的場面。
當初在大唐世界,石之軒就是用這一手,一招全滅紅袖會的喪屍大軍。之後在深淵,他也是用這一手,洗腦策反無數惡魔,反掌之間,扭轉乾坤。
而此時此刻,歐陽靖等人面對的,正是普渡慈航的正版“索命梵音”!
其聲勢,雖不如石之軒成爲深淵領主後,得一層深淵之力加持,發出的索命梵音,但比起石之軒立地成魔之前,消滅喪屍大軍之時的索命梵音,又要更勝一籌!
普渡慈航來了!
人未現身,其索命梵音,便已先聲奪人!
金色聲浪未至,梵唱之聲,便已擾得歐陽靖心浮氣躁,氣血隱隱翻騰。
連丁蟹、刀妹都皺起眉頭,眼中流露出煩躁之色。
唯小龍女、甘道夫無動於衷。
甘道夫甚至迎着那撲面而來的金色聲浪大步前行,一步走,一邊高聲吟唱。
他的吟唱聲,莊重而肅穆,古樸而晦澀,像是天空中滾動的雷霆,又像是大地震顫、羣山迴應的轟鳴。
甘道夫的吟唱聲,與那聲聲梵唱彼此對衝,互相碰撞,兩兩抵消。
歐陽靖頓覺心神復歸寧靜,煩躁之意消失一空,翻騰的氣血亦平伏下來。
丁蟹、刀妹亦同時恢復常態。
與此同時,甘道夫雙手高舉法杖,迎着那已衝至他面前的金色巨浪,將法杖往前重重一劈。
轟!
彷彿天神劈開了大海。
金色巨浪,應聲分裂。
甘道夫持杖屹立浪峰,高大的身軀,宛若一根架海之樑、定海神珍。滾滾金浪,自他左右兩邊,洶涌而過,卻衝不動他分毫。位於他身後的歐陽靖等人,包括那三百多仍處於失神狀態的老弱百姓,亦因他分開了金浪,未曾受到絲毫衝擊。
片刻後,金色巨浪終於沒了後繼,消失在夜空之中。
直到此時,普渡慈航,方纔現身於衆人面前。
那是一位身披金色袈裟,手持禪杖,頸掛念珠,頭戴僧帽的老僧,面容端莊,慈眉善目。
他身後,跟着四名女子,身着輜衣,作比丘尼打扮,卻頭挽黑紗,未曾剃度。
一行五人,朝着歐陽靖等人緩緩行來,初入歐陽靖等人視野時,尚在數裡之外,但僅僅數步之間,他們便已來到歐陽靖等人身前百丈處。
再前行兩步,距Boss隊五人只十丈時,普渡慈航驀然止步,單掌豎於胸前,朝歐陽靖等人頷首一禮,開口道:“老衲普渡慈航,見過諸位道友。”
他男身男相,可一開口,卻是略顯蒼老陰柔的女子聲音,偏又不顯詭異,反予人親切、和善之感,令人情不自禁,對他心生好感。
“國師大人太客氣了。”小龍女上前,與普渡慈航遙相對峙,淡淡道:“不知國師大人此來,意欲何爲?爲何要對我等唱響梵音?莫不是想把我等渡入國師門下?”
“不敢。”普渡慈航微笑道:“只是難得遇上道行如此高深的道友,老衲一時見獵心喜,情難自禁,方纔以梵音一試。”
“哦?”小龍女纖眉一揚:“國師的意思是,只是試一試我們的道行?”
“不錯。”普渡慈航和聲道:“若有誤會之處,還望諸位道友見諒。另外,老衲座下四位弟子,不知因何惡了諸位道友?若非生死之仇,盼諸位道友看在老衲面上,放她們一條生路。”
小龍女微笑道:“國師放心,她們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並無性命之憂。”
話音剛落,方纔被丁蟹一通狂砸,早就奄奄一息的那個妖女,喉中發出咯咯聲響,身子猛一陣抽搐,瞬間沒了氣息。
氣絕之後,現出原型,卻是一隻巨大的金龜子。
小龍女回頭看了一眼那隻金龜子,面不改色地說道:“很明顯,這只是一個意外。”
“嗯,確是意外。”普渡慈航意外地通情達理,微笑道:“小徒福薄,殞身於此,也是她命數到了。”
見普渡慈航這麼好說話,衆人心中皆暗感驚訝——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雖被甘道夫一手破除,但這位千年老妖的能耐,並不僅此於此。
他有三種形態,一是國師人形,二是金佛法相,三是巨蜈原型。
每一個形態,都比前一個形態更加強大。
而此刻人形國師形態下的普渡慈航,氣息赫然不比甘道夫稍遜,乃是貨真價實的六星初階。
照此推算,他的巨蜈原形,就算不是六星高階,也至少是六星中階。
實力如此強大,又是掌控朝野、權傾天下的當朝國師,親眼看着弟子死在眼前,卻不但不怒,反而對殺死了自己弟子的仇人笑臉相待……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歐陽靖心中暗道。
正想時,便聽普渡慈航再次開口:“諸位道友,可知老衲之前,爲何要以梵音相試?”
小龍女道:“國師方纔不是說過,見獵心喜,情難自禁,方纔一試嗎?”
“那只是原因之一。”普渡慈航微笑道:“更重要的原因,是老衲想試一試,看看諸位道友的道行究竟有多深。結果令老衲非常欣慰,以諸位道友的道行,若能與老衲聯手,這場天地浩劫,化解有望。”
小龍女訝然道:“國師此言何意?”
普渡慈航笑道:“諸位道友何必與衲裝糊塗?老衲不信,諸位道友不知道蘭若天變、陰陽重疊、幽冥擴張之事。”
說到這裡,他笑容一斂,神情肅穆而誠懇:
“幽冥擴張之勢,雖緩慢,卻持續不停。蘭若寺天變之後,一年零三個月以來,幽冥界域從未有過一天停止擴張。
“照此下去,此方天地,終有一日,將會被幽冥徹底吞噬。屆時億萬有情衆生,甚至飛禽走獸、蛇蟲鼠蟻……都將淪落幽冥,化爲鬼物。
“爲此方天地計,爲萬物蒼生計,老衲在此懇請諸位道友,助老衲一臂之力,化解這場天地浩劫。”
說罷,他放下禪杖,雙手合什,朝着Boss隊衆人深深一禮,做足姿態。
小龍女似笑非笑:“想不到國師竟有此等慈悲心腸……可是,國師不是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嗎?八百萬人血祭,呵,國師好大的手筆!”
“血祭之策,實是迫不得已。”普渡慈航面不改色:“但凡還有其它辦法,老衲豈會行此大傷天和、業障纏身之事?”
“老和尚你說得好聽。”丁蟹忽然大聲道:“你和你手下弟子,竊據廟堂,禍亂國家,以人爲食,還會怕傷天和、積業力?”
普渡慈航毫不着惱,微笑:“天行有常,不爲人存,不爲妖亡。老衲身爲妖修,以人爲食,乃是本性。便如人食豬羊、雞鴨,何錯之有?
“至於禍亂國家……呵呵,那是因爲老衲想要建起一方地上妖國。
“話說,人類當年走出蠻荒,一路披荊斬棘,戰天鬥地,不知滅絕了多少飛禽走獸,斬殺了多少妖魔鬼怪,方建起如今的人道天下。
“老衲乃是妖修,站在妖怪立場,竊人類之國,覆人道天下,建萬妖之國,又何錯之有?
“當然,道友們身爲人族,見妖怪吃人,要降妖伏魔,亦是天經地義之事,也沒有任何錯處。若是體諒妖怪吃人,那反倒奇怪了。
“人也好,妖也好,都有自己的立場。人失了人的立場,站在妖的角度,替妖說話,體諒妖怪吃人,那就是人奸,人人得而誅之。
“妖若不要自己的立場,替人說話,斥責妖吃人不對,那就是妖奸,妖妖得而誅之。
“我們分屬不同種族,雖立場相悖,卻都沒有錯處。因我們都是天生地養的生靈,都在天道包容之下,都是天地赤子……
“但若幽冥吞噬世界,人也好,妖也好,統統都要不得好死。所以,現在最主要的矛盾,已不再是人與妖之間的立場對立。而是整個天地,有情衆生的存亡。
“爲天地計,爲蒼生計,我等當放下成見,齊心協力,先絕了幽冥之患,再來論個高下,爭個生死。屆時,老衲自不會對衆位道友手下留情。衆位道友,亦大可爲民除害,爲國鋤奸,斬殺老衲。
“老衲此言,衆位道友以爲然否?”
普渡慈航這番長篇大論,直聽得歐陽靖等人目瞪口呆。
小龍女喃喃道:“難怪國師明明是個以人爲食的千年老妖,卻能做到國師,還能以佛門高人的身份,得天下人景仰……不說法力神通,單止這份辯才,便足以令人心悅誠服了!”
普渡慈航微笑:“道友過譽了。不知對於老衲的提議,諸位道友有何想法?倘若諸位道友肯助老衲一臂之力,直搗黑山老巢,絕了幽冥後患,那麼那八百萬人血祭之事,便可作罷了。
“如此,老衲少積了些業力,諸位除了救世功德,也多了一番解救八百萬人的大功德。正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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